云初

　　走出金楼，阿云一手提着袋子一手拉着我，我们没有走楼梯，我都没来的及叫上水灵他就拉着我通过魔法阵直接到的一楼，阿云拉着我的手很紧，他的手反复婆娑着我的手面，一楼的人很多，几乎所有人的目光在我们下去的一瞬间集中到这里。
　　我感觉很不自在，阿云却不以为然，我紧紧盯着阿云牢牢牵着的手，周围人的目光让我很想逃避。
　　“阿云……”我动了动手腕，轻声提醒他。
　　阿云一言不发，反倒是抓着我的手更加用力了些。
　　“你要带我去哪？”
　　阿云走的速度很快，我一边吃痛地扭着被他抓着的手腕，一边跟在他身后。他在生气？虽然他时不时会有些小脾气，但那些都是佯装的，像现在这样什么话都不说的我还是第一次遇到。

　　周围的人起先是相当的安静，他们只看着我们，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里面也逐渐有了些稀稀疏疏的声音。
　　“那人是谁？怎么会有个夙耶牵着个平民？还是从魔法阵出来的。”
　　“好像叫云初，这次选入煞天宫的，不知道什么来头，这样的都能进……”
　　“云初？难道是那个？”
　　“可能是重名，他应该已经死了的。”
　　“就是那个圣战里为了神位……”
　　“嘘！他看我们了！”
　　他们在说什么？我往人堆里扫了一眼，里面稀稀疏疏的声音很明显小了些，水灵和尼玛下了楼梯，尼玛探开手，念了一段咒语，一颗种子在他的手心里发芽，开出一朵艳红的花，娇艳的六片花瓣敞开，犹如一个巨大的接收器，吸收着什么东西。
　　我来不及看，阿云已经把我拉了出去。

　　“干吗呀。”一出门阿云就将我带上传输绳往下走，他终于在我的反抗下松开手，我揉了揉手腕，骨头都要断了。
　　传输绳的宽度只能站一人，阿云在我前面，这时，他转过来，与我面对面地站着。
　　“为什么不告诉我。”阿云几乎没有表情。金色的头发在半空中飘散，又在余晖中显得发亮。
　　“什么？”
　　阿云又不说话了，眼角垂着，每次他一这样我就觉得他有很多心事，但他就是不肯说。
　　“没什么。”阿云背过身去，他一直披散极腰的头发在半空中绕了半个圈：“你今天开始就搬煞天宫来，我会让漠翎给你安排工作。”
　　“嘿，你当我小白脸？”我往前走几步，笑着把他掰过来，但他就是不听话。我按在他肩膀上的手僵硬很久，只好收了堆起来的一张笑皱了的脸。
　　我不清楚为什么每次夕阳退却的时候都这样让人难过。之前洹參离开舒鹫宫的时候我在外面一直等着，那时的夕阳也是这样，但我却再也没等到他回来。
　　我站在阿云身后，虽然绳索是斜向下的，但就这样站立着，发现阿云还是要比我高出那么一点点，我知道阿云的生气是因为什么，但那已经超过朋友的关心了吧。不可能的，别说那些感情的事，而且我早晚也是要回去的，他又不是不知道，如果他再这样我就装不下去了……
　　“阿云，我们……还是不要见面了。”
　　我垂着头，不敢去看他，我怕他回头，我怕面对他。
　　这条绳索的长度怎么这么长，我站在原地都不敢动一下。
　　很久，视线所及处看到一双鞋，头顶是阿云的声音：“你确定？”
　　“我们不会有可能的。”我的声音很轻，轻的我自己都听不到，“你也清楚，我早晚是要走的……我……”我下面的话全被又一阵经过的风淹没了。无言以对。
　　绳索下滑，周围的店铺房屋在视线所及的地方飘飘摇摇，原来它们一直都是会飘动的，我从没发现过。
　　“我以为我可以留下你的……”
　　阿云的声音很压抑，我依旧不敢抬头，他现在一定失望及了。
　　但除了让他失望我别无选择，阿云是个很好的人，但他的好让我承受不起，我能做的就是他在还没彻底陷进去之前别给他任何希望，让他知难而退。
　　很久没有得到我的回答，视线所及的那双鞋退却一分。
　　“我不会再出现了。”下一秒，阿云从绳索上一跃而下，在空中停顿走了两步又继续往下坠，消失在橙色的斜阳里。
　　终于一切像是涨潮时拍打悬崖的浪头，一击而下将我拍成粉碎。我捂住嘴，整个身体往下沉，蜷缩成一团，为什么这么难受，在舒鹫宫等洹參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夕阳，但那时却并没有这样让人难受。

　　水灵一早乘了他的迦迦在天一出口等我，看我表情并不好看，他又一次拉着我杀进天一，逛遍了所有他知道的吃的地方，一直到很晚看我情绪好点了才放我走。
　　走的时候水灵一直没说的话终于出口了：“看得出你有些喜欢他的，不过你过了面试要进煞天宫了以后不一定能方便出入，你最好还是在培训开始前想清楚了。”
　　“不，我不喜欢他。”
　　“我看他离开的时候满难过的，你要不安慰下他也好。”

　　回去以后已经半夜了，我准备辞了渡船上的烧炉工作，不过房租是三个月一交的所以还可以住。马脸和老牛头一看到我进门就抖着手里的一个信封袋很激动地朝我招，那是个带金边的红皮信封，很厚，马脸把它扔给我：“小子看不出来，进了煞天宫阿，以后可得照顾着我们点。”
　　我白他一眼，打开已经被他两拆过的信封，里面有一枚煞天宫的进出徽章，还有……那双火魔法的白色手套。
　　“这是谁送来的？”
　　“煞天宫的管事漠翎亲自送来的！好大的面子！不过他好凶啊，好像我们欠了他钱一样。”
　　“对了，他让你明天就搬去煞天宫，一早就会有人来接你。哎呀，果然进了煞天宫就不一样，专门还有人来接你。”

　　就像马脸和老牛头说的一样，第二天一大早门外就有人敲门了。马脸和老牛头特别请了半天假欢送我，开门看到漠凜就手舞足蹈。
　　漠翎带了几个人进来：“有什么东西要带走的？”
　　我回头看了眼前一晚已经被两人瓜分完毕的所有东西，带上了几本书和两套换洗的衣服：“没有了。”
　　漠翎蹙眉，视线停留在我背的那些书上，过来接过扔给带来的那几个人：“走吧。”
　　我跟着出去，身后马脸和老牛头挥舞着手里的毛巾擦根本没有眼泪的眼睛一副女儿终于出嫁的模样。
　　我环顾了遍漠凛带来的人，都是生面孔。
　　“他没来。”像是知道我在找什么，漠翎在我旁边冷漠地并肩走着道。
　　我低头看着路面：“嗯，我知道。”
　　漠翎带着我到了坐骑栖息处：“你不会飞行，先坐这个。”
　　那是一匹单匹的麋鹿，跟平民每天乘的麋鹿车不一样，它的角很长，背很厚实，是骑坐在背上的。我跨坐上去，双腿夹紧，握住两只角，漠翎拉了拉牵引绳，带着队伍往上升。
　　周围的事物开始逐渐向下，我们到了高出房顶的距离就开始往煞天宫的方向过去。
　　接下来的日子一直到前往人界我都住在煞天宫，这样跟阿云见面的机会会很大，到时候如果遇到了怎么办，打个招呼就走吗？形同陌路吗？原本想的很清楚，但昨天水灵说的话让我在意了，他说我喜欢阿云……我当然不喜欢他，但我是不是说的太过了？要不要去跟他道歉，但这样一定会给他希望，反而到最后给他的伤害更大。

　　一直想着这个问题，队伍已经开始落下去，停留在骑宠栖息地上了。
　　漠翎过来牵我下来：“以后你就在这里了，不过头一个月你要去辛列那里上课。一个月后才正式成煞天宫的人。”
　　“嗯。你会给我安排什么工作？”
　　“你想要什么工作？”
　　“能够……跟六千近一些的。”我要接近六千跟他签订契约，这样才有条件让我穿过三山之海。
　　漠翎随即嗤笑一声，鄙夷道：“云初，你就一定要去勾引六千吗？”
　　我顿了顿，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
　　漠翎将引绳扔给旁边的人，一步步走过来，他本来就不怎么有表情，这样一步步逼近的感觉像是审判一样：“阿云不好吗，你看不上他，却要去勾搭天界的神，因为他是六千，所以不管他是什么样的人你都会毫不犹豫贴上去吗？”我回避地转移视线：“不，我有我的原因……”“你的原因就是垂涎六千的王位？你的本性一直以来就是这样，哼，亏阿云还帮你进煞天宫，你现在就想快点摆脱他免得他妨碍你。”漠翎说话不容人争辩，我不由往后退了一步。
　　“不……”我低垂着眼睛，却最后又抬了起来：“对，我垂涎六千，阿云不过就是个看花园的，哪有六千好。”
　　漠翎和阿云的关系本来就不错，估计漠翎也是昨天知道了什么所以原本几乎没有情绪的人会这样来质问我，也或者我直接对漠翎说这种铁石心肠的话，转而让阿云知道，让他了解得更彻底，更加不会越陷越深。
　　然而，正当我自作聪明，自以为这是最好也是最坏的打算的时候，没想到还有更糟糕的情况。
　　漠翎的视线越过了我，看向我身后地方，我还来不及转过去，就听到一个声音说——
　　“你真的这样想？”
　　我瞬间僵硬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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