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抉择
地下石窟里不见天日，四周都是青黑的岩壁，布满了沟壑和斑驳暗绿的苔藓，潮湿的土腥味混着岩石的冷硬气息扑面而来。
地面积着浅水，偶有水珠滴落在地，发出‘滴答’声，回声在空旷的石窟里回响。
地底下无法辨别时辰，只能大致估算。
卫青等人已经一日未曾进食，现如今都饿了，只是石窟里没有吃食，只能忍着。
“谁能想到，上边是治病救人的药庐，底下却是血海炼狱。”天相年纪小，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景象，不由地感叹。
七杀一贯沉默不语，天机拍了拍天相说道：“谁说不是呢，如今我们不还得被困在这炼狱里。”
天府吃了丹药，伤势已好大半。
他半倚靠在石壁上，目光看向门外，“也不知公子 ... ... ”话并未说完，但所有人都明白这未说完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们都听到了花静禅对司九经说的话，自然也都明白司九经正在面临什么。
药庐地窟的空气潮湿，药草的味道混着血腥味的腥甜，萦绕在司九经的鼻尖挥之不去。
他背靠在冰冷的石壁，玄金墨袍沾了泥污，却依旧不损他分毫矜贵的气质，只是指尖拽得发白，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灰。
而上边的药庐，煞化的百姓发出阵阵嘶吼，穿透岩层，传入地窟，时而尖锐如鬼哭，时而夹杂着模糊的低吟。
这些隐隐传来的声音，此刻都成了钻心的利刃，他的内心不断拉锯撕扯。
司九经眼底是翻涌的惊涛，想起父皇临终前的嘱托和遗憾。
想起出发前百姓的呼喊和拥护，此刻他仿佛能看见枫溪镇的青砖黛瓦和袅袅炊烟。
能想象出百姓们春耕的笑脸，日出而做、日落而息。
想到自己南巡时，孩童们围着他的仪队喊“陛下”的模样，那些都是他的子民，是东离国的百姓。
他猛地抬头，沉默地转身回了房间，停在花静禅面前。
卫青和卫东等人起身看向走进来的司九经，并未说话，因为他们都知道，陛下此时的决定有多艰难。
司九经面无表情，眼底闪过挣扎和纠结，“师祖，你要如何做？”
花静禅眼眸微沉，声音却依旧清冷：“眼下，唯有玄清镇魔阵可破此局。”
她掌心浮现微小的阵法转换景象，司九经和墨麒以及凤芝目不转睛地看着。
花静禅看着掌心变幻的阵图说道：“此阵能逆转七杀蚀骨阵的魔煞本源，反将浊正等人困死其中，可 ... ... ”
她顿了顿，目光掠过司九经紧绷的下颌，“阵成之日，枫溪镇的每一寸土地、那些煞化的百姓，都会彻底消散，东离国的版图中，再也不会有枫溪镇。”
司九经喉结滚动了一下，他想再确认一次，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就 ... ...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他看向花静禅，目光里带着一丝近乎祈求的希冀。
他是帝王，护佑子民是他的天职，可此刻他却要亲手将自己的子民从东离版图中抹去。
花静禅摇了摇头，眼眸中第一次流露出无奈，她虽为神，却也不是万能的，对此她无可奈何，若能救，她也必定不会放弃一丝希望。
“七杀蚀骨阵灭魂蚀骨，煞化的百姓早已失了神智，神魂被魔煞啃噬殆尽，无解。”
她叹了口气，“若不如此做，待这些煞化的百姓出了枫溪镇，那整个东离将会面临灭顶之灾，情况比之现在有过之而无不及。”
“此阵是唯一能保我们、保东离的法子，不然，要是放任下去，哪怕我们都死在这，也无法阻止这些煞化的百姓出去，唯有将此地彻底抹除。”
司九经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拽紧了拳头，“所以毫无办法，只能放弃他们，放弃枫溪镇。”
身后站在火堆旁的卫青、卫东、卫捌以及卫鹫，扶着天府的天机，天相和七杀都低垂着头，他们同样无能为力，内心纠结痛苦。
司九经胸口似乎堵着一口气，内心带着无力的痛楚，他的目光飘向地窟外的方向，仿佛穿透了厚重的岩层，看到了上方煞化又似痛苦的百姓。
而枫溪镇，那个存在了百年的镇子，将要因为他的抉择，彻底沦为历史。
司九经的内心像是有两个不同的声音在撕扯。
‘你就是个优柔寡断的帝王，舍不得子民，既要又要，那就拉着所有人一起陪葬。’
‘你凭什么如此浪费时间，凭什么让所有人为你和枫溪镇陪葬，你忘了师祖从仙域来到人间是为了谁。’
司九经闭上眼，脑海中闪过东离国的疆域，枫溪镇不过是柏川城旁的一个角落，可那一点，是万千鲜活的生命。
他身为帝王，要护的是整个东离国，可那些子民也是他的责任。
他睁开眼，眼底是挣扎的红血丝，脚步向前挪了半步，又顿在原地，像被无形的锁链困住。
花静禅虚空画符，身前浮现出一节细小枯枝。
“万物有灵，以扶桑为枝，承万民之念，地脉有灵，渡民之怨，残识归来，唯愿可显。”
只见四周有星星点点的光芒聚集在枯枝上，那细小的枯枝竟然渐渐长出嫩绿的枝叶。
枝叶中显现出枫溪镇百姓的意识残片，凝成半透明的虚影，无数面容闪过，有痛苦、有感激。
但更多的却是——‘陛下，请让我们解脱吧，太痛苦了！’
司九经瞳孔震颤，内心震撼之余渐渐下定决心，原来他们是痛苦的，这对他们来说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他的目光看向花静禅，眼中的犹豫不决逐渐转变为坚定，“师祖 ... ... ”千言万语，亦无需多言。
花静禅抬手轻推，焕发新生的树枝飘向司九经，他双手接过捧着。
“这是扶桑树枝，我以扶桑枝为基，承载了枫溪镇百姓的残念，就当是留给你的一些念想吧。”
司九经眼眶微红，低头轻轻“嗯”了一声，将扶桑枝收了起来。
再抬眸时，眼底已化作坚定，“师祖，你安排吧，我们要如何做？”
气氛一时间转换，在场所有人目光皆看向花静禅，静等她的安排。
突然，伴随着一阵剧烈的震动，石壁簌簌往下掉灰，外面的嘶吼声更近了，似乎有煞化的百姓正在撞击地窟入口的结界。
墨麒冷凝地声音响起：“师祖，七杀蚀骨阵已经开始侵蚀地窟，灵力的运转好像更滞塞了。”
“不能再拖了。”花静禅声音冷厉：“再拖下去，杀阵中的魔煞会蔓延至周边城镇，那些傀儡也将流窜出去。”
“所有人，听我安排。”
花静禅安排好一切，众人便各自去准备了，卫青和天府等人是凡人，因此留守在药庐。
花静禅在药庐入口设下了九宫八卦阵，凡是冲击阵法的傀儡皆会被灼烧。
想要逆转七杀蚀骨阵，需要找到阵眼，利用枫溪镇的地形优势聚集五行灵气，将七杀蚀骨阵的血煞之气转化为玄清灵气。
凤芝前往枫溪镇西边布下四象镇魔柱，通过四象镇魔柱将血煞之气转变为灵火之力，以灵火破煞。
司九经则需前往东边，同样布下四象镇魔柱，将血煞之气变为凝寒之力，聚极寒之气。
墨麒需要前往阵眼，将五行之力聚集，以雷火破煞。
阵成，血煞之气将转变为玄清灵气，将浊正等人以及煞化的傀儡全部困杀。
至于其他方向的五行灵力，花静禅化了两个分身，分别前往南、北以及西峡河布下四象镇魔柱，聚金、木、土之灵力。
此次行动需要避过浊正等人的耳目，要在他们察觉之前完成阵法转换，因此，阵眼关键之处交给了墨麒。
只因浊正定会紧盯着自己，所以花静禅并未亲自前往阵眼，而是选择去了西峡河，引开浊正他们的视线。
果不其然，花静禅刚在西峡河布下四象镇魔柱，将其隐蔽起来，便传来浊正的声音：“上神这是要去哪啊？”
花静禅瞥了一眼，手中极速掐决，河中的镇魔柱悄然运转。
她回过身若无其事地说道：“你的动作倒是挺快，看来很是关注本上神的动向。”
浊正和浊邪裹挟着汹涌的魔气而来，身影出现在半空中。
浊正眼神阴翳地盯着花静禅，“那是自然，若能在此留下你，对我魔界来说，将是天大的喜事。”
“哼，只要你死，封印魔界的结界自然消散，届时，我魔界将不必困守于一地，必将重现魔神时期的辉煌！”浊邪冷哼着说道。
花静禅闻言冷笑，不屑一顾：“就连魔神都已被我所灭，如今凭你们，便想留下我？”
浊正语气阴森地回了句：“怎么，上神是放弃那些凡人了？你的灵宠也不要了？”
然而，话音刚落，浊正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脸色骤然一变喝道：“不对！上神当真好计谋！”
浊正此时已然察觉到什么，只因空气中的血煞之气竟然往西峡河聚集，他面容狠厉：“浊邪，上。必须阻止她。”
浊邪闻言浑身魔气暴涨，手中招魂幡飞出，无数恶鬼扑向西峡河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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