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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4 章
穆正熙没有被烧死。
岩浆不是他想象的那样灼热,温泉水一样的温度,熔岩之流滋养灌溉了皲裂的大地,深埋在地壳之下沉寂的种子猛然生根发芽,吸附在骨骼血脉之上,以惊人的速度疯长,抽条拔高,茂密的枝叶挤满整个胸腔,心脏不堪重负,快要失衡。
姜嘉蔚张合着嘴巴指着远处不知道在同他讲什么话,见他一直不回答,她的眼神变得焦急,眉峰聚拢拧起,嘴型是在喊他的名字。
“正熙。”
“正熙。”
“你怎么了?”
我喜欢你啊姜嘉蔚,我喜欢你啊我喜欢你啊,我真的喜欢你啊姜嘉蔚,太好了我喜欢你啊,有个声音在脑子里疯狂叫嚣,但乌苏拉的毒药真的起了作用,他被没收掉了嗓音,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不是二十四岁的姜嘉蔚,是十七岁的姜嘉蔚,提前七年相遇的姜嘉蔚,也是十七岁的穆正熙。
烟花落尽时,女巫的毒药失效了。
穆正熙说:“好幸运啊姜嘉蔚。”
拍照时吝啬得和葛朗台一样的笑容,现在又慷慨得好像零点不要钱的烟火。
“什—”
么。
尾音被突如其来的拥抱冲散消失在风中。
“新年快乐啊姜嘉蔚。”
“新年快乐啊正熙。”
比她高出一个头的穆正熙弯下腰,姜嘉蔚像斜挎了人形背包被锁住了肢体,等她反应过来想回应地拍拍他的后背时,穆正熙松开手了,跟峨眉山的猴子似的举高呜呼一声,然后转身开始和身边的严宇恒他们击掌,兴奋得跟他身上的枫叶红外套颜色一样热烈。
姜嘉蔚歪了下头,看着他笑了笑。
珍珍过来拥抱她。
“嘉嘉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珍珍姐。”
有关于未来这件事,穆正熙最远的规划也只不过是到完成与蒋文卿的约定为止,但那天晚上,他躺在酒店的床上,捧着他承重过载的心脏,一路联想到了他和姜嘉蔚以后的小孩应该叫什么名字。
噢对,奇怪,怎么记忆里结婚那么多年都没有他们小孩的存在,难道是不想生吗,也是,养小孩是挺麻烦的,穆正熙撇撇嘴,没有的话也罢。
当下当务之急是要快点,再快点,快点独立,快点长大,快点成为一名可以依靠不肤浅的大人。
天色蒙蒙亮,穆正熙的眼皮才终于闭上,清浅地泛舟入睡,浮浮沉沉,摇摇晃晃。
沉船了,穆正熙从梦中惊醒,低头一看,羞耻的湿热感让体温爆表,寒冬腊月,感冒刚好的高中处男冒着风险洗冷水澡,连连打了四个喷嚏。
姜嘉蔚捧着碗,小口小口地喝着豆浆,抬起头时,穆正熙正盯着她,但眼神是散的,也就是说在走神。
“正熙?”
“嗯?”
收回神的人低下头,装模作样地拿起勺子喝了口置放了有一会的豆浆。
姜嘉蔚看着整个早晨反应都怪怪的人,“你怎么了?不舒服?”
穆正熙对视上她的目光,触电一样,立马垂下眼皮,“没有啊。”
“你脸很红啊,你不会真的又发烧了吧?”
“我…我热的。”穆正熙扯了扯衣领,又指着豆浆背锅说:“这太烫了。”
吃完早餐的姜嘉蔚站起身拿了个新碗给他倒。
可怜的姜嘉一昨晚狂欢后今天一大清早就要去上培训课,他把时间记错了,起晚了只能姜伟超骑摩托车送他过去,姜嘉蔚睡眠浅,也被吵醒跟着起来了。
有顾客进门,姜嘉蔚将人点的早餐打包好,扭头问穆正熙,“你要不要给你朋友他们带点早餐回去。”
“他们起不来吃早餐的。”这话说得嫌弃中又带着得意,有点拉高自己踩低别人的意思。
别人本人有顺风耳,电话立马过来。
“在哪?”
“吃早餐。”
严宇恒觉得自己也实在是多余问。
“飞机时间别忘了。”
“知道。”
啪电话挂了。
穆正熙打了个喷嚏,十分肯定是严宇恒在骂他。
元旦假期结束意味着他们的圣诞假期也到了尾声。
穆正熙还未来得及从自己今早混沌的旖旎梦境中抽离马上就陷入更深一层的离别思愁,好残忍,这个世界对一个十七岁情窦初开的少年人真的好残忍,喜欢与别离将人两面反复煎炸。
顾客多了起来,姜嘉蔚看了眼坐在座位上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人喊了声,“正熙。”
“啊?”
“帮我找一下钱。”
“噢来了。”
穆正熙一边给客户找钱一边叹气,这可怎么弄,姜嘉蔚连个钱都算不明白,离开他可怎么办。
“你干吗?”
送完餐的姜嘉蔚过来见他这副样子觉得有点好笑,还以为是昨晚没睡好。
“姜嘉蔚。”
“嗯?”
“老板,再加一碗豆浆。”
“好的。”
姜嘉蔚送返。
“你要和我说什么?”
“我等会—”
“老板,这个烧麦帮我拿十个。”
“打包吗?”
“是的,多少钱? ”
“十个八块钱哦。”
穆正熙收了张十块钱,找回对方两块。
姜嘉蔚手撑桌板,转头看他,“怎么了你说?你是不是没睡好?”
说到这个穆正熙就心虚了,舔着嘴唇,整个人都热了起来,姜嘉蔚坦荡关心的目光让他有种无所遁形的羞耻。但其实这也没什么的吧,他一正常男生,再说了他又不是梦别人,自己老婆,对吧,虽然暂时还不是,但以后就是了啊。
老婆……老婆,穆正熙每默念出一遍这两个字心率就飙升一码。
脸颊上贴上温度明显低了不少的手背。
“你没事吧?”
姜嘉蔚又对比了一下自己的,没发烧啊。
胸腔里的树又在蹿长,树与树之间的枝叶挤压颤动,不难受,有种麻痒感,像被羽毛拂过,这种感觉很奇怪。穆正熙偏了下头贴着姜嘉蔚的手背更紧了一些,就现在的这个瞬间,是发生在此刻,还是很久很久的从前。
“没发烧,你要不就再吃两天药吧。”
姜嘉蔚放下手,跟行医多年一样例行下结论,语调没有起伏,听起来很冷漠,穆正熙这样觉得。
“老板,还要两个白菜包。”
“好的马上来~”
吃药,吃什么药,我看你像颗药,穆正熙插着兜,不是都说女生比男生早熟吗,他看姜嘉蔚一点也不开窍,马路边有一辆自行车溜过连连打铃,男生载着女生,穆正熙啧了一声,大清早的骑什么自行车啊,有病。
严宇恒又打电话过来。
催催催,索命呢。
自己没追上聂雨婷就见不得别人好说的就是这种人。
穆正熙按掉。
“姜嘉蔚。”
“诶。”
“我要回汉阳了。”
“现在吗?”
“嗯,现在去机场。”
“好。”
“就这样?”
姜嘉蔚补充,“一路平安。”
“就这样?”
姜嘉蔚也懵了,眼神询问那不然还要怎样。
穆正熙像看个负心汉一样看着她,试图让她迷途知返,找回他们温馨的过往从前,“你应该说到了给我打电话。”
姜嘉蔚眉头微皱移开了视线,眼睛瞟到架子上的牛奶。
“你要不要喝牛奶?”
这跟牛奶有什么关系。
“我不喝。”
姜嘉蔚灵机一动,“那带个玉米吧,你在飞机上无聊掰着啃,啃完就到了。”说着就给他装上了,“这个最好看~”
穆正熙本来想说啃什么,他又不是松鼠,但姜嘉蔚又说这个最好看,那行吧,他也不能辜负她最好看的心意。
“我走了啊。”
“嗯拜拜。”
真是毫不拖泥带水的干脆利落,穆正熙没好气地说:“拜什么拜,又不是不见了。”
电话又在响。
“别催了,来了。”
穆正熙不耐烦地挂断。
“我真的走了。”
“好。”
因为穆正熙的拖拉导致他们到了机场不得不一路狂奔,才在登机时间的最后一刻终于赶上。
撑着脸的人低头闷闷地看着窗外,一只手里紧握着根蒸玉米,整个人跟脱了水的鱼一样,死气沉沉没点活力。
“艹我好饿,你那玉米吃不吃,不吃给我吃得了。”
徐子钊顶着头乱毛,伸手过去扒拉穆正熙,被狠狠瞪了一眼,穆正熙不耐烦地扯回手臂,随后拉起卫衣帽子,将自己整个人都埋住,陷入自闭状态。
徐子钊手停在半空中,一脸懵逼,眨了眨眼睛看严宇恒。
严宇恒笑得整个人都在颤,跟他说:“你别吃他那玉米,那是他定情信物,无价之宝,你吃不起。”
徐子钊瞬间福至心灵,这会倒是也不计较玉米的事了,也跟着乐了,“兄弟你也有今天啊。”伸手贱贱地去搭穆正熙的肩膀,“是谁两个月前说对这些情情爱爱的没兴趣啊。”
老话说的没错,饭可以乱吃,话真的是不能乱讲。
回到汉阳。
家里的佣人各司其职,忙忙碌碌。
大厅摆放着一圈收下来的花瓶,在换新的插花,穆正熙瞥了眼餐厅,进出的人正在更换餐具,搞这么大阵仗。
“晚上谁要来?”
跟在他身边的霖哥说:“你小叔,还有几位香港来的客人,具体是谁我不清楚。”
穆正熙对此不在意,反正是谁都一样,是谁也无所谓,他所做的只需要扮演好一个儿子该有的样子。
不过接连提进的行李箱倒是又吸引了他的视线。
穆正熙上楼梯的动作停顿下,抬了抬帽檐,“我妈也回来了?”
“是,跟你差不多的时间到的机场,她人先去公司了。”
十来个的行李箱。
穆正熙心头警铃大作,这很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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