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懂霸总尼龙绳的另一种用途

　　这是个熟人，从前家底下自己常去那家超市的第十七个售货员。

　　他咋跳槽到这了？

　　售货员也惊吓着呢，自己还说通缉犯眼熟呢，这不熟上加熟。

　　“站住！是通缉犯，快去抓他。”

　　但是李原在他喊之前已经跑出去好几米远了。

　　他腿还没好利索，这阵儿要是真的被围攻，把警察引过来，然后自己一个反抗。

　　剩下的就是被一枪崩了。

　　他可是带死罪的通缉犯——

　　李原跑得不快，但是有章法，而这个章法，就是他会打人啊。

　　趁现在警察还不来不快点打趴几个留着过年吗？

　　这群路人和售货员可能也是没有想到李原会打人，但是他们都记得李原打死过王建。

　　所以下意识都会对李原拳头的战斗力有了些许忌惮。

　　而就在这群人心里打鼓的瞬间，李原就摸准了他们的心思一瘸一拐地跑了。

　　而等王莹悠闲出来，路过便利店。

　　看到的就是乌泱泱一大群人跟在李原屁股后面死追，然后被李原再次撂倒一个后的片刻僵持。

　　我去——

　　王莹反应不算快，但是够稳，她直接反方向朝着房车跑，准备用房车来驱散那群人。

　　点火，开车。

　　李原看着这辆房车开过来，王莹下车拉自己的时候，李原还脱力摔了一下。

　　“真够蠢的，快点。”王莹想不到刚才那么猛的一个人怎么突然就脆皮了。

　　李原没说话，但爬得很快。

　　上车后就随着房车突围了，房车的轰鸣声扬长而去，只留下一众路人吃尾气。

　　“你的伤口没裂开吧？”王莹开车的速度没停，那群路人已经报警了。

　　必须尽快下高速。

　　不然李原这辈子就得交代在这条高速路上了。

　　李原此刻还躺那儿一个劲儿地大喘气，他还没能缓过来，刚才摔那一跤太狠。

　　他脑袋磕到车台阶上了。

　　这不是凭意志力能够清醒过来的伤，他的眼神从刚才起就一直在发飘。

　　“李原？你先——”王莹害怕地盯着李原后脑勺红了一片，正要开口，房车却晃了一下。

　　李原滚了两圈，正好被柜子拦下，他随即伸手去掏柜子里的医疗箱。

　　他还清醒着，没晕就好。

　　滴滴——

　　两台强劲而又低沉的发动机轰鸣声穿透房车的天花板。

　　此刻，一黑一蓝两辆跑车飞快地自远方夹持行来，房车左侧视野拉远，出现了一辆并肩同行的紫色跑车。

　　正是房车刚才被撞击的来源。

　　跑车上有个戴墨镜的大叔正在朝他们吆喝什么，很凶，看样子是故意的。

　　可这三辆不是警车。

　　是抢劫的——

　　来抢李原的。

　　高速路口附近本来就经常出没着一群打劫的专业团队，连警察都没办法。

　　炽热的阳光炙烤着大地。

　　在灰黑色的沥青路上烤出升腾的水汽，使空气都扭曲了起来。

　　两车相遇，黑色的跑车车窗下降，露出了一个体型壮硕的中年男子。

　　他满脸严肃地探出脑袋看了一下，准备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再撞上去。

　　他们都看见了，开车的只是一个小姑娘，随便再撞两下肯定就会被吓停了。

　　没想到啊，哥三个今天只是出来兜个风都能逮到这么肥的一只绵羊。

　　李原的悬赏令都已经高到突破天际了。

　　尤其是一个姓黄的什么院长，那个牛逼哄哄的皇家少爷，他发公告说李原在他家医院杀了人，他定要死磕到底。

　　悬赏就是被他炒起来的。

　　炒得好啊——

　　鲁木粗略地望了一下。

　　一把将油门，刹车踩到底，猛拉手刹，紫色的车子划过一个夸张的弧线。

　　砰！

　　房车又是一阵毁灭性的震动，王莹手抖得快抓不住方向盘。

　　这姑娘又不是没看过飞车类的电影。

　　可是，谁能知道从前坐在屏幕前乐呵呵的她，竟变成了电影里开车那个倒霉蛋。

　　太惊悚了。

　　房车差点儿撞上路边的护栏。

　　王莹急忙想稳住方向盘，房车却在她手上一直打滑，轮胎摩擦声尖锐刺耳。

　　那不是令人心安的厚重感，是房车快被撞击到侧翻的前兆。

　　王莹也快吓疯了。

　　高速路仿佛远远地永远没有尽头，三辆跑车一次接着一次地撞过来。

　　她清晰地听见了车后面有警车的声音。

　　而高速路口，肯定也被警察堵死了。

　　可几经摇晃后，王莹竟注意到房车逐渐平稳了下来，像是被车身自发稳定了。

　　她哪顾得了这么多，只知道猛打油门，她开车技术一直都烂。

　　可如同玩游戏蓄力一样。

　　车子瞬间提速。

　　连着飞跃路面好几个坡度，落在了平地继续冲刺，在高速路上借力之后再度加速。

　　王莹感觉手上的房车怪异地飞了起来，落得越来越稳。

　　“往左打——”李原顶着满脸血就挪过来了，王莹碰到了他冰凉的体温。

　　她咬牙把方向盘拉满，房车轮胎在沥青上擦出刺耳的尖叫。

　　可刚躲过一次，蓝色跑车又追了上来，房车尾部的转向灯被撞得粉碎。

　　那群人的车显然是改装过的，车轮稳稳地抓住地面，每次提速都是攒足了力道的。

　　此刻房车已经非常接近高速路口了。

　　大批警车就守在那里。

　　可他们，这哪叫逃亡，这叫自投罗网吧。

　　“我来开。”李原声音很平静，他给快吓懵了的王莹往旁边推了推。

　　他没力气，也没推动。

　　“没事，我会开赛车。”李原认真地给她透了个底，毕竟如今算是盟友了。

　　他会什么，迟早要告诉王莹。

　　“你会开个毛线，你先把眼睛聚焦了再和我说话。”王莹冲着他大吼。

　　她看着李原的状态都害怕，生怕他下一秒就一头栽在这里不活了。

　　而且，李原能会个什么？吃个鸡蛋都够呛——

　　“没关系……”

　　李原的眼神确实还在发飘，后脑勺也确实红了一片。

　　后背也已经染红了，“被抓了，就说，你是被我劫持的人质……”

　　李原没想和王莹争辩，只是用手背抹了把脸，让自己清醒了些。

　　但都多此一举。

　　都这情况了，死到临头了，他开车，还需要带什么眼睛——

　　他开车纯靠前世的经验本能，上次是怕出事，这次，是已经出了大事了。

　　汽车的引擎方位，路的坡度，压弯需要的角度，速度，李原的身体比他熟悉。

　　直到后来王莹看着后视镜里黑色跑车被反撞在原地疯狂打转。

　　而紫色跑车也因为躲避不及，在两辆车短暂相遇后，就一起狠狠撞在了路边的侧栏上，把马路栏杆都撞歪了。

　　而这时，李原已经开着车朝着高速路口快速逼近。

　　王莹探出脑袋去看，后面还有一辆蓝色的在跟着追，但是已经追不上了。

　　里面那个胖子气得脸都歪了。

　　可王莹心依旧在打鼓。

　　前边的高速路早就得知信息被封了，路上的车辆要不紧急疏散，要不就是刹停在路边。

　　此刻，就只有李原还驾驶着这辆房车横冲直撞。

　　李原开车和王莹不同，王莹生怕撞到陌生人，而李原，生怕给他们撞不开。

　　王莹想的是安全的逃亡，而李原，大概想的是清扫障碍吧。

　　路上骂声一片。

　　王莹也在骂。

　　这家伙到底会开的哪门子赛车啊——

　　王莹捂住眼睛不敢再去看，这次哪怕他们有幸出逃，也会是铁打的全球公敌了。

　　李原这也太鲁莽了。

　　她突然地松开手去瞥李原一眼，却发现他眼神还在发飘。

　　怪不得。

　　我去——

　　“你小子做梦呢你！认真开啊。”王莹吓得打了他一后脑勺，却摸到一手黏糊的血。

　　在旁边被惊得又吓又跳了半天。

　　李原一半迷糊一半清醒，他只知道自己在开车，只知道要逃命——

　　而等一阵剧烈的颠簸之后，耳边警铃声炸响，王莹被甩飞在车厢里。

　　等她疼得一瘸一拐地爬起来去看是什么情况时。

　　李原已经撞开那堵警车围成的墙下了高速了。

　　“你，来回撞了几次？”王莹颤颤巍巍地按住李原手里的方向盘。

　　她在害怕，她这是本能地想替李原补救什么。

　　她只依稀记得，自己摔在地上后，这辆房车一直在来回倒车冲刺。

　　警察一直在警告李原。

　　李原甚至还含糊地回应了一句他们。

　　至于回应了什么，王莹记不清了。

　　但现场警车突然因紧急疏散处于混乱状态，给了房车钻缝冲刺的空间。

　　“三次吧——挺难的。”李原想说围得太紧了，可脑袋已经脱力地垂到方向盘上，按响了鸣笛。

　　王莹惊魂不定地接过这辆房车继续开，偶尔通过后视镜回望。

　　后面空荡荡的，一辆车也没有跟过来。

　　李原滑躺在一边，没晕，在给自己的脑袋处理伤口，已经在缠绷带了。

　　王莹也不知道说什么，哭也哭完了，骂也骂完了，心跳也慢慢恢复了。

　　可接下来，他们该去哪里？

　　李原安静地把绷带缠了一圈又一圈，渗出来的血珠在白色布料上晕开。

　　车窗外的景色迅速后退，那些阳光下的炽热，让王莹一点儿实感都没有。

　　一花，一草，一树，都被一股闷闷地压抑感所覆盖了。

　　“李原，你这人……王建真的是你打死的，对吧？”王莹没办法不去警惕李原。

　　李原虽然总是一副病殃殃的模样，可到底来说从来没让人觉得温和。

　　有的时候，李原的情感都表现得太非人类了。

　　甚至，连王莹都无法排除他会继续杀人的高风险。

　　“那些被你撞开的普通人……”王莹酝酿了一下，发现还是得说，

　　“那些普通人，他们只是停在路边没来得及疏散而已，你为什么不避开啊？”王莹不否认刚才情况太急。

　　鲁莽的反击不可避免。

　　可是，她看到有辆车上有孕妇了。

　　李原沉默地倚在那里发呆，其实他也说不准，善恶如今对于他来说算什么……

　　“下次，不会了。”李原只能这样向王莹保证。

　　就像好久以前就说过的，李原无法看清楚这个世界，太多时候，他总觉得这里是他死了以后的一场漫长的噩梦。

　　什么都离他远远的，像蒙了层雾一样，遥远而不真切，唯独痛苦是真的。

　　所以，他又能去分得清什么？

　　而且，那些车他都尽量避开过了，冲上来的，都是想来拦他一下的。

　　“那，你是在，哭？”王莹注意李原低着脑袋在擦眼睛。

　　“嗯。”李原没辩解。

　　确实掉了一滴水下来，滴在衣服上，转瞬即逝，后来也有水。

　　看不清颜色了，一直顺着下巴滑，又疼又痒。

　　所以，大概是，真的哭了吧。

　　哭一直是一种人类的本能，可李原丢弃它太久了，他也不清楚是种什么感觉。

　　“那你是在和我装可怜吗？”王莹还是心情很压抑，她也知道这样说很残忍。

　　但，李原此刻的眼泪太巧，她不得不半信半疑。

　　她只是王莹，一个在这个世界上漂泊了太久，没有父母，早早就辍学打工的普通女孩。

　　她接受的教育就是这个直白的世界，她见过这个大染缸。

　　而她对李原的怀疑，与其说是针对他个人，不如说，是对这个世界的迁怒。

　　凭什么连李原这种人都会被逼成了这样？

　　他就该安安静静上他的班，安安静静吃他的饭，而不是痛到眼神发飘，还要在高速路上开车乱撞——

　　“别为我哭。”李原晃悠悠地站起来，他心情整理得很快，眼睛早干了。

　　他说，“如果你什么时候觉得我变得很危险了，就把我送警察局里去吧。”

　　“不用纠结，不是你的错。”李原笑了一下。

　　王莹伸手一把把李原的脸用围巾遮起来了，“我没怪你。”

　　装正常人都不会装，他哭个毛线啊，这个人连睫毛都没打湿一点。

　　刚才他流的泪是血，他低头太久，从头顶流下来的，吓死人了。

　　可在这点血泪背后，王莹看清楚了李原。

　　她看清楚了一个被命运撕扯得面目模糊，却又异常真挚的灵魂。

　　李原没憋一会儿就晕过去了，不知道是痛晕的，还是热晕的。

　　围巾搭在他的脸上，躺得倒是挺安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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