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我主义坏女人

　　宋致顺着这个思路继续推敲，他的目光扫过荒芜的花园和阴森的别墅：
　　“如果危险藏在‘提交’之后，那系统为什么要强调‘共享’？这或许恰恰说明，‘找东西’这个过程本身，就不是一个人能完成的。”

　　林郁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说……这件‘遗失之物’，可能需要我们一起才能‘发现’，或者拿到？‘共享’不是在说结果，而是在暗示寻找的方法？”

　　“对。”宋致点头，声音压得更低，“在一个明显有问题的灵异环境里，‘寻找’很可能不是翻箱倒柜那么简单。警告我们‘尽快离开’，或许是因为一旦开始‘寻找’，就可能已经惊动了什么，或者踏入了某种……需要协作才能规避的险境。系统用‘共享’这个词，可能是在隐晦地提示我们：落单即死，必须一起行动，才能进行到‘提交’那一步。”

　　程岑听着，下意识地靠近了他们一些，紧张地望向别墅：“所、所以……我们接下来找东西，绝对不能分开？”

　　正欲回答，宋致眼角的余光猛地瞥见一只悄悄伸向黑色花朵的手——是那个女生。

　　她不知何时凑近了花丛，指尖几乎要触到那妖异的花瓣。

　　“别碰！”宋致厉声喝止。

　　离她最近的林郁反应极快，侧身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

　　罗羡妮吓得浑身一颤，脸色瞬间惨白，嘴唇哆嗦着看向两人，眼眶迅速泛红，蓄满了惊惶的泪水。

　　林郁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立刻松了手，但语气严肃：“羡妮，这不是普通的花，是黑曼陀罗，全株有毒，含有强效的麻醉和致幻成分。如果被刺破皮肤，会非常麻烦。”

　　不远处，原本看着罗羡妮动作、自己也下意识折了几支黑色花朵在手里把玩的许先，闻言猛地一惊。

　　他原先只觉这花古怪，却没想到真是剧毒的曼陀罗！他慌忙甩掉手里的花，看着掌心沾染的些许暗色汁液，心头一阵发毛，忍不住抬脚泄愤似的踹向花丛，低声咒骂：
　　“种的什么丑死人的破花，有毒还不收拾，别是死在哪儿了！”

　　旁边的张一远瞥了一眼地上与黑暗几乎融为一体的残花，心里暗骂许先蠢货，一边不动声色地挪开脚步，离那些美丽而致命的植物更远了些。

　　天色已彻底黑透，浓重的夜色裹挟着寒意和枯树林深处隐约的不详声响压下来。

　　别墅再诡异，此刻也是唯一可见的庇护所。

　　“不能在外面待了，先进去。”宋致当机立断，招呼林郁几人，同时谨慎地绕开那些蔓延的毒花，“注意脚下，别碰到。”

　　一行人小心翼翼穿过诡艳的花园，来到别墅正门前。宋致瞥了一眼默不作声跟上来的许先和张一远，没多理会，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眼前这扇紧闭的深色大门上。

　　他试探着伸手握住黄铜门把——没锁。

　　轻轻一推，门轴发出沉重滞涩的“吱呀”声，一道暖黄色的光线随之从门缝中倾泻而出，瞬间将门外阴冷的黑暗割裂。

　　有人！

　　宋致动作骤停，悬在门槛上的脚收了回来。他抬手示意身后同伴噤声，然后缓缓将门推开更大的角度。

　　随着视野扩展，门内的谈笑声戛然而止。几道目光齐刷刷射向门口。

　　宋致也彻底看清了内部景象。

　　宽敞的复古客厅，巨大的流苏水晶吊灯洒下暖光，左侧是盘旋而上的旋转楼梯。沙发上，四女一男正坐在一起，此刻全都戒备地望向他。

　　双方在光线与阴影的交界处无声对峙，空气凝固。

　　宋致的目光快速扫过，最终落在沙发旁那几个沾满泥渍的大型登山包上。他神色微松，脸上瞬间切换成一个礼貌而略带疏离的笑容，打破了僵局。

　　“别紧张，我们也是玩家。”

　　他回头，对身后的林郁做了个“是人”的口型，随即不再犹豫，率先迈过门槛，坦然地走进客厅。林郁几人紧随其后。

　　沙发上的人装备齐全，登山鞋上泥土犹存，显然不可能是别墅主人。

　　这印证了宋致的判断，她们和自己一样，是被卷入的新人。

　　只要不是什么奇怪东西，就还有周旋的余地。

　　沙发上，一个扎着高马尾、容貌极为出色的女孩站了起来。她目光锐利地扫过宋致和他身后的队伍，随即也露出得体的微笑，主动伸出手：“关瑶。玩家。”

　　“宋致。”宋致简短回应，与她轻轻一握便迅速收回。

　　关瑶对宋致的冷淡不以为意，自然地收回手，侧身介绍同伴：“我的室友，方碧、庄语、舒子悦，以及舒子悦的男朋友，吴值。”被她点到的人相继站起，神色间仍带着警惕。

　　介绍完毕，关瑶重新看向宋致，眼神带着探究：“你们呢？”

　　不等宋致开口，一旁偷偷跟着宋致几人进到别墅的许先早已按捺不住。

　　关瑶出众的容貌和气质让他暂时忘记了恐惧，猎艳之心顿起。

　　他抢上前一步，挤出殷勤的笑容伸出手：“许先，X大导演系的。我们全是来这儿取景拍毕业作品的。这是张一远、林郁、程岑，还有……！”他语速很快地指了一遍，在却在一个人身上顿住。

　　其余人顺着他的视线也将目光通通聚集到了被注视着的女生身上。

　　女生陡然涨红了脸，她低下头颤巍说出了自己的名字：“我叫罗、罗羡妮。”

　　关瑶先是友善地对罗羡妮问好，而后瞥了许先一眼，并未回握，只是仰着线条优美的脖颈，对他淡淡点了点头，随即转身优雅地坐回沙发，将许先晾在原地。

　　许先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和恼意，却也只得悻悻收手。

　　“我们上午就到了，一直被困在客厅，”关瑶坐下后，平静地陈述，“别墅里有空气墙，除了客厅，哪里都去不了。”

　　合作任务，信息共享是基础，宋致对此并不意外。但关瑶的话透露了一个关键信息：她们因某种限制无法探索。

　　是因为参与人数未齐？宋致暗忖。现在双方加起来共十一人，若只为寻找一件“共享”道具，这人数和空间比例显得颇为古怪。而且，他无法确定副本是否仅有他们十一人。

　　实践出真知。宋致目光转向不远处的旋转楼梯，刚迈出两步准备验证，门口骤然响起一道尖锐嘶哑的嗓音：

　　“哎哟！使不得的嘞！你们这些小年轻，怎么不经主人允许就乱闯人家门嘞！”

　　一个穿着宽大灰色旧式褂子、剪着老式学生头的老太婆，迈着小脚疾步从门外冲了进来，几乎眨眼间就冲到宋致面前。她枯瘦的手指带着残影，差点戳到宋致脸上。

　　然而，在看清宋致面容的瞬间，老太婆满腔的怒气像被戳破的气球般泄了，转而堆起满是褶皱的笑容，眼睛眯成两条缝：“好俊的后生哟！哪儿的人呀？怎么到这儿来的？打算呆几天呀？”

　　她语速又快又急，问题连珠炮似的砸来。

　　宋致怔了半秒，迅速调整表情，礼貌但含糊地回答：“阿婆，我们是X大的学生，来这边拍点短片，拍完就走。”答了，又好像什么都没答。

　　老奶似乎并不在意答案，笑容愈发加深，刚想再说什么，却又像想起什么晦气事，猛地收了笑容撇撇嘴。

　　“算了算了，俊后生怪有礼貌的。吃饭了没？没吃阿婆给你们做去！”她变脸似的又热情起来。

　　许先目光瞥见关瑶随着突然进来的老太婆，将视线一起投在宋致那张俊逸的脸上，心头嫉恨，忍不住嬉皮笑脸地凑上前：“阿婆，有什么好吃的呀？”

　　老奶转头，看见许先的脸，笑容顿时垮了一半，耷拉着眼皮，语气硬邦邦：“吃吃吃，不请自来还好意思讨吃的？”说完不再理他。

　　许先碰了一鼻子灰，脸涨成猪肝色，却不敢对NPC发作，只能阴沉地退到一边。

　　老奶扭头对着宋致，又笑成了菊花：“俊后生等着，阿婆这就去做饭，保管你们吃了还想吃！”说完便迈着小碎步，飞快地钻进了客厅另一侧的厨房。

　　老奶身影消失在厨房门后，关瑶才慢慢踱到宋致身旁，低声道：“看来，剧情正式开始了。”

　　“剧情？”宋致看向她。

　　“嗯，”关瑶点头，目光扫过客厅华丽的装饰和窗外浓稠的黑暗，“这不像个简单的寻宝游戏。一个没有背景故事的副本，不会用‘痴心人’这种名字。”她顿了顿，“小心那个老太婆，她的态度……很不对劲。”

　　宋致正想再问，厨房门“哐当”一声被推开。老奶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菜走了出来，脚步快得不像老年人。

　　不到三分钟，长条餐桌上便奇迹般摆满了十几道菜肴。荤素搭配，色香俱全，在灯光下泛着诱人的油光。

　　老奶擦擦手，热情地朝宋致招呼：“俊后生，快来坐！吃饭了！”

　　见宋致略有迟疑，老奶欣赏地看了看他那张即便带着戒备也依旧出色的脸，纠结地皱皱眉，目光在人群中逡巡，最终落在气质清冷、容貌也属上乘的林郁身上，这才不太情愿地挥挥手：“都来，都来坐！吃！”

　　一行人如同被驱赶的羊群，被动地走向餐厅。

　　宋致被老奶亲自按在主位坐下，面前堆满了硬菜。饿了一整天、又经历连番惊吓的众人，看着满桌佳肴，忍不住吞咽口水。然而，回想起老奶那诡异的出场和迅疾的上菜速度，无人敢动筷。

　　老奶站在桌边，看着正襟危坐的众人，脸色渐渐沉了下来：“怎么不吃？是嫌弃阿婆的手艺不好？！”

　　宋致立刻起身，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笑容：“阿婆，您忙活了半天，我们等您一起。”

　　老奶脸色瞬间由阴转晴，笑得见牙不见眼：“哎哟，还是俊后生懂事！不过阿婆还有事要忙，就不跟你们一块吃了。楼上有空房，二楼三楼已经打扫好的五间，你们随便住！记住啊，二楼最右边那两间可别进去！”

　　她特意对着宋致叮嘱：“俊后生，你可要多吃点！阿婆今晚就不下来了，你们自便啊！”说完，她拍了拍宋致的手背，转身回到厨房，不一会儿端着一个堆满饭菜的托盘，晃晃悠悠地上楼去了。

　　直到老奶的脚步声消失在楼梯尽头，餐厅紧绷的气氛才稍有缓和。然而，面对满桌香气扑鼻的饭菜，无人敢率先动筷。

　　就在这片压抑的寂静中，一阵细微的、小心翼翼的咀嚼声传来。

　　所有人循声望去。

　　是罗羡妮。她不知何时已经拿起了一块糖醋排骨，正小口地啃着，发现众人目光聚焦，她动作僵住，仓惶地放下排骨，头深深埋下，肩膀瑟缩起来，像只受惊的鹌鹑。

　　坐在她旁边的林郁低声道：“没事，没怪你。我们只是担心这食物……可能有问题。”

　　关瑶团队的几个女生见状，也纷纷出言轻声安慰。

　　也许是众人的态度让她稍稍安心，罗羡妮低着头，用细如蚊蚋、带着颤抖的声音，怯怯地说出了一句话：

　　“可是……如果不吃，阿婆会不会……生气？”

　　这句话像一颗冰珠，坠入沉默的湖面，激起无声却刺骨的寒意。

　　众人悚然一惊。

　　是啊，剧情刚刚开始，NPC明确表达了“招待”之意。拒绝这份“热情”，会不会直接触犯某种规则？

　　然而，无数恐怖故事里的血泪教训历历在目：那些在诡异之地吃了陌生食物的人，往往没有好下场。

　　吃，还是不吃？

　　惨白的灯光下，满桌佳肴色泽诱人，香气袅袅，却仿佛散发着无声的、粘腻的威胁。每个人都盯着眼前的碗筷，脸色变幻不定，陷入两难的恐惧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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