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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宴(2)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这里看不到武德殿。”
“我害怕住到皇宫里,依循旧例,身为皇太子应该住到东宫,一日都不能延误。”李景宣沉默不语,良久,语意艰难道,“大哥死去那么多年,所有人都放下了,我还是忘不了。”
李燕亭抓住他的手臂:“别忘了还有我们,就是父亲,也是顶着一些大臣的责难才将你册封为太子。”她指尖微微发抖,“从发下诏书到册封仪式,以前都需要几个月的时间,这次却是短短十几天,父亲也是怕事久生变,对你不利。”
寒风拂过,李景宣脸颊上闪着微光,勉强笑了一下:“季彦怎么样?他不太喜欢人多的地方,会不会觉得不太适应?”
李燕亭道:“他看到你成为太子,很是开心。不过,孙传尧没有来,可惜了。”
“他是王府的仆役,你知道他没办法来。”李景宣闻言自远处收回目光,望着李燕亭神色恍惚的样子,接话道:“燕亭,有些事情,你要想清楚,是永远不可能做到的。”
“温乔家境也不好,不是也成为了将军。孙传尧为什么不可以,如果你相信他,将他举荐到幽州兵营,过个几年,等到有了官职,地位也不会低。”
“温乔的父亲以前是河西道行军总管,降罪革职之后,才成为平民,祖上亦有名将。何况他从小出入皇宫,武艺精湛,大家都对他很熟悉。孙传尧和他不一样。”
“你怎么知道孙传尧不会武艺,我是说他若是对习武有天赋呢。”
“我不想过多议论他的出身,你心里应该也清楚,你们根本就不可能在一起。”李景宣停顿半刻,想起孙传尧的容貌,内心一阵刺痛,“你不能再想这些事情了。”
“那么你千万不能把他赶出王府,他没有亲人,出了长安还能去哪里?”李燕亭说道,言语哽咽,似是最大让步的求饶。
李景宣刚想回话,看到李绪走了过来,李燕亭察觉身后的异样,连忙转身对李绪行礼道:“燕亭见过皇叔。”
李绪笑道:“燕亭,许久不见,你可是长成大姑娘了。”
李燕亭见李绪来到李景宣身边,想是必然有话要对他说,答道:“皇叔,景宣,阿娘还在殿内等着我,我先回去了。”
李燕亭离开之后,李绪道:“景宣,今日两仪殿的册封仪式,我可是十几年都没见过如此隆重的典礼了。”
李景宣温言道:“景宣不才,当了太子,将来还有很多事情需要皇叔指点。”
李绪听着李景宣的话,赞许地点点头,傲然道:“诸位皇子之中,你算是天资聪颖,亦知仁孝的孩子。李昶天赋比别人高出一些,却没有你那么谦和。不过作为君王,这些特质还不够,平民百姓,群臣官吏,你若不对他们下手狠一些,人性贪婪,他们可是不会甘愿听从你的命令。”
李景宣道:“《说苑》所言父其父,子其子,恤诸孤而哀丧纪。我想至少要做到这一点,平民才会亲附你。”
李绪朗声一笑:“这是古书上所写的谎话,这么说吧,温乔现在不在长安,你还是在凉州,若是温乔和肖钧夷有嫌隙,你会放弃温乔吗?你要想清楚他从前是李源的随从,性情难以调伏,武艺又高强,不遇到事情也罢,若是遇到生死大事,难免不服主,你会怎么办?”
李景宣道:“我不会这么做。”
李绪沉默许久,点点头:“我想你也不会这么做。”
李绪语气微妙的转换,让李景宣意识到,刚才他是在试探自己的心思,到底是官场多年的老臣,此时再想改口已经来不及了。自古以来,皇族之内没有当上皇帝的族亲,都希望拥有更大的权势,一来可以自保性命,二来可以通过脑中谋略控制能力不足的君主。只是李景宣既不像会被李绪操控的棋子,也不似与他性情相通,谋划政事的同党。
这场利益相交的和谈,没有结果。
李绪轻拍李景宣肩头:“我们出来太久了,有失礼节,早点回去吧。”
待李景宣回到座位,叶婉华持壶为他倒了一盏新茶:“怎么出去那么久?”
“没什么特别的事情。”李景宣接过茶杯,“和皇叔闲聊了几句。”
宴会之后,李景宣回到王府。武康已在府外等候多时,李景宣翻身下马,回望身后的马车,将手里的马鞭交给武康:“你让仆人整理一间客房,给随行的客人居住,不得怠慢。”
李景宣回到房间,换了一身褐色常服,来到东厢房。侍女站在屋外,手里拿着一把短刀,低语道:“殿下,我们在沈姑娘身上搜出一把短刀。”
李景宣接过短刀,说道:“知道了,这件事不要外传。你去看看燕亭和季彦,让他们早点休息,今晚大家都累了。”
侍女作礼道:“是。”
灯火之下,沈持盈穿着灰色衣衫和烟云银泥裙,腰间系着一条菱草黄绸带。她脖线纤细柔和,微微向后仰着,脑后梳着规整的发髻,却仍有多余的黑发散落而下。那双明眸如深秋的星辰,冷冷应向来人。
李景宣将短刀放在桌上:“沈姑娘,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又变成崔小言的妹妹了?”
沈持盈坦然迎视着李景宣的目光,答道:“崔小言让我潜入王府,打探你的消息。”
“他们不知道我们见过面吗?”
“崔小言不会管我的生死,他们以为你会被我迷惑,就像宴会中其他宾客所想的那样。”
“所以你随身带着短刀?”
沈持盈望向窗外漆黑的夜色,没有答话。
李景宣拿起短刀,又放回桌上,沉吟片刻道:“我不会为难你,过段时间,你拿些银两,离开长安城吧。”
沈持盈双手搁在桌面上微微颤抖,没有答话。
李景宣眼神扫视而过,便已知晓沈持盈的心意,浅笑道:“今日是我的生辰,做一件好事,总不会有错吧。”
“今日册封太子,你为何还是这般愁神凝重。”沈持盈抬起眼眸,目光清澈,冷冷言道,“天下将来都会是你的。”
李景宣苦笑一声:“倘若我拥有天下,你又何必对我如此防备,仇恨至深。”
“我的父母被官府判了冤案,无权无势。”沈持盈眼中闪过一丝厌恶的神情,“天下离我太过遥远,我对皇权之争毫无兴趣。”
李景宣摇头冷笑起来,坐到桌边拿起酒壶,往酒杯里倒满酒水。
“太子殿下,你不能喝酒!”沈持盈一把推开李景宣手中的酒杯,酒水翻到在桌面上,洒落地面,坚持道,“至少今晚在我面前不可以。”
李景宣怔怔地望着沈持盈随即回过神来,将酒杯轻轻地翻转过来,放回木盘,说道:“对不起,我确实不该在你面前喝酒。”
李景宣站起身,接着道:“你待在王府很安全,崔小言或许会威胁你,但是他既然在皇上面前把你交给我,绝对不敢贸然出手伤害你。我答应你的事情会做到的。你先早点休息,我不打扰你了。”
李景宣走后,沈持盈独自坐了很久,才站起身,洗去妆容,换上侍女准备的便服。内心思绪万千,一夜未合眼。
夜月之下,齐戈带着张彻来到密林间的农舍。庭院内站着三名黑衣人,张彻认得李绪,崔小言,以身形判断应该就是这二人。另外一位中年男子跟着李绪,应该是他的随从。
李绪,崔小言和齐戈走进厅堂。男子和张彻站在庭院内,男子到是爽利,自己摘下帽兜,张彻这才发现自己在来青酒店见过他。
男子看着张彻冷笑起来,夜色下更添寒意:“小兄弟,你是跟着齐戈来的?”
张彻点点头:“我是凉州人,你从哪里来?”
男子道:“西宁。”
张彻不再言语,心里猜测他会不会认出自己,不过看样子神色平静,不太像知晓内情的人。
男子起身走到廊檐下拿出一壶酒,坐下,斟满两碗酒水。“想来也无事,你我相见是缘分,陪我喝几杯,如何?”
张彻点头答应,接过男子手里的酒碗。
堂内,李绪道:“李景宣当了太子,对我们威胁更大了。”
崔小言道:“王爷,可以想办法与他联手,皇帝年老,离世之后,可以威胁李景宣,让他做皇帝,实际执掌大权的是我们,不是很好?”
李绪摇摇头:“李景宣,不可能,众多皇子之中,我自认能应付的不在少数,只有李景宣和李屹最难掌控,偏偏李珣又偏爱李景宣,让他做了太子。”
齐戈答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李绪道:“一切按计划行事。”
崔小言道:“沈持盈?”
李绪道:“我不指望用她对付李景宣,不过李景宣很有可能对她手下留情,这两人若有了情义,太子殿下沉溺舞女美色,我们再传些谎言,若是能断了他和夏光纬的联姻,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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