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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门
楚舒云睡着后,楚柯怡保持着让他枕在自己腿上的姿势,一动也不敢动。他怕自己稍微动一下就会惊醒楚舒云
。这个人太缺觉了,也太缺乏安全感了。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暖洋洋地洒在两人身上。楚柯怡低头看着楚舒云熟睡的侧脸,楚舒云的眉头微微皱着,即使在睡梦中也没有完全放松。他的嘴唇有些干燥,泛着浅浅的白皮,但颜色比平时红润了一些。
楚柯怡的目光落在楚舒云的睫毛上。很长,很密,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阳光照在上面,能看到细微的绒毛。
真好看。楚柯怡想。就算被病痛折磨,就算瘦得脱了形,楚舒云还是好看的。那种好看不是表面的,而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脆弱感和故事感,像一件精美的、布满裂痕的古瓷。
他的目光又移向楚舒云的手——那双手正攥着毯子的一角,手指纤细而苍白,能看到青色的血管。手腕处,一道道新旧交错的疤痕在阳光下格外刺眼。
楚柯怡的心揪紧了。他轻轻伸出手,想碰碰那些疤痕,又停在半空。
不能碰。林薇说过,不要主动提起伤疤,不要盯着看,那会让楚舒云感到羞耻和被审视。
他收回手,只是继续轻轻梳理楚舒云的头发。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楚舒云的眼睫颤了颤,缓缓睁开眼。他先是有些迷茫,眨了眨眼,然后意识到自己正躺在楚柯怡腿上,脸腾地红了。
“醒了?”楚柯怡轻声问。
“嗯。”楚舒云想坐起来,但楚柯怡按住了他。
“再躺会儿吧,你睡得正香。”
楚舒云犹豫了一下,还是重新躺了回去。但他不像刚才那么放松了,身体有些僵硬,眼睛也不敢看楚柯怡。
“怎么了?”楚柯怡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变化。
“没什么。”楚舒云小声说,“就是……有点不好意思。”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楚柯怡笑了,“以前在学校,你不也经常靠在我肩上睡觉?”
“那不一样。”楚舒云说,“那时候……我还没这么……”
他没说完,但楚柯怡懂他的意思。那时候的楚舒云自信、骄傲、光芒四射,可以毫无负担地接受别人的宠爱。而现在,他觉得自己是个累赘,连接受一点温柔的照顾都会感到愧疚。
“小云。”楚柯怡严肃了些,“看着我。”
楚舒云不得不抬起头看他。
“你记不记得,高三那年冬天,我发烧到39度,是你翘了晚自习陪我去医院,守了我一晚上?”楚柯怡问。
楚舒云点点头。
“那时候你觉得照顾我是负担吗?”
“……不是。”楚舒云小声说。
“那为什么现在你觉得被我照顾就是负担呢?”楚柯怡追问,“爱是相互的,不是交易。我照顾你,是因为我爱你,不是因为我觉得你欠我的。同样的,你以后照顾我,也是因为你爱我,而不是为了还债。懂吗?”
楚舒云看着他,眼睛里又有泪光在闪烁。
“懂。”他哑声说,“可是……可是我欠你的太多了。这些年,你一直在等我,一直在找我……”
“那是我自愿的。”楚柯怡打断他,“就像你当年照顾我也是自愿的。爱情里没有谁欠谁,只有谁爱谁更多一点。而这一点多少,根本不重要。”
楚舒云沉默了很久。最后,他轻轻握住楚柯怡的手,把脸贴在他的掌心。
“谢谢你。谢谢你爱我。”
“不客气。”楚柯怡笑了,“毕竟你值得。”
楚舒云坐起来后,两人一起看了会儿电视,但楚舒云显然心不在焉。他频繁地换台,每个节目看不了几分钟就失去兴趣。
“无聊吗?”楚柯怡问。
楚舒云点点头,又摇摇头:“也不是无聊……就是静不下心。”
这是创伤后常见的注意力障碍。林薇告诉过楚柯怡,严重的创伤会影响大脑的前额叶皮层,导致注意力无法集中,易怒,情绪调节困难。
楚柯怡想了想,提议:“要不我教你打游戏?我手机里有几个小游戏,挺解压的。”
楚舒云犹豫了一下,同意了。
楚柯怡下载了一个简单的跑酷游戏,教楚舒云基本的操作。一开始楚舒云还挺感兴趣,但玩了不到十分钟,他就烦躁地扔下了手机。
“没意思。”他皱着眉说,“一直重复一样的动作,烦。”
“那换一个?”楚柯怡又打开一个解谜游戏。
这次楚舒云坚持了八分钟,再次失去了耐心。
“算了。”他叹了口气,“我好像……做什么都坚持不了多久。”
他的语气里有明显的自我厌恶。楚柯怡连忙安慰:“没关系,这是正常的。医生说这是创伤后的常见症状,慢慢会好的。”
“真的会好吗?”楚舒云问,眼神里满是怀疑。
“会的。”楚柯怡坚定地说,“只要你愿意,我们一起努力,一定会好的。”
楚舒云看着他,突然问:“那你能陪我做点什么吗?就……就坐在一起,什么都不做也行。”
楚柯怡立刻明白了。楚舒云不是真的想玩游戏,他只是想和楚柯怡有互动,想确认楚柯怡的注意力在他身上。
“好啊。”楚柯怡放下手机,“那我们聊聊天?或者就坐着看书也行。”
楚舒云摇摇头:“就……就这样坐着吧。”
他往楚柯怡身边靠了靠,两人的肩膀挨在一起。楚舒云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像是闻到了什么让他安心的味道。
楚柯怡这才注意到,楚舒云似乎很喜欢和他有身体接触——靠在他肩上,枕在他腿上,握着他的手,或者像现在这样,肩膀挨着肩膀。
而且楚舒云似乎特别迷恋他身上的味道。有好几次,楚柯怡都发现楚舒云在偷偷闻他的衣服,或者在拥抱时深深吸气,像是要把他的气息刻进肺里。
“你在闻什么?”有一次楚柯怡忍不住问。
楚舒云的脸红了:“你身上的味道……很好闻。”
“什么味道?洗衣液?”
“就是……你的味道。”楚舒云小声说,“很温暖,很安心。”
楚柯怡伸出手,将楚舒云搂进怀里。
“喜欢就多闻闻。”他在楚舒云耳边轻声说,“都是你的。”
楚舒云的身体先是僵硬了一下,然后慢慢放松。他把脸埋在楚柯怡颈窝,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满足地叹了口气。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坐了很久。窗外的阳光渐渐西斜,房间里的光线变得柔和。
楚柯怡突然想起什么,说:“对了,明天天气应该不错。我带你去学校里转转吧?你都在家闷了这么久了,该透透气了。”
楚舒云身体一僵。
“不想去?”楚柯怡察觉到了他的抗拒。
“不是不想……”楚舒云的声音闷闷的,“只是……人太多了。”
“明天是周三,下午人不多。”楚柯怡安抚道,“而且我们就在未名湖那边转转,不往教学楼那边去。好不好?再不出门,你都要发霉了。”
楚舒云犹豫了很久。最后,他小声说:“可是……我的腿……”
楚柯怡的心沉了一下。他差点忘了这件事。
从戒同所出来后,楚舒云拒绝做矫正手术。他说他不想再进医院,不想再被麻醉,不想再把自己的身体交给别人。
所以现在,如果要出门走远一点的路,楚舒云必须坐轮椅。
“没关系。”楚柯怡立刻说,“我推着你。我们学校有很多无障碍通道,轮椅能去的地方很多。”
楚舒云咬着嘴唇,没说话。
“小云,”楚柯怡握住他的手,“你不能一直躲在家里。外面的世界没那么可怕,真的。而且……你不是一直想看看北大吗?我带你去看,好不好?”
这句话触动了楚舒云。他抬起头,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光——有向往,有遗憾,有痛苦,还有一丝微弱的希望。
“真的……能去吗?”他小声问。
“能。”楚柯怡坚定地说,“明天下午我没课,我们一起去。就我们两个人,慢慢逛,累了就找个地方坐坐。好不好?”
楚舒云看着他,最后轻轻点了点头。
“好。”
第二天下午,天气果然很好。春末夏初的阳光温暖而不灼热,天空湛蓝,飘着几朵白云。
楚柯怡早早来到楚舒云家,帮他换衣服,整理头发。楚舒云今天穿了一件米色的薄毛衣,搭配深色长裤。楚柯怡帮他把过肩的长发扎成低马尾,露出苍白但清秀的脸。
“这样行吗?”楚舒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不安。
“很帅。”楚柯怡笑着说,“我们小云怎么穿都好看。”
楚舒云的脸红了,低下头。
出门前,楚柯怡从储物间推出了轮椅,看到轮椅,楚舒云的表情明显黯淡了。他盯着那把椅子看了很久,像是看着什么耻辱的象征。
“小云。”楚柯怡蹲在他面前,握住他的手,“这只是一把椅子,一个工具。它不代表什么,更不能定义你。懂吗?”
楚舒云看着他,轻轻点了点头。
坐上轮椅的过程并不顺利。楚舒云的动作很僵硬,好几次试图自己站起来又跌坐回去。最后是楚柯怡半抱半扶地帮他坐稳,又细心地调整了脚踏板的高度。
“舒服吗?”楚柯怡问。
楚舒云点点头,但手指紧紧抓着扶手,指节泛白。
“那我们出发了。”
从公寓到北大东门只有不到一公里,但楚柯怡走得很慢。他一边推着轮椅,一边轻声和楚舒云说着话,分散他的注意力。
“你看那边,那家奶茶店是我常去的,他们家的芝士奶盖特别好喝。下次带你来尝尝。”
“这条街上有好多猫,我喂过几次,现在它们看见我就会跑过来。”
“前面那个红绿灯特别长,每次等的时候我都背单词……”
楚舒云静静地听着,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了一些。他抬起头,看着街边的树,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看着这个他曾经无比向往、如今却近乡情怯的世界。
进入北大东门时,楚柯怡出示了学生证,保安看了看轮椅上的楚舒云,友善地点点头放行了。
校园里的景色豁然开朗。宽阔的林荫道,古朴的建筑,年轻的学子们三三两两地走过,或抱着书,或背着书包,或骑着自行车。
楚舒云的眼睛睁大了。他贪婪地看着这一切——他曾经梦想过的校园生活,他本该拥有的青春。
“先去未名湖?”楚柯怡问。
楚舒云点点头。
未名湖畔春意正浓。垂柳依依,湖水碧绿,湖心岛上亭台隐约。楚柯怡推着轮椅沿湖慢慢走,不时停下来让楚舒云看看风景。
“那边是博雅塔。”
楚舒云顺着他的方向看去。夕阳西下,金色的阳光洒在塔身上,倒映在湖水中,美得像一幅画。
他看得入了神,连自己什么时候放松了紧握扶手的手都不知道。
“漂亮吗?”楚柯怡轻声问。
“漂亮。”楚舒云喃喃道,“比我想象的还要漂亮。”
他的声音里有太多的情绪——向往、遗憾、伤感、还有一丝释然。
楚柯怡在他身边蹲下,握着他的手:“想什么呢?”
楚舒云低下头,沉默了很久才说:“如果……如果当年我没被送走,我们现在是不是……就能一起在这里上学了?一起上课,一起吃饭,一起在湖边散步……”
他的声音哽咽了。
楚柯怡的心疼得厉害。但他知道,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他握紧楚舒云的手,说:“虽然没能一起上学,但我们现在不是在一起吗?而且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一起做所有你想做的事。”
楚舒云抬起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他这次忍住了,只是用力点头。
“嗯。”
他们在湖边又坐了一会儿。楚柯怡给楚舒云买了瓶水,又去附近的小卖部买了包纸巾。等他回来时,发现楚舒云正盯着不远处的一群人看。
那是一群物理学院的学生,正围在一起讨论什么,手里拿着草稿纸,激烈地辩论着。他们看起来很年轻,很有朝气,眼里有光。
楚舒云看得入神,连楚柯怡回来了都没注意到。
“小云?”楚柯怡在他面前挥了挥手。
楚舒云这才回过神,但眼睛还是追着那群物理系的学生。
“他们……”他轻声说,“他们讨论的问题,我好像……能听懂一点。”
楚柯怡的心猛地一跳。
“你想过去听听吗?”楚柯怡试探着问。
楚舒云立刻摇头,脸色白了:“不……不要。”
“好,那我们不过去。”楚柯怡连忙安抚,“就在这儿坐着,看看风景。”
但楚舒云的情绪明显受到了影响。他的呼吸变得急促,手指又开始紧紧抓着扶手。楚柯怡能感觉到他在紧张,在焦虑。
楚舒云的眼睛里满是恐慌,但他强迫自己跟着楚柯怡的节奏呼吸。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平静下来。
“对不起。”他小声说,“我又……”
“没事。”楚柯怡打断他,“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我们出来这么久了,你都没有发作,已经很棒了。”
楚舒云看着他,眼神里有一丝不确定:“真的吗?”
“真的。”楚柯怡坚定地说,“你已经比昨天,比前天,比一周前好多了。小云,康复不是一蹴而就的,是每天进步一点点。而你,每天都在进步。”
楚舒云的嘴角微微上扬,虽然笑容很浅,但那是真正的、发自内心的笑。
“谢谢。”他说。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楚柯怡?”
楚柯怡回头,看到了李铭和另外两个舍友——赵哲和陈子轩。他们显然刚从图书馆出来,手里抱着厚厚的一摞书。
“真是你啊。”李铭走过来,好奇地看了看轮椅上的楚舒云,“这位是……”
楚柯怡站起身,下意识地挡在了楚舒云面前:“这是我男朋友,楚舒云。”
他能感觉到身后的楚舒云瞬间绷紧了身体。他能听到楚舒云的呼吸变得急促,能感觉到他在微微颤抖。
“你们好。”楚舒云小声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李铭三人礼貌地点头回应:“你好。”
但接下来就是尴尬的沉默。楚舒云低着头,手指紧紧绞在一起,显然没有继续交谈的意思。楚柯怡能看见他额头上冒出的细密汗珠,能感觉到他的焦虑几乎要溢出来。
李铭三人显然也察觉到了楚舒云的异常。他们交换了一个眼神,最后还是李铭开口:“那个……我们还有事,先走了。柯怡,晚上记得回来开会啊,项目的事。”
“好。”楚柯怡点点头,“一会儿见。”
等三人走远,楚柯怡才转过身,蹲在楚舒云面前:“没事了,他们走了。”
楚舒云抬起头,脸色苍白,嘴唇微微颤抖:“我……我刚才是不是很没礼貌?我应该……应该多说几句话的,可是……可是我……”
“你做得很好。”楚柯怡握住他冰凉的手,“你能开口打招呼,已经很棒了。他们不会介意的,真的。”
“可是……”楚舒云的眼睛红了,“他们会怎么想我?他们会觉得你交了一个奇怪的朋友,一个坐轮椅的、不会说话的怪人……”
“不会的。”楚柯怡坚定地说,“他们是我的朋友,也是很好的人。如果他们真的这么想,那就不是我的朋友了。”
楚舒云看着他,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对不起……我总是给你丢脸……”
“你没有。”楚柯怡用拇指擦去他的眼泪,“你从来没有给我丢脸过。小云,你记住,你是我的骄傲,永远都是。”
而不远处,李铭三人并没有真的走远。他们站在一棵大树后,看着湖边相拥的两人。
“那个楚舒云……”赵哲迟疑着开口,“是不是就是当年物理系那个……没来报到的?”
陈子轩皱眉想了想:“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我记得当年物理系有个状元级别的,叫楚舒云,录取了却没来。导员还特意提过,说可惜了。”
李铭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你们看到没,他男朋友手上……”
他话没说完,但其他两人都懂他的意思。他们都看到了楚舒云手腕上那些触目惊心的疤痕。
“看来是经历了很多事。”赵哲叹了口气,“难怪柯怡最近这么憔悴。”
“我们要不要……”陈子轩欲言又止。
“什么都不要说。”李铭打断他,“柯怡如果想告诉我们,他会说的。在他开口之前,我们就当不知道。”
三人又看了湖边一眼,默默转身离开了。
那天傍晚,楚柯怡推着楚舒云在校园里慢慢逛了一圈。他们经过了图书馆,经过了教学楼,经过了食堂。楚舒云一直很沉默,但楚柯怡能感觉到他在认真地看,在用心地感受这个他错过的世界。
“累了吗?”楚柯怡问。
楚舒云摇摇头:“再走走吧……我想多看一会儿。”
他的声音里有种近乎贪婪的眷恋。楚柯怡心里一酸,但没说什么,只是继续推着他走。
最后,他们在一家校园咖啡馆外停下。楚柯怡给楚舒云买了杯热可可,自己买了杯咖啡。
“尝尝看,这家的可可很好喝。”楚柯怡把杯子递给楚舒云。
楚舒云接过,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温热的甜意在口中化开,他的眼睛微微亮了一下。
“好喝。”他说。
“喜欢就好。”楚柯怡在他对面坐下,“以后我们常来。”
“柯怡。”他突然开口。
“嗯?”
“谢谢你今天带我来。”楚舒云看着他,眼睛里有感激,有温柔,还有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虽然……虽然有点害怕,但是……我真的很开心。”
“开心就好。”楚柯怡笑了,“以后我们经常出来,好不好?不一定要来学校,去公园,去博物馆,哪里都行。我陪你。”
楚舒云用力点头:“好。”
两人在咖啡馆坐到天黑。楚柯怡看了看时间,已经快七点了。
“我该送你回去了。”他说,“晚上宿舍还有个会。”
楚舒云的眼神明显黯淡了一下,但他很快调整好表情,点点头:“嗯。”
回去的路上,楚舒云比来时更沉默了。楚柯怡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不舍得分开,但又不敢说出来。
到了公寓楼下,楚柯怡帮楚舒云从轮椅上站起来,扶着他慢慢上楼。回到房间后,楚舒云坐在沙发上,眼睛一直跟着楚柯怡。
“我帮你热杯牛奶,你喝了早点睡。”楚柯怡说,“明天我再来看你。”
楚舒云点点头,但没说话。
楚柯怡热好牛奶,递给楚舒云。楚舒云接过,却突然问:“你晚上……会给我打电话吗?”
“当然。”楚柯怡说,“老规矩,我回宿舍就打给你,不挂断,听着你睡。”
楚舒云的嘴角终于有了一丝笑意:“嗯。”
楚柯怡又陪他坐了一会儿,直到不得不走了。在门口,楚舒云突然拉住他的手。
“柯怡。”他的声音很小,“你……你舍友他们……会不会不喜欢我?”
“不会的。”楚柯怡蹲下来,平视着他,“他们人都很好,不会因为这种事就不喜欢谁。而且,就算他们真的不喜欢,也没关系。我喜欢你就够了。”
楚舒云看着他,眼睛又红了。但他这次没哭,只是用力握了握楚柯怡的手。
“路上小心。”他说。
“好。”楚柯怡在他额头上轻轻一吻,“等我电话。”
回到宿舍时,已经快八点了。李铭三人都在,看到楚柯怡回来,李铭立刻说:“你可算回来了,项目的事……”
他话说到一半,看到楚柯怡疲惫的样子,又停住了。
“怎么了?”楚柯怡问。
“没什么。”李铭摇摇头,“你先休息一下吧,看你累的。”
楚柯怡确实很累。他洗了个澡,换了衣服,然后才在书桌前坐下,打开电脑。
宿舍里很安静,只有敲键盘的声音。
陈子轩小声说:“他……是不是就是当年物理系那个楚舒云?”
楚柯怡的心沉了一下,但他还是点了点头:“是。”
“那他……”李铭迟疑着,“他现在……还好吗?”
楚柯怡沉默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说“好”?那是撒谎。说“不好”?那是暴露楚舒云的隐私。
最后,他选择了一个折中的回答:“他在康复中。”
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李铭走过来,拍了拍楚柯怡的肩:“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
“对。”赵哲也说,“大家都是兄弟,别客气。”
陈子轩没说话,只是用力点了点头。
楚柯怡的眼眶突然有些发热。他低下头,轻声说:“谢谢。”
“谢什么。”李铭笑了,“不过你晚上还得跟我们开个会,项目进度要赶一赶了。”
“好。”楚柯怡点点头。
会议开到十点。结束后,楚柯怡立刻给楚舒云打了电话。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起了。
“小云?”楚柯怡轻声问。
“嗯。”楚舒云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带着一点刚睡醒的沙哑,“你开完会了?”
“刚开完。”楚柯怡说,“你睡了吗?”
“还没有。”楚舒云小声说,“在等你电话。”
楚柯怡的心软成一团。他躺到床上,戴上耳机:“那我们现在睡?我不挂电话,你听着我的呼吸声睡。”
“好。”楚舒云说。
电话那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楚舒云在调整姿势。然后,一切都安静下来,只有彼此轻微的呼吸声透过听筒传来。
楚柯怡闭上眼睛。一天的疲惫涌上来,但他不想挂电话。他知道楚舒云需要这个——需要听到他的声音,需要确认他在。
“柯怡。”楚舒云突然小声叫他。
“嗯?”
“你今天……累不累?”
“不累。”楚柯怡说,“跟你在一起,一点都不累。”
电话那头传来很轻的笑声,像羽毛一样拂过楚柯怡的心。
“我也是。”楚舒云说,“跟你在一起,做什么都不烦。”
楚柯怡想起楚舒云平时连十分钟的游戏都玩不下去,但只要和自己在一起,就能安安静静地待很久。
“小云。”他轻声说。
“嗯?”
“明天我有编程比赛,可能要忙几天。但我每天都会抽时间去看你,晚上也一定会给你打电话。好不好?”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楚舒云说:“好。你忙你的,不用太担心我。”
但楚柯怡能听出他声音里的不舍。
“比赛结束后,我带你去吃好吃的。”楚柯怡许诺,“去你以前最喜欢的那家火锅店。”
“真的?”楚舒云的声音亮了一点。
“真的。”楚柯怡笑了,“所以你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养好身体。不然吃火锅的时候胃疼,我可不管。”
“我会的。”楚舒云说,声音里有难得的轻快。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只剩下均匀的呼吸声。
楚柯怡没有挂电话。他听着电话那头楚舒云的呼吸声,慢慢地,也沉入了梦乡。
而电话那头,楚舒云也握着手机,听着楚柯怡的呼吸声,终于感到了久违的安心。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照亮了床头柜上那张泛黄的旧照片——那是高中时的楚柯怡和楚舒云,肩并肩站在领奖台上,笑容灿烂,眼里有光。
那是他们错过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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