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尊今日破戒了吗

　　见他如此笃定，赤霄诺也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在沈逾召出流光剑后，便决定和他一同前往，“怎么着现在他也是我师叔了，断没有不帮的道理。”

　　沈逾被这个辈分哽了一下，但于情于理，还是选择同载他一程。

　　冥界与魔界并不相同，这里大多是往生者的灵魂，以及……因为执念太深而流连其中的恶灵。

　　他们在奈何桥这端询问了许久，来往鬼魂要么是摇摇头，再不济没头的都摆摆手，表示未曾见到他们所说的少年面孔，直到排到桥中央时，窗口处有一熬着高汤的蹒跚老婆婆，只是略微一听描述就笑了笑。

　　“之前还来问过路呢，听到我们这活人不能过，就转头离开了。”

　　转头离开了？能离开去哪？

　　孟婆许久没在这阴曹地府见到这么多活生生的人了，对于面前这个额间戴着玉饰的俊朗男人，她在冥界也有所耳闻，便好心地提示道：“那人似乎有什么急事总想着过去瞧瞧，如此看来，说不定会另想些别的法子。”

　　话尽于此，剩下的便自行领悟了，沈逾感激地朝她作了一揖，尔后快步下桥走向队伍尽头，赤霄诺还在桥头等待，见他急匆匆的过来，当即询问道：“如何？”

　　“估计到另一边了，活人不能过奈何桥，我们直接淌忘川河过去。”

　　在忘川河内，常人是无法使用法术的，赤霄诺颔首，他也知晓这个道理，正准备迈入河中时，沈逾却拦住了自己，“我背你。”他道。

　　“这……不太好吧。”赤霄诺后退了一步，但看着对方坚定的眼神，还是同意了，他的确不喜欢被站进河里的感觉，这源于他之前受伤后的一次阴影。

　　不能用法术，这意味着他不能变回狐身，是的，赤霄诺虽是狐妖，但出生时却是彻彻底底的人形，因此变成狐身时或多或少需要一些法力支撑的。

　　他还从未正经被沈逾背过，之前在东之魔君的幽冥船上时也不过扮作寻常灵狐，才得以借机占些不用使腿脚功夫的便宜，因此刚开始被背时还下意识问了一句：“沉吗？”

　　“不沉，抓紧了。”沈逾调整好重心就迈入忘川河内，因为这河底不知有多少暗石，因此速度便放缓了些，带有腐蚀性的河水几乎漫过了他膝盖，带来阵阵刺痛。

　　赤霄诺的身子并不重，这得益于他常年在外学艺谋生，再加上受伤后躺了那么些年，因此看着骨架子大，肉却没几两，若不是身子骨柔软，便是背着也会觉得硌得慌。

　　到了对岸后，两人分头行动，不过多时便在一处林子里找到了久未谋面的叶未晞。

　　彼时是沈逾率先发现的，他刚赶到时，瘦弱的少年就已经身上挂了不知多少处伤，正被四五个恶鬼啃咬着，灵力早已消耗殆尽，只剩手中霜飞扇还在挥舞，拼命做着无济于事的挣扎。

　　这里的恶鬼都是因为执念太深无法转世成人而留下的，因此一旦嗅到活人的气息，便会发了疯地开始攻击，沈逾只一挥剑，便斩断了扯住他脚的鬼手，流光剑的剑气凌厉，所到之处邪祟不敢靠近。

　　像是感受到腿上一轻，叶未晞抬头望去，终于发现了前来帮助自己人的身份，当即便感到犹如天助，气息微弱道：“二师兄……”

　　沈逾挡在他身前，面无表情道：“闭嘴，把力气好好留着回去。”他今日着实是有些恼了，亲眼见到自己朝夕相处的小师弟变成这番模样，一向鲜少动怒的玄玉仙尊心里也不是滋味。

　　忽然，一只趴藏在树枝的恶鬼从头顶上坠落，直直从沈逾身后扑了过去，叶未晞坐在地上看见这幕，急得什么都忘记了，大喊道：“师兄，后面——”

　　还未等他喊完，沈逾像是早就听到动静了一般，本来还抬剑指向前方，在恶鬼还未落下时就向后撤了半步，尔后抬起一条腿，以身体为中心化作半圆，一招弯月穿剑，就这么灵活地刺了过去。

　　待到剑锋停住时已经近在咫尺，距离叶未晞的脸不过一拳之间，恶鬼身体却早已被流光刺穿，停留在了半空中，不得再靠近他半分，甚至能看见对方临死时惨叫的样子。

　　“我说，闭嘴。”沈逾忍着怒气又重复了一遍，叶未晞听罢立即抬起另一只还能行动的手捂住了嘴，但由于方才腹部用了力气，喉腔中的血沫止不住地往外涌，连带着胃也冒出酸水，跟着犯恶心。

　　此处林子里又来了一个活人，更加增添了周边恶鬼们的兴趣，前来围观的越来越多，沈逾握着剑的虎口发力，几根手指配合着手腕内外画圈转动，快速刷着外剑花形成屏障，三步之内恶鬼不敢靠近。

　　几个剑花后便将剑藏至身后，周围恶鬼见没了阻碍纷纷又开始涌上前来，试图撕咬分食面前这个不速之客，不给对方任何防备的机会，沈逾贴着身体从背后抽出剑来，回正手臂后蓄力又是一个横斩，瞬间剑气破碎灵体，滋啦撕裂声在林子里不断回响。

　　如今聚集而来的恶鬼越来越多，若是清理完这些邪祟还需花上些许时间，但身后还有一个急需送回的伤员，一分一秒都刻不容缓。

　　不过他并不是一个人前来的。

　　沈逾拈住剑柄垂直转圈，几个转身便轻松收势，片刻之后祭出剑诀，霎那间天空一道蓝色闪电，尔后在周身唤出一个临时法阵，暂时挡住了外面的邪祟。

　　叶未晞趴在地上喘息，见二师兄并未急着斩尽杀绝，而是画了个圈原地等候，不禁有些疑惑。

　　很快他的顾虑就被彻底打消了，因为在恶鬼丛生的林子里祭出仙阵，虽然会引来更多的恶鬼，但同时也会带来其他意想不到的人。

　　几乎是闪电召出来后的一瞬间，半边林子就染上了滔天的火光，尔后乘着风迅速占领了头顶肉眼可见的部分，耀眼的红焰带着热浪席卷了这片土地，所到之处恶鬼无所遁逃，凄厉的尖叫着想要扑灭。

　　然而这突如其来的野火像是笃定了目的似的，越是沾染上灵力便烧的更旺，轻易无法熄灭。

　　“纵火犯”吹了吹有些发烫的指尖，几个轻功便踩着被烧的摇摇欲坠的炭木赶了过来，一袭红衣在半空中好似与这滔天的火光融为一体，尔后落在叶未晞面前，一双琥珀色的狐狸眼带着笑意地望向地上的少年。

　　“小师叔，我来救你了。”

　　小师叔？叶未晞睁大着眼睛连咳了好几声，震惊地看向一旁的二师兄。

　　沈逾皱着眉头站在一旁，等待着恶鬼们被这熊熊烈火吞噬殆尽，无奈道：“阿诺，别逗他了。”

　　赤霄诺呵呵一笑，迈开长腿便席地坐下，好整以暇地跟着等候，期间沈逾出去了一趟砍了些还未殃及的枯竹过来，准备做个竹筏好待会渡河。

　　他扭过头看向奄奄一息的叶未晞，本想问他为何会出现在此处，但看见对方穿着打扮似与往常不同，眉眼间也有止不住的哀伤，便就此住了口。

　　少年披着一件正红色的外衫，袖口和肩颈处都由精美的金色刺绣勾勒，刺绣是传统的龙凤鸳鸯，这显然是人间流行的喜服样式，做工极好，可惜许是因为一路的颠沛流离，好几处都被抓破撕烂了，甚至边角处还有一些被腐蚀的痕迹……

　　被腐蚀的痕迹？赤霄诺顺着方向望过去，发现这种被损坏的布料大多集中在膝盖以下的部分，他伸手只触碰了一下叶未晞的腿，对方就哼哼唧唧地闷声喊痛。

　　忽然想起他们过忘川河时便是徒步淌过来的，而法术比沈逾更低微的叶未晞估计也难逃此劫，于是当即指着他的腿问道：“过忘川河伤的？”

　　叶未晞含着泪水点了点头。

　　怪不得沈逾背着自己过来，现在还跑去做竹筏，原来他早就知道忘川河水对生人有腐蚀性，他还想问些什么，叶未晞却眼巴巴地睁着眼睛不敢再开口，回过头一看，原来是沈逾已经做完竹筏回来了。

　　“走吧。”他刚拖着竹筏回来，却见地上两人都对着自己大眼瞪小眼，尔后赤霄诺自告奋勇地背起了地上的伤员，“你先走，我来背他。”

　　所幸叶未晞带的引魂灯还有些效果，否则三人在忘川河上引渡，非得引来一大片瞩目不可，但灯燃的太久，作用已经大不如前了，仅仅是能够遮掩一些生人的气息而已。

　　在渡河前，沈逾就已经输内力封住了叶未晞部分心脉，在不清楚伤势的情况下，这是最有效的方式。

　　他们将人先带回了对方所居住的苍淞峰，期间几个师兄师姐都来探望了一番，连本峰的大弟子都前来探查伤势了，然而极为巧合的是，叶未晞表面上看似伤的很重，实际上并未伤及心肺，不过都是些皮毛外伤罢了，静养一段时间便好。

　　待到众人离开后，一直等候在云梧宫外的沈逾才重新进来，叶未晞抱着手臂缩在榻上，原本身上那件破破烂烂的喜服早已换下，知道今日这一劫是躲不过了，听到动静后便主动抬起头来，认错道：“二师兄，我……”

　　沈逾眉头紧锁，不悦道：“你知道私自去冥界有多危险吗，若不是我今日赶到，你早就……”

　　赤霄诺还从未见过沈逾生气过，因此也知晓了这件事的严重性，这也正是说明他对自己身边的人极为重视。

　　“师兄……”叶未晞语气哽咽，面色苍白地解释道：“楚河……牺牲了。”

　　楚河是叶未晞在人间军营历练时的将军，沈逾和赤霄诺也曾受到过其照佛。

　　殿内忽然死一般的沉寂。

　　沈逾记得，他们离开时，那位将领不过二十岁左右，纵使在仙界回来后待了这么些时日，也远不及人类的寿尽之日，便询问道：“发生了什么？继续说。”

　　叶未晞捂着头，痛苦的记忆使他在回想时，心口处依旧止不住地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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