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访（《吸血鬼日记》同人）

　　31.
　　估摸着房子里没人了，我才用钥匙开了门。
　　虽说东西之前大多收拾过，可毕竟又多住了两天，林林总总又散落了不少小东西，倒不值钱，可不想把东西落这儿。之前图潇洒，话刚撂完就走，所以在屋外晃荡半晌，看着没人才回来收拾东西。

　　门沿着门轴转过半圈露出门廊，我便微微诧异。
　　前一晚上还堆满了门廊的酒瓶子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起居室厚重的天鹅绒窗帘也被高高地挑起来。窗户大多推开了，加上明显打扫过，室内的酒味虽没散干净，空气却也清新了不少。
　　太阳光洒进来，照得屋里竟隐约有了难得的活气。

　　我迟疑了一瞬，才抬脚迈进去，过了门廊便径直往房间转。虽然之前看过客厅的样子，推开门之后仍是略略踟蹰了一下。
　　房间里显然也打扫过。床上铺的被褥重新换过，木质地板擦得很干净，窗帘翻飞间，依稀能闻见外院的木香。前一晚散落到处的东西似乎都回到了原来的位置，连倒扣着的书都翻在原来的页码上。
　　我抿了抿嘴，心里说不上来，竟有些难过。

　　虽说东西庞杂，可毕竟不多，收拾起来自然也就没花什么时间。可堪堪把行李的拉链拉上，就听到门铃声想起来，不由一怔。
　　这里难得有人登门，更别说还礼貌得摁门铃了。

　　门铃响了两声就没了动静，我耸耸肩，把行李袋两边的带子扣上，单肩往肩膀上一搭，又回头看看没漏下什么东西，就退了出来。
　　可刚刚走到门廊边上，还没上台阶，就见门从外开了。
　　我微微皱了皱眉，钥匙再轻巧也会有响声，这锁再不济事，也不该这么轻巧就开了才对。犹豫片刻，我把包往门廊边一放，蹑手蹑脚地一猫身，在起居室的沙发背后躲起来，只露出眼睛往外看。

　　门外却传来压低的人声，“……母亲，进不去！”
　　那声音有些耳熟，我正琢磨，就听到另一把柔韧的声线，约莫是被称作母亲的人在说话，端肃而优雅，“没想到，竟会有人住。”
　　门轴依依呀呀地转开，就露出门后的两张脸来。

　　没想到是她……我堪堪看清，便头一缩，又蹲低了些。
　　可我虽躲得快，来人眼睛也很快，我这么一低头，那边已经低低地笑了一声。虽听着有些微讥讽，却似乎并没什么恶意。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挠了挠头，慢悠悠地站起来。

　　门外的珍珠夫人笑意盎然，“——你好啊，小姑娘。”
　　我闻言面上微红，不禁有些讪讪。刚想礼貌回声好，可视线扫及站在她身旁的安娜贝拉，想了想，又把话咽回去，没开腔。
　　她仍笑吟吟的，“怎么，有客登门，不请我们进去吗？”

　　不被邀请，有活人常居的房子，便不得入内。
　　我还没正式卷铺盖，严格意义上还算暂住这里，因而她俩只能停留在门前踟蹰。这于她们无疑是阻碍，于我却是保障。
　　只要我在房里不出去，又不开口，她们便碰不到我。

　　不过话说回来，人家貌似也不是专程来找我的。
　　我绕过沙发站在门廊口，隔老远看着门口的两人，正犹豫怎么开口，就见那珍珠夫人一笑，“看来还是要让小丫头亲自说声邀请才行。”
　　她言毕就直直看过来，不同于之前的言笑晏晏，嘴角虽仍是翘的，眼底却极平静，深水一样，绵绵密密尽是各种驳杂斑斓的情绪。明明灭灭地对视了一瞬，我心下一跳，竟慢慢觉着头晕。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看来这才是真正的催眠。

　　可奇怪的是，我虽觉不适，神智却仍然清楚。
　　之前在汽车旅馆，本拿我作试验品的时候，我只当是他功力不够还没学成出师。可这一次换了大佬级，我竟还能保持意识……
　　我心下犹疑，面上不动，只轻轻转开了眼，盯着她的下颌处。斟酌了一下，才扬声道，“夫人不用麻烦，我知道你们登门同我没关系，只要夫人承诺不会伤害我，我也犯不着拦着你们不让进门。”
　　她眉心一蹙，继而失笑，“我做什么要害你？”

　　她打太极，我就不开腔，只是固执地盯着门梁看。
　　珍珠夫人沉默半晌竟低低笑出声，之前搭在门框上的手曲起食指随意敲了两下，终于开口，“好吧小姑娘，我承诺不伤害你。”
　　我抬眸看着她笑笑，颔首道，“那请进来坐吧。”

　　我话音刚落，两人已经到了面前。我从沙发前让开，也不再多话，弯腰提了搁置一边的行李，抬脚就往门廊上走。
　　身后却传来轻笑，“小姑娘不准备陪我们坐坐吗？”
　　我侧身朝她笑笑摇头，挎着包往外走。她们倒也不再出口阻拦，只是似乎都在看我，背上的视线像有实质，沉甸甸的。

　　我一只脚踏上门槛，手撑着门框，想了想，又回过头。
　　本来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以前看剧就挺喜欢这个精明干练的珍珠夫人，五百多岁成了精的大佬，外加是凯瑟琳的挚交。所以也只迟疑了一会儿，我还是转过身面对她，斟酌着开了口。
　　“……夫人，您的故友凯瑟琳，我认识她。”

　　两人闻言都是怔忪，随即迅速地对视一眼，齐齐朝我看过来。珍珠夫人表情虽没变化，眼色却慎重了些，“小姑娘想说什么？”
　　她在剧中只来得及惊鸿一现露了两手，刚给人觉得哎呀竟然是这么牛气的一个女人的感觉时，就被埃琳娜的约翰叔叔用削尖了的木棍偷冷饱借合作之机给捅死了，其昙花一现一度让我很是遗憾。
　　所以握着门把，我顿了顿，终于轻声道，“请夫人记住，吉尔伯特家的男人能背叛你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平安是福，请多保重。”

　　她没接话，只拧眉打量我，安娜却从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
　　我也只是顺口提一提，她信不信却不是我能左右的。把包里装的钥匙掏出来往门廊柜子上的置物碗里一扔，我就要往外走。
　　珍珠夫人却突兀开口，“是她让你传话，还是你有所求？”

　　借凯瑟琳的名义，话更可信，也没人再追究来处。
　　我刻意忽略前半截，作势想了想，才歪歪脑袋，好整以暇地笑着开口，“要说有所求——不如这样，夫人有朝一日要是觉得我今天的话能救你一命，就当欠下我一个人情，我以后来讨好不好？”
　　她盯着我看了半晌，忽然笑着点头，“——好。”

　　…… …… …… …… …… …… ……
　　…… …… …… ……

　　把行李甩进后座，我便摸出车钥匙，打火踩了油门。
　　没一会儿风就大起来，刚刚转上公路，竟淅淅沥沥下起雨来。凯瑟琳留下来的古董敞篷小跑拉风归拉风，毕竟不是全自动的，那敞篷自己撑不开。我只能把车停路边，自己下来手动拉篷。
　　连着打了好几个响雷，雨便陡然大起来，瓢泼似的。

　　原本明亮的天色瞬间黑下去，只雨水白茫茫一片，偏生敞篷还卡了，就能拉一半上来，刚到头顶那儿就不动了。试了几次，车内已经汪起了薄薄一层雨水，衣服也透湿了几层，连收音机都没声了。
　　我没办法，只能把行李移到后备箱，淋着雨往前开。

　　过路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刚冒雨把车停在宿舍的地下车库，上来时天就又亮起来。我一头一脸的水，鞋子踩下去还会嘎吱响，往哪儿一站立马就湿了一小滩，只能格外狼狈地拎着行李望天。
　　在接待处取了钥匙，我一步一个水印地往电梯走。

　　电梯门叮一声开了，我垂着头，等里面的人出来。那双半新不旧的跑鞋却在我面前停了停，随即传来低笑，“怎么湿成这样了？”
　　我提着湿漉漉的裤脚抬头，“……诶，大老板好。”
　　他单手撑着电梯门示意我进去，也没再说什么，随意点了个头便走了。我眼尖，看着他一边调整耳麦一边偏头去看外面艳阳高照的蔚蓝天空，开始还觉得丢人，想想死猪不怕开水烫，又算了。

　　不过他身穿运动装的背影虽然看上去一样身姿笔挺步幅优雅，搭在肩上的白毛巾也仿佛跟他脖子上挂的耳麦一样闪烁着金光。但穿运动衣的大老板……说不上来，总觉得有哪儿怪了点。
　　——而且这么大的太阳还去跑步？
　　果然怪人年年有，今年特别多。把行李拖进电梯，我看着电梯门在眼前慢慢阖上，心里忍不住悠悠地想，也不知道水房大妈的权威人士私生子女说现在进展到第几季了，好像猜的儿子来着。这么年轻的老爸，要真有个念高中的儿子，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生的……

　　我的房间离电梯不远，走廊右侧正数第四间，位置刚刚好。我从信封里拿出钥匙开门，把行李踢进去，才开始四处打量。
　　倒不如我设想的装修精致，十来坪的房子，进门即对着高窗，约莫三四米宽，下沿及膝，又是坐北朝南，故而采光极好。右侧则退步添了个独立卫浴，最多三五坪，可白瓷马桶锃亮，像没人用过。
　　窗户下面放了张高架铁床，上面放的床垫倒明显是新的，包装都还在。紧挨着床头柜有个四门落地衣柜，再旁边有张书桌。贴了象牙白的墙纸，还铺了地砖，虽然看着还新，却不难看出是以前的了。
　　我吁了口气，待遇这么好，让我这小心肝很是受宠若惊。

　　本来想洗个澡换身干净衣服，可帆布行李袋一拉开就能往外倒两碗水，只有装在密封袋里的内衣还勉强是干的。打包时一般的生活用品自然没带出来，只能用香皂将就洗了个战斗澡，又用电吹风把衣服吹了半干，才趿拉着人字拖下楼去逛超市。
　　枕头鸭绒被外加珍珠白的棉质三件套，一个手绘马克杯，还有洗衣液室内拖面纸沐浴露牙膏洗手液水果刀漱口杯坐垫儿……
　　结账时，还多加了一盆仙人掌两盒口香糖。
　　见超市外面就有炸鸡店，想了想，担心晚上要收拾房间会没饭吃，摸摸瘪进去的肚皮，还特意打包了双人份的外卖才往回走。

　　进门时天色已经暗下来，我刚把东西放在门口准备找钥匙开门，就听身后有脚步声顿了顿，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不由一怔。
　　大老板瞥了眼我脚边的东西，朝我笑笑，却没走的意思。
　　我寻思怎么也要客气两句，人英国人见面谈天气，咱国人见面第一句必然是……遂含笑开口，“大老板，您吃了吗？”

　　他愣了一瞬，随即礼貌地微笑摇头，“还没有，你呢？”
　　大老板还是白天的运动装，又明显刚从外面回来，我下意识看了眼表，只觉他跑步跑好久。见他站在对面这么温文尔雅彬彬有礼地一笑，还问我吃没，我也愣了愣，顺口道，“那要不要一起？”
　　他扫了一眼我手里的外卖袋，笑容更深了，“好啊。”

　　走廊上即有共用的小厨房，我带上门拎着炸鸡跟上去，把外卖袋拆开一样一样往外拿，没一会儿就放满了小桌子。见他诧异挑眉，不由讪讪道，“……那啥，我比较能吃，咳，食量大，没办法。”
　　大老板倒也不再说什么，从柜子里面翻出了个杯子，又在冰箱里倒了半杯牛奶放在微波炉里面热了，把我面前的可乐拿走插上吸管自顾自地吸了两口，才温和道，“小孩子长身体，喝牛奶好。”
　　我一愣，想到那有鼻子有眼的私生子说，又默了。

　　他在我对面坐下来，从柜子里拿了盘子，把薯条拆封放进去，还单独拿了小碟子盛番茄酱，连汉堡都撕了包装纸放在盘子里先递过来给我，才又撕开另一个咬了一口。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相当的流畅自然，大老板动作又礼貌优雅，我迟疑了半晌，偷眼盯着他看。
　　那个汉堡被镀了金边，不像七块五买的，像七十五。
　　我伸出去抓薯条的手又收回来，抓起叉子尽量不那么猴急地叉起根薯条，番茄酱也不蘸了，平稳地把薯条往嘴里送，慢条斯理地嚼……

　　大老板看看我的动作，愣了一瞬，竟笑起来。不同于之前那种温和有礼拿捏着分寸的笑，连眼角都微微地弯上去，很是高兴的样子。
　　我正懊恼这人吃饭太讲究，那炸鸡都没了香味，就听他勉强止了笑，抖开餐巾纸包了我盘子里的汉堡塞进我手里，又用手抓了根薯条蘸了番茄酱递过来，轻声道，“是我的错，汉堡该这么吃才对。”
　　他面色平和，我迟疑片刻，低头咬了一口手里的汉堡。

　　大老板眼神很平和，看着我用手抓，竟隐隐有些温柔。
　　我本能地觉得他肯定是透过我看到了他儿子。
　　——不过汉堡果然还是要这么吃才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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