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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4 章
第三十四章反将一军
刑部衙门的灯火,一夜未熄。
正堂里,李崇明、张正言、周明远三位主审官围坐在长桌旁,桌上摊满了从蓟州和清漪园带回的证据:账本、书信、那张残破的纸……烛火摇曳,将三人的影子投在墙上,随着火光晃动,像三尊沉默的雕像。
江清砚坐在下首,脸色苍白如纸,但眼神清亮。谢云辞站在他身后,手按刀柄,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门口——虽然这里是刑部,但谁也不敢保证,二皇子的人不会狗急跳墙。
“这些证据……”李崇明拿起那张残破的纸,手在微微颤抖,“足够定二皇子的死罪了。”
张正言点头,但眉头紧皱:“可他是皇子,是陛下的亲生儿子。陛下……下得了这个决心吗?”
周明远冷哼一声:“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若陛下包庇,如何服众?如何向天下交代?”
三人争论不休,江清砚却只是静静听着。
他知道他们在顾虑什么——二皇子不仅是皇子,还是嫡子,母族势大,在朝中根基深厚。若真要动他,必会引起朝野震动,甚至……可能引发夺嫡之争。
但若不动,这些证据就白费了,那些冤魂就永远得不到安息。
“三位大人,”江清砚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学生有一言。”
三人都看向他。
“二皇子之罪,不在勾结匪类,不在扰乱科举,甚至……不在谋害忠良。”江清砚缓缓道,“他的罪,在于动摇国本。”
“动摇国本?”
“是。”江清砚拿起那本从清漪园带回的账本,“诸位请看,这账本上记录的,不只是银钱交易,还有……官员的任免。”
他翻开其中一页,指着上面一行字:“永昌十六年三月,丙字三十七号,送入户部任主事,代价是黄金三千两,以及……一个侍郎的缺。”
“永昌十七年五月,甲字十二号,送入礼部任郎中,代价是黄金五千两,以及……一个尚书的承诺。”
“永昌十八年七月,乙字九号,送入都察院任御史,代价是黄金八千两,以及……一个巡抚的位置。”
一桩桩,一件件,触目惊心。
二皇子不仅通过水鬼帮敛财,更可怕的是,他在用这些钱,买官卖官,安插亲信,渗透朝堂!
“他在……织一张网。”江清砚合上账本,目光扫过三位主审官,“一张覆盖整个朝堂的网。若让他得逞,大周的朝堂,就成了他二皇子的私产。届时,陛下的话还有人听吗?大周的律法还有人守吗?这江山……还姓周吗?”
三个问题,像三记重锤,砸在每个人心上。
是啊,若让二皇子得逞,那这天下,就不再是周家的天下了。
“所以,”江清砚继续道,“此案已不仅是刑事案,更是……国本案。陛下若想保住大周的江山,就必须动二皇子。没有选择。”
没有选择。
李崇明、张正言、周明远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决断。
“江钦差说得对。”李崇明缓缓点头,“此案,必须彻查到底。”
“可如何查?”张正言皱眉,“二皇子府邸戒备森严,我们总不能带兵去搜吧?”
“不需要搜府。”江清砚从怀中取出一份名单,“这是从账本和信件中整理出的,与二皇子有往来的官员名单。一共四十七人,遍布六部、都察院、大理寺,甚至……御林军。”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们可以先从外围入手,一个一个查。查他们的财产来源,查他们的升迁履历,查他们与二皇子的往来。只要有一个突破口,就能顺藤摸瓜,牵出一串。”
“可这需要时间。”周明远担忧道,“二皇子不会坐以待毙,他一定会反扑。”
“所以我们动作要快。”江清砚眼中闪过寒光,“明日一早,就动手。先从……御林军副统领刘振开始。”
刘振,御林军副统领,负责宫城守卫。账本上记录,他曾收受二皇子黄金万两,为其在御林军中安插亲信。更关键的是,清漪园莲花池那个“失足落水”的小太监,就是他手下的人发现并处理的。
若刘振是二皇子的人,那宫城的安全……就堪忧了。
“好。”李崇明拍案而起,“就这么办!明日早朝后,立刻拿人!”
计划已定,众人分头准备。
江清砚和谢云辞回到厢房时,已是四更天。窗外天色依旧漆黑,只有零星几点星子,在云层间若隐若现。
“清砚,”谢云辞扶他坐下,倒了一杯热茶,“你的脸色很差。”
“无碍。”江清砚接过茶,小口啜饮,“谢兄,明日……你要小心。”
“我知道。”谢云辞在他对面坐下,看着他苍白的脸,忽然道,“清砚,等这件事了了,我们去江南吧。我听说苏州的园林很美,杭州的西湖也很美。我们可以在那里买个小院子,种些花草,养只猫……”
他说得很慢,像在描绘一个美好的梦境。
江清砚听着,眼中渐渐有了暖意。
“好。”他轻声道,“就去江南。”
两人相视而笑。
窗外,传来了第一声鸡鸣。
天,快亮了。
辰时正,早朝结束。
文武百官鱼贯而出,三三两两交谈着,往宫外走去。御林军副统领刘振走在人群中,神色如常,与同僚谈笑风生。
刚走出午门,忽然,一队刑部衙役冲了上来,将他团团围住!
“刘大人,”李崇明从人群中走出,面色冷峻,“请跟我们走一趟。”
刘振脸色一变,强作镇定:“李大人,这是何意?本官犯了何事?”
“到了刑部,自然知晓。”李崇明一挥手,“带走!”
衙役们一拥而上,将刘振押上早已等候在旁的马车。整个过程快如闪电,周围的官员还没反应过来,马车已经疾驰而去。
消息像长了翅膀,瞬间传遍朝野。
二皇子府邸。
“砰!”
一只青瓷茶杯狠狠砸在地上,碎片四溅。
“废物!一群废物!”二皇子脸色铁青,在书房里来回踱步,“刘振怎么会暴露?!账本不是烧了吗?!书信不是毁了吗?!”
几个幕僚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殿、殿下息怒……”一个幕僚颤声道,“可能是……可能是江清砚找到了其他证据……”
“江清砚!”二皇子咬牙切齿,“又是那个病秧子!本宫当初就该直接杀了他!”
“殿下,现在不是动怒的时候。”另一个幕僚壮着胆子道,“刘振知道太多,若他招供,殿下就危险了。必须……早做打算。”
早做打算?
二皇子停下脚步,眼中闪过狠毒。
“传令下去,”他压低声音,“让咱们的人,今夜动手。江清砚、谢云辞、还有刑部那三个老东西……一个不留!”
“可是殿下,”幕僚惊道,“江清砚有尚方宝剑,又是钦差,杀他等同谋反啊!”
“谋反?”二皇子冷笑,“本宫若不动手,等他们查到头上来,一样是死!不如搏一把!”
他顿了顿,补充道:“记住,做得干净些,要像……意外。”
“是……”
幕僚们躬身退下。
书房里只剩下二皇子一人。他走到窗边,看着窗外阴沉的天色,眼中闪过一丝疯狂。
从小到大,他都是最受宠的皇子。母后是皇后,外祖家是当朝第一世家,朝中大半官员都与他有往来。皇位,本该是他的。
可父皇偏偏更偏爱那个贱人生的老三!
所以他不得不争,不得不抢。水鬼帮的银子,科举的便利,朝堂的人脉……这些都是他争储的筹码。
可现在,这一切都要毁了。
毁在一个病秧子书生手里。
“江清砚……”二皇子喃喃道,“本宫倒要看看,是你的命硬,还是本宫的手段硬。”
刑部大牢,审讯室。
刘振被绑在刑架上,身上已经挨了几鞭子,鲜血浸透了官服。但他咬紧牙关,一言不发。
李崇明坐在审讯桌前,面色阴沉:“刘振,本官劝你老实交代。否则,大刑伺候,你扛不住。”
刘振抬起头,眼中满是怨恨:“李崇明,你敢动我?我是御林军副统领,是二皇子的人!你动了我,二皇子不会放过你!”
“二皇子?”李崇明冷笑,“他自己都自身难保了,还能保你?”
“你……”
“刘振,”江清砚从阴影中走出,手中拿着那本从清漪园带回的账本,“永昌十七年八月,你收受二皇子黄金万两,为其在御林军中安插亲信十七人。可有此事?”
刘振瞳孔一缩。
“永昌十八年三月,你奉命截杀谢远山之女谢云歌,却让她弟弟谢云辞逃脱。可有此事?”
刘振脸色煞白。
“永昌十八年十月,清漪园莲花池发现一具尸体,是你手下的人处理的。你向二皇子禀报,说是‘意外落水’。但事实上……那人是被掐死的,因为他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可有此事?!”
三个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
刘振浑身发抖,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一句话。
“刘振,”江清砚走到他面前,目光如刀,“你若老实交代,或许还能留个全尸。若继续顽抗……诛九族。”
诛九族。
这三个字,彻底击溃了刘振的心理防线。
他瘫软下来,嘶声道:“我说……我都说……”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刘振交代了所有他知道的事:二皇子如何通过水鬼帮敛财,如何买官卖官,如何安插亲信,如何截杀谢云歌,如何灭口莲花池的小太监……
桩桩件件,触目惊心。
江清砚让书记官一一记录,让刘振签字画押。
做完这些,他走出审讯室,只觉得浑身虚脱。
胸中那颗共同的心脏跳得沉重——是谢云辞的情绪,愤怒、痛苦,还有……一丝释然。
仇人,终于找到了。
“清砚,”谢云辞跟出来,扶住他,“你还好吗?”
“还好。”江清砚靠在他肩上,轻声道,“谢兄,你姐姐的仇……快报了。”
谢云辞点头,眼中却有泪光。
就在这时,一个衙役匆匆跑来:“江钦差!李大人!不好了!二皇子府……有异动!”
“什么异动?”
“二皇子调集了府中护卫,还有……还有一队来历不明的黑衣人,正在朝刑部方向来!”
果然,狗急跳墙了。
江清砚和李崇明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传令下去,”李崇明沉声道,“刑部所有衙役、兵士,全部戒备!关闭大门,准备迎敌!”
“是!”
刑部衙门立刻忙碌起来。衙役们搬来拒马、沙袋,堵住大门。兵士们登上墙头,张弓搭箭,严阵以待。
江清砚和谢云辞站在正堂前,看着这一切。
“清砚,”谢云辞忽然道,“若今夜……”
“没有若。”江清砚打断他,握紧手中的尚方宝剑,“今夜,我们必须赢。”
因为输了,就什么都没了。
正义,公道,还有……他们的命。
夜色渐深。
远处,传来了杂沓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战斗,一触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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