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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清
血金交织的契文已灼穿泥塑,正嘶吼着钻向更深处的规则本源。迦蓝染血的手指,缓缓点向自己的左眼。一丝微不可察的犹豫,如同冰面下的裂痕。
他也会怕。
指尖传来的微颤,泄露了心底隐藏的谁也不知道的不安与恐惧。他怕太过狼狈,怕样子不再好看,怕……他的先生会因此不要他了。
但他最狼狈的样子他的先生一早就看过了。记忆里的声音早在耳畔响起。
「小菩萨,你什么样子,先生没看过?」
“债契已烙。”迦蓝的声音轻极了,如同梦呓,却让整片天空的金光开始崩塌,“你以虚妄为食,我便将……看破虚妄的眼,给你。”
为何是眼?
因为伪佛,正是依靠扭曲的视线编织牢笼,依靠众生目睹虚假祥和后贡献的愿力而维持存在。它贪婪地注视白水镇永无休止的献祭,那么,他便将它最渴望、也最依赖的“看见”之力,彻底奉还!
指尖落下,不是摘出眼球,他是将视力本身——这认知世界、分辨虚实的权能,从魂魄根源生生剜离,化作最纯粹的概念性祭品,填入了契文。
左眼的光彩骤然熄灭,沦为一片死寂的灰蒙。视野瞬间坍缩,一半清晰,一半混沌。剧烈的空茫感甚至超过了痛楚,那是认知被硬生生剜去一角的虚无。剧痛如银针探入脑髓,迦蓝却在那片虚无里嗅到一丝来自记忆中的薄荷清气。仿佛有人正从身后拥住他颤抖的肩。
「不怕,先生在」
迦蓝知道这是自己在剧痛中产生幻觉,却还是不自觉的委屈了。他攒了太多太多的委屈,他就只想跟那一个人说。
他在委屈中掉下一滴泪,却又扬起了唇角。他疯得坦荡,狂得炙热,是焚尽一切的业火,亦是天真纯粹的妖异。
天空彻底崩塌,金光碎裂如雨。摇摇欲坠的假象几乎到了极限。
“该清账了。”
迦蓝立于毁灭的风暴眼,声音凉薄如玉石俱裂。
佛骨天生,功德将满。他就是最贵的祭品。
以他之血,为墨。
以他之骨,为笔。
以他洞察虚妄之眼,为契。
此身奉还。此债……两清!
伪佛发出无声的尖啸,泥塑的身躯开始龟裂。那些被它吞噬的信仰、被它扭曲的规则,正从裂缝中疯狂外溢。
千百残魂化作的星河突然沸腾。它们不再畏惧佛光,而是裹挟着秦长老漏出的草屑、阿常滴落的鲜血、阿朵断舌时的呜咽,汇聚成一道横贯天地的血色洪流。
这洪流冲垮了伪佛最后的金光,撞碎了那杆称量灵魂的秤。当规则的碎片如雪崩般坠落时,迦蓝听见了因果断裂的脆响。
他站在废墟中央,脚下是伪佛崩塌的泥塑,身后是千百重获自由的魂灵。
焚契已成。
以佛骨为薪,以天目为烛,以真相为火。
从此白水镇,不可强求献祭,不可被肆意索取。
从此白水镇,再无谁能给众生标价。
咔嚓。
咔嚓嚓。
细密的碎裂声从佛头内部传来,越来越响,越来越急。那道被迦蓝血契覆盖的裂痕骤然扩大,瞬间布满了整个泥塑的佛头。
下一刻,在无数道惊骇的目光中,那曾宝相庄严的佛头,连同其下的莲台废墟,轰然崩塌!化作一地毫无灵性的普通泥土与碎石!
而站在废墟之中的迦蓝,在佛头崩塌的巨响中,缓缓抬起眼。天际那密不透风的黑暗,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撕开了一道裂口。一缕真实而皎洁的月光,透过裂缝,静静洒落在他一身血污上。
迦蓝站在渐熄的金光中央,感受到胸口佛骨不再挣扎,反而驯顺地熨帖在血肉间。这一次它不再是为了功德或庇佑而闪耀,而是纯粹地回应了迦蓝的意志。纯净佛力自他周身流淌而出,与伪佛那粘稠如蜜的信仰截然不同。迦蓝的佛力清清柔柔,却将弥漫在镇子上空许久的扭曲信仰涤荡一空。
伪佛曾赋予此地的“神迹”如潮水般退去,露出了这片土地血淋淋的真实。方才还鲜活生动的屋檐梁柱,此刻显露出焦黑的断口与蛛网般的裂痕;青石板路化作碎砾与尘土,野草从缝隙中倔强地探出枯黄的茎叶。那些曾被他亲手触碰过的窗棂门扉,此刻皆如被岁月啃噬的骨骸,在风中发出细微的剥落声。
而那些站立着的镇民们,血肉如风化的陶土般簌簌剥落,露出森森白骨。有人保持着递出果子的姿势,指骨间还残留着干涸的泥痕;有人半张着空洞的眼窝,在等待永远不会到来的回答。他们无知无觉地站着,躯体不知哭泣,魂灵没有声音,连不成调的哀泣都湮灭在时光深处,只余下比死亡更沉重的寂静。
在这片废墟中,阿朵的呜咽是唯一的声响。她蜷缩在玉长老脚边,残缺的舌头发出断断续续的哀鸣,泪水冲开她脸上干涸的泥垢。而薛长老庞大的身躯已佝偻下去,躯壳上布满裂痕。那双刚刚恢复清明的眼睛满是疲惫,像即将燃尽的烛火,在风中明明灭灭。他已无法思考复杂的因果,却仍本能地挡在玉长老和秦长老身前,如山岳般撑起最后一片天地。
秦长老瘫坐在废墟间,塌陷的躯体像件被虫蛀空的旧僧袍。皮肤紧贴着黑沉如焦木的骨骼,每一次呼吸都牵动干涸的经络发出细微断裂声。他看看崩毁的泥像,瞧瞧苏醒的魂灵,他伸手想拍薛长老的肩膀,却只够到对方布满伤痕的小腿。当枯槁的指节触到温热血肉时,他忽然咧开嘴,笑容中不再有往日的玩世不恭,他一边哭一边笑,竟似乎开心极了。
而玉长老依旧站立得笔直。她僧袍未染尘,连指尖都保持着拈花救世的优雅弧度。可这副皮囊已是纯粹的空壳,眼里也再映不出人间烟火。
迦蓝以身为祭,焚毁契约,导致白水镇扭曲的屏障彻底碎裂。九天之上传来齿轮转动的轰鸣,天道冰冷的视线倾泻而下,即将笼罩这片失控的领域。
伪佛震怒。
金色佛光刺向迦蓝,试图强行掠夺这具完美的容器。佛骨骤然爆发出清越鸣响,似古刹晨钟声声回荡,凛冽的将金光层层震退。它为度化众生而生,因迦蓝叛佛而沉寂,此时又被千百魂灵同时哀哭而唤醒。
虚空中荡开无数裂痕,那尊坍塌的泥塑剧烈震颤着,它下方的大地裂开了,钻出无数有如实体的触须缠向迦蓝。
它本打算强硬的将佛骨拽入地底,与那些被吞噬的魂灵一同封存。可当触须触及迦蓝心口时,佛骨深处突然渗出几缕墨色雾气。缱绻如情人低语,凌厉似万载玄冰。那魔气在迦蓝周身织成半透明的屏障,伪佛的枷锁撞上屏障时,尽数被消融殆尽!
这是应九灯被天道召走前,用自身的本源气息烙在佛骨最深处的禁制。魔尊那时絮絮叨叨啰嗦极了。他有一千个不放心有一万句话想要叮咛,最终也只是揉着迦蓝的耳垂轻声笑了笑。
“若是遇到绝境,先生先替你挡一挡。我的小菩萨……要记得跑快些。”
魔气翻涌,如守护珍宝的恶龙,对着伪佛发出无声的警告。
苍穹之上天道威压愈越来越重,伪佛的本体开始剥落碎屑。伪佛已无心恋战。天道冰冷的注视如芒在背,它必须逃离这片即将崩塌的牢笼。伪佛决然舍弃对佛骨的执念,庞大身躯骤然坍缩,如退潮般向地底钻去。
地底传来无数锁链断裂的巨响,它要带着这些积蓄另寻牧场,人间广阔,总有新的愚昧可供蚕食。它贪婪地深吸一口空气中残存的烟火气,那些祈祷、痴妄、眷恋,早已把它养得再也无法忍受规则樊笼的寡淡。伪佛蜷缩在地脉深处,将周身金光收敛得如同枯石。而那些它吞噬的又提炼过的魂灵精粹被强行压缩成薄膜,裹住它颤抖的核心。它用众生哀嚎织就的一身皮去遮挡天道法则逡巡的注视。
它感受到那视线如雷暴般掠过地表,震得地壳发出嗡鸣。它知道天道暂时无暇顾及它。曾囚禁它的基座即将迎来彻底解封,这变化吸引了天道大部分注意力,这次来的不过是不会思考的冰冷本能,它只要谨慎就不会被捉住。
伪佛小心翼翼的从缝隙间探知着,感知到天道威压果然转向更遥远的崩坏处时,它几乎要大笑出声,就像窃贼发现守卫全都跑去救火时的狂喜。
再等一会,等天道彻底离开,它就要去建造下一处人间牧场。那根佛骨就先养养好了,总不会次次都这么好运。
被惦记的迦蓝此时还站在废墟中央,染血的指尖轻触地面。他虽看不见地底动静,却清晰感知到那股污浊的意志正如冬蛇般屏息盘踞。他无意识的揉着胸口,他想再感受一下应九灯的气息。
佛骨再次承认了他,却也因力竭而陷入沉睡。他听着来自从地底近乎嘲笑的低语,想起他家先生也曾捏着他的后颈笑叹:“小菩萨,你度得了亡魂,又度得了活着的贪婪么?”
他确然度不了。迦蓝想。
他确实,无能为力。
之前尚未察觉,直到此刻伪佛主动放弃对抗,迦蓝才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的无力。他无法斩杀一头逃窜的伪佛,而周围人亦不可以。他环顾四周,看到薛长老勉强站立着,眼中刚复苏的灵光如风中残烛。刚刚伪佛出手时,他是想护着秦长老和玉长老,护住阿常和阿朵的,但已明显力不从心。
秦长老歪倒在废墟间,挣扎着却怎么都爬不起来,但那一刻他还是将阿常护在了身下。阿常的眼泪浸透了秦长老干枯的袖口,他想要抓住那截朽木般的手腕,又一点力气都不敢用。而阿朵像幼崽般紧紧搂抱着玉长老躯壳,虽然只是躯壳,但也紧紧的把阿朵抱在了怀里。那群残魂聚集在一起,团成一团,本能的瑟瑟发抖。
他们都无能为力。
这就是最残酷又最冰冷的事实。
而眼下还有另外一个难题。迦蓝安静地站在一边,甚至特意站的有些远。染血的麻衣在渐熄的金光中如半凋的莲。他近乎冷漠地看着三位油尽灯枯的长老,左眼灰蒙如永夜,右眼清明如寒潭。
还好他的感情还被封着。迦蓝想。
伪佛跑了,紧张的气氛松弛下来。秦长老嫌弃地瞧着被阿常哭湿的袖子,枯瘦的手指却在触到少年颤抖的肩头时顿了顿,最终只是虚虚拢住那截尚带温热的布料。
“丑死了……”他嘶哑的抱怨裹着血气,却用只剩薄皮的脊背为阿常挡住过路的冷风。
薛长老的躯壳布满裂痕,他笨拙地用蒲扇般的手掌为阿朵擦泪,粗粝指腹拭过少女残缺的舌根,他颤抖着,动作却更轻了。
“老秦!”薛长老的声音如碎石摩擦,每个字都砸在将熄的命火上,“这次……你做得漂亮!”
他夸秦长老护住了阿朵,夸他将迦蓝教得这般好。他难得夸人,这次却恨不得将秦长老从头夸到尾,生怕说慢了就没机会了。
秦长老骄傲了,嘚瑟了,想显摆几句了,可一阵剧烈的咳嗽绞碎了他未出口的话。秦长老蜡黄的脸色透出死寂的青灰,他说不出话就咧开嘴角,他向着迦蓝招手,示意小佛子过来这边。
千百残魂萦绕在三位长老周围,聚了一圈又一圈。它们越来越淡,越来越薄,它们用最后的微光织成无声的挽歌,微微闪烁,静谧无言。
他们赢了么?是赢了。他们自由了。
他们输了么?也输了。伪佛跑了,一地残魂也要碎了。
“小迦蓝啊,听师父……再教你一件事。”秦长老左瞅瞅,右看看,又再向着迦蓝招了招手,“有些病啊……大夫能治。有些命啊……神仙难救,好孩子……来送你的阿叔阿婶们……上路吧。”
迦蓝听话地走近,微微垂眼,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他比谁都清楚。这些魂魄早已被伪佛蚕食的残破不堪,又被夺尽了福祉和善缘。即使有人愿意逆天而行,将他们强行送入轮回,这些魂来世也注定如残缺的器皿,聋哑瞎残,坎坷流离,不得善终。但若不去轮回,又只会魂魄散尽化作尘间一缕风。选一时的苦还是选一世的苦?这问题在他心中悬成一道天堑。
“愣着做什么!”薛长老压着唇齿间的血沫突然低吼道,“让你送就送!天塌下来……”他剧颤的手猛地抓住迦蓝的腕骨,滚烫的温度几乎要灼穿皮肤,“……有师父们顶着!”
秦长老在废墟里艰难地翻了个身,他喘了几口气,挤出一个扭曲的笑:“就是!老子……咳咳……可是跟全镇人都吹过了……”他用手指虚虚指向那些漂浮的魂火,“说我们小迦蓝……是会喘气的菩萨……肯定让他们……体体面面上路……”
迦蓝的睫毛剧烈一颤。
他看着薛长老按在他腕间的手,那手虽是握着却几乎使不出力。他听见秦长老说话时说一下就要喘一声,音量低的都要听不清了。他的师父们,正在用最后的形神为他筑起渡魂的桥。可他们又怎么办呢?三位长老,因主动与伪佛立下契约,神魂已与之捆绑,连踏入轮回的资格都没有了。
听过薛长老对于轮回后会面临苦难的讲解,知道了他们再入轮回要付出的代价,他们来世不仅会五感残缺,亦会反复体验求不得之苦。但众魂灵们却是含笑着点头。有孩子太小听不懂,他们的父母就替他们点了头。他们聚拢在迦蓝身边,向着这尊血染的小菩萨,双手合十,虔诚的拜了拜。
他们认了。他们不怨。
这结局已经很好了。
下辈子苦,那就等下下辈子再好好过,他们总归是,还贪恋着这人间的暖,人间的甜。
在这片绝望的寂静里,迦蓝忽然听见极轻的咔哒声。
他低头望去,只见那盏被遗忘在废墟里的小竹灯,竟自己亮了起来。它一下一下的亮着,又在那光芒中慢慢的燃尽了。
迦蓝轻轻阖眼,复又睁开时,眼底再无一丝波澜。他抬起手,胸口的佛骨再次亮起,它被叛佛的佛子强行勒令着唤醒,这尊疯菩萨不记代价的要将这群魂送入轮回。
而佛骨……在这逆天的决断中,顺从了。
它深邃、平和、如同静谧的月光,缓缓漫过整个死寂的城镇。
迦蓝其实并没学过应该如何驾驭佛骨,可他天生便知晓该如何去做。他不拜神佛,不做祈求,只将积攒的功德在佛骨的光芒中尽数燃烧。那些曾救治过的生灵、曾点亮的心灯、曾跪拜他的信仰,此刻都化作金红的火星从周身逸散,像千万盏写满祈愿的花灯,烧穿了天幕。
经文化作实体,迦蓝盘膝而坐的废墟间虚影乍现。纯净的莲影自血污中升起……并非寺庙金漆描绘的宝相,更像由月光凝成,片片重叠,清净无染。
佛光温柔地漫过每一寸土地,那些在不生不死间挣扎了太久的镇民们,腐朽的躯壳在光芒中如尘沙般消散,残破的魂灵终于迎来了他们迟到了太久的安息。
或许是这佛力太纯粹太干净了,或许是这愿力太温暖太厚重了。迦蓝周身燃烧的功德金焰突然扭曲,伪佛竟不要命一样从地底再度探出,它贪婪地弹开那些孱弱的魂魄,对着精纯的佛力肆意掠夺。他甚至还想吞噬掉毫无防备的迦蓝,可触须还未触及,就猛然僵住了。
一种被远古凶兽锁定的战栗顺着污浊的信仰逆流而上。
整个世界突然静止。
伪佛不敢动了,连飘散的魂火都凝固定格。唯有迦蓝耳垂上那枚小小的坠子,突然炸开泼天血色。每一下闪烁都如心脏搏动,将周侧废墟染的猩红。
“我地乖乖呀。”秦长老趴在废墟里倒吸着气,他原以为迦蓝不过是年少眼瞎被魔女迷了魂,此刻才惊觉竟是九幽魔尊亲自剜了半颗心来作聘。
一袭黑袍静立如深渊,唯有银发似月华淬成的毒。应九灯的虚影随着耳坠的震颤,出现在迦蓝身后。
那影是虚的,透着光能看到他身后遍地残骸。那影是实的,随着它出现,伪佛的触须丢盔卸甲,节节后退。
虚影并未出手。
只是垂眸一瞥。
滔天血气弥漫,伪佛哀嚎着扭曲变形,疯狂的逃窜回地底,它什么都不要了,部分逃慢了的触须都被它自行切断。魔尊的目光冷过万里冰川,比天道的视线更直接,它要被吓死了。
应九灯的虚影睨视着伪佛的惊惧,唇畔勾起一丝笑,是愉悦的是残忍的。那眼神仿佛在说:
瞧啊。
他的小菩萨正亲手为众生织就往生的锦衣。多么虔诚又多么可怜。连天道都只配在一边观摩,你这可笑的造物又算个什么玩意儿。
翻涌的血色气息如嫁衣般缠绕迦蓝周身,温温柔柔的,小心翼翼的。
他俯下身,指尖抚过迦蓝染血的眼尾,功德金焰主动缠绕而上,紧紧贴着那虚幻的手指,如信徒亲吻神祇。
而后他低头,轻柔的吻落在迦蓝微微颤动的左眼上。
没有欲念,只有亘古的虔诚。
吻着一道破碎的佛偈。
吻着他亲手推下莲台又日夜供奉于心上的……
红尘菩萨。
迦蓝周身即将熄灭的佛光再度亮起,被伪佛掠走的佛力在魔气中得到了补给。
片片白莲尽数化作血色,每一瓣都映出魔尊垂首轻吻的姿态。
那用来送魂灵入轮回的魂火,在魔尊的纵容下比之前炽烈千倍。
秦长老的咳嗽卡在喉咙里。
他看见那魔尊的虚影在消散前,曾将唇,贴在迦蓝耳畔说了句什么。
只一句。便让这尊冰冷的菩萨,在废墟中央泪如雨下。
[你渡众生,我渡你。]
我们才是三界最疯的共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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