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知我意

　　周六上午，全国大学生创新创业大赛决赛现场，北京国家会议中心。

　　巨大的展厅里，五十支入围队伍在各自的展位前准备。林知意和江屿南的展位在C区23号，位置不错，靠近主通道。

　　“设备调试完毕。”江屿南检查最后一遍，“网络连接稳定，备用电源充好电，演示流程测试了三遍...应该没问题。”

　　他说“应该”时的语气，让林知意想起他们第一次合作时的手忙脚乱。但现在的江屿南，虽然依然谨慎，却多了几分从容。

　　“放轻松。”林知意说，“我们已经做到了最好。”

　　上午九点，评委开始巡展。每组有十分钟演示时间，然后是五分钟问答。

　　C区的评委是个中年女性，气质干练，带着眼镜，胸前挂着“评委组组长”的牌子。她来到23号展位时，江屿南深吸一口气，开始了演示。

　　“各位评委好，我们的项目‘南风知意’是一个基于AR技术的校园艺术体验平台...”

　　演示进行到第三分钟，江屿南要展示冬季雪景的多人交互功能。他邀请两位路过的志愿者参与体验，就在这时——

　　整个展厅的灯，突然灭了。

　　不是他们展位的灯，是整个展厅。一瞬间，所有人都陷入黑暗。

　　“怎么回事？”有人惊呼。
　　“断电了？”
　　“我的演示还没做完！”

　　黑暗中，江屿南的第一反应不是慌乱，而是立刻转身确认林知意的位置：“学姐？”
　　“我在这里。”林知意的声音很平静，“设备有备用电源吗？”
　　“有，UPS能撑十五分钟。”江屿南在黑暗中摸索着打开备用照明——一个小型LED灯亮起，照亮了他们的小小展位。

　　其他队伍也开始点亮手机或便携灯。展厅里星星点点的光亮，像夜空中散落的星星。

　　评委组长打开手机手电筒：“抱歉同学们，可能是电路故障。大家稍等，工作人员正在处理。”

　　等待的时间很难熬。有些队伍开始焦急地讨论，有些在黑暗中继续演示，但效果大打折扣。

　　江屿南看着UPS的电量显示，计算着时间：“如果十分钟内不来电，我们的演示可能做不完。”
　　“那就调整演示重点。”林知意快速思考，“等来电后，我们直接展示核心亮点，省略铺垫部分。”
　　“可是流程...”
　　“计划赶不上变化。”林知意说，“就像我们以前遇到的所有意外一样——调整，适应，继续。”

　　她的话像定心丸。江屿南点点头，开始在心里重新规划演示顺序。

　　五分钟后，灯亮了。展厅恢复光明，但气氛已经不同——断电打乱了所有人的节奏。

　　轮到他们继续演示时，江屿南没有按原计划走。他直接调出了项目最精彩的部分：虚拟樱花与真实校园的融合效果，四季场景的无缝切换，多人协作的艺术共创...

　　“正如大家所见，”他的讲解简洁有力，“我们的系统不仅稳定，而且能在变化的环境中保持核心体验。艺术与科技的结合，本质是创造一种新的感知可能...”

　　演示结束，问答环节。评委组长问了一个尖锐的问题：“刚才断电时，我看到你们很镇定。是提前有预案，还是...习惯了意外？”

　　这个问题看似简单，实则暗藏玄机——如果回答“有预案”，显得过于圆滑；如果回答“习惯了意外”，又显得项目不稳定。

　　江屿南和林知意对视一眼。林知意轻轻点头，示意他实话实说。

　　“说实话，”江屿南坦然回答，“在我们的项目开发过程中，确实遇到过各种意外。但每次意外，都让我们思考如何让系统更健壮。所以今天的断电，对我们来说只是...又一次测试。”

　　评委组长的嘴角露出微笑：“很诚实的回答。最后一个问题：如果给你们更多资源，你们最想完善哪个部分？”

　　这个问题，林知意来回答：“我们最想增加的是用户创作模块。让用户不仅能体验AR艺术，还能创作自己的虚拟艺术作品。这需要更强大的后端支持，但也更能体现数字艺术的民主化潜力。”

　　问答结束。评委离开后，江屿南长长舒了口气。

　　“学姐，我刚才...紧张死了。”
　　“但你表现得很好。”林知意说，“特别是那个关于‘习惯了意外’的回答——很真实，很‘江屿南’。”

　　江屿南笑了：“因为那就是实话啊。和学姐合作这几个月，我最大的收获就是学会了...在意外中前进。”

　　下午是自由展示时间，参观者可以在展位间流动。他们的项目吸引了不少人，有投资人，有同行，还有媒体记者。

　　“同学，你们的项目很有创意！”一个戴眼镜的男士递上名片，“我是‘创新工场’的投资经理，方便加个微信吗？”

　　“当然。”林知意礼貌回应。

　　整个下午，他们接待了十几拨人。江屿南负责技术讲解，林知意负责艺术理念，配合默契。

　　傍晚六点，展会结束。结果要明天上午公布，今晚是自由活动时间。

　　“累死了...”回到酒店房间，江屿南瘫在椅子上，“我的嗓子都哑了。”
　　“我去买点润喉糖。”林知意说。
　　“不用，学姐也累了，休息吧。”
　　“我去。”林知意坚持，“你好好休息，明天可能还要上台领奖呢。”

　　她下楼去便利店。北京秋天的傍晚有点凉，风很大。买完东西回来时，她在酒店大堂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顾清河。

　　他怎么会在这里？

　　“知意？”顾清河也看到了她，走过来，“真巧，我来北京开会。听说你们在这里比赛，就过来看看。”

　　这话太巧了。林知意保持礼貌：“顾老师好。比赛已经结束了，明天出结果。”
　　“我知道。”顾清河微笑，“其实，我是来找你的。有些话...想当面说。”

　　他示意旁边的咖啡厅。林知意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过去。

　　咖啡厅里很安静。顾清河点了两杯咖啡，开门见山：“知意，我知道你对我有些...误会。可能觉得我太强势，或者目的不纯。”

　　林知意没说话，等他继续。

　　“但我真的很欣赏你。”顾清河认真地说，“你是我这些年见过最有天赋也最执着的学生。我邀请你做助教，推荐你参加活动，甚至介绍投资人...都是真心想帮你。”

　　“谢谢顾老师。”林知意说。
　　“但你还是拒绝了。”顾清河苦笑，“包括今天，我听说你为了比赛，连苏婉的展览机会都没让。知意，你这样...会错失很多。”

　　“我知道。”林知意平静地说，“但我有自己的选择。”
　　“因为江屿南？”顾清河直接问。

　　这个问题让林知意皱起眉头：“顾老师，这是我的私事。”
　　“我明白。”顾清河说，“但作为老师，我有责任提醒你——感情用事会影响判断。江屿南是个好学生，但他的发展方向和你不同。你适合学术研究，他更适合技术开发。强行绑在一起，对你们都不好。”

　　这话和周瑶说过的很像。但此刻从顾清河嘴里说出来，更让林知意反感。

　　“顾老师，”她站起来，“谢谢您的关心。但我相信自己的判断。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先上去了。”

　　“等等。”顾清河也站起来，“最后一句——如果这次比赛你们没获奖，记得给我打电话。我的研究助理位置，还给你留着。”

　　他说完就走了。林知意站在原地，心里像堵了块石头。

　　回到房间时，江屿南已经洗过澡，换了干净衣服。他看到林知意脸色不对，立刻问：“学姐，怎么了？”

　　林知意把遇到顾清河的事说了。江屿南听完，沉默了一会儿。

　　“学姐，”他小声说，“顾老师说的...其实有道理。”
　　“什么？”
　　“我们的发展方向确实不一样。”江屿南说，“学姐适合学术，我适合技术。如果以后...”
　　“没有如果。”林知意打断他，“我们昨晚才说好，要一起面对所有事。今天就因为别人几句话，就开始怀疑了？”

　　江屿南抬起头，眼睛亮了：“学姐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林知意认真地说，“我相信我们的选择。不管发展方向是否相同，重要的是我们愿意一起探索，一起成长。”

　　她走到窗边，看着北京的夜景：“而且，谁说学术和技术一定要分开？我们的项目不就是最好的结合吗？”

　　江屿南走过来，站在她身边：“学姐，我...”
　　“别说了。”林知意转身面对他，“我们不需要向任何人证明什么。只要我们自己清楚，我们要的是什么。”

　　窗外，北京的灯火璀璨。房间里的灯光温暖。

　　江屿南看着她坚定的眼神，心里的最后一丝犹豫消失了。

　　“学姐说得对。”他说，“我们要的，是彼此信任，一起前行。其他的，都不重要。”

　　两人相视而笑。昨晚那个拥抱带来的甜蜜，此刻在空气中静静流淌。

　　“对了，”林知意想起什么，“明天结果出来，不管输赢，我们都去庆祝一下。我查到附近有家很有名的烤鸭店。”
　　“好！”江屿南眼睛亮了，“我请客！”

　　晚上十一点，两人都洗漱完毕。房间里有两张床，但此刻他们并肩坐在窗边的沙发上，看着夜景聊天。

　　“学姐，”江屿南突然说，“昨晚...我太紧张了，都忘了说...”
　　“说什么？”
　　“说我...喜欢你。”江屿南的声音很轻，但很清晰，“不只是作为队友，不只是欣赏。是...想要一直在一起的那种喜欢。”

　　这句话，他终于说出来了。在陌生的城市，在比赛的夜晚，在温暖的房间里。

　　林知意心跳加速。她转过头，看着江屿南。他脸红得厉害，但眼神很坚定。

　　“我知道。”她说。
　　“那...学姐呢？”江屿南小心翼翼地问，“学姐对我...”
　　“我也喜欢你。”林知意说，“虽然可能没你会表达，但...是的，喜欢。”

　　江屿南的眼睛瞬间亮了，像装满了星星。他开心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傻笑。

　　“但是，”林知意补充，“我们还是慢慢来。感情和项目一样，需要用心经营，不能急于求成。”
　　“我知道！”江屿南用力点头，“我会很用心很用心地经营！”

　　他认真的样子太可爱了。林知意忍不住笑了。

　　“那现在，”她说，“该休息了。明天还要早起。”
　　“嗯！”江屿南站起来，走向自己的床，但又停下，“学姐，我能...再抱一下吗？就一下。”

　　林知意站起来，主动抱住他。这个拥抱比昨晚更自然，更温暖。

　　“晚安，江屿南。”
　　“晚安，学姐。”

　　江屿南躺回床上，但翻来覆去睡不着。太开心了，开心得像要飞起来。

　　半夜，他起来喝水，看到林知意睡得很熟。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洒在她脸上，温柔而宁静。

　　他轻轻走过去，想帮她盖好被子。但就在靠近时，林知意突然动了一下，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江屿南...？”她声音含糊。
　　“是我。”江屿南小声说，“你被子掉了，我帮你盖好。”

　　林知意还没完全清醒，半睡半醒地看着他。然后，她做了一个让江屿南心跳骤停的动作——

　　她仰起脸，轻轻吻了一下他的脸颊。

　　很轻，很快，像蝴蝶掠过花瓣。

　　“晚安...”她呢喃着，又睡过去了。

　　江屿南站在原地，整个人都僵住了。脸颊上那个吻的地方，像被烙铁烫过一样灼热。

　　他呆呆地回到自己床上，躺下，用手摸着被吻过的脸颊。

　　黑暗中，他的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这不是计划中的初吻。
　　这甚至可能不算真正的吻——林知意根本就没清醒。

　　但对他来说，这就是最美好的初吻。

　　因为意外，因为真实，因为...属于他们。

　　窗外，北京的夜空没有星星。
　　但江屿南觉得，他拥有了整片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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