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漩涡
六部官署设在宫城之内,萧翎气势汹汹就来了,兵部这才刚刚换血,皇帝又令其详整历年账册,正是一堆政务忙得焦头烂额,还得抽出空来招待他这位不容怠慢的稀客。
新任兵部尚书魏徵大步流星从议阁出来,面上带着几分不欢迎,给凌王见礼。
萧翎也一脸怒气,毫不客气坐上厅堂主位。
云倾在后跟着,怎么觉得这两人才刚一见面,便有些剑拔弩张的架势。
魏徵先开了口:“殿下素来不问朝政,怎么今日想起到我兵部来了。”
萧翎嗤笑一声:“魏大人这才刚刚上任,口气不小啊。”
魏徵三十过半,出身将门,性情刚正秉直,与镇南将军府的三公子秦修交好,秦修是萧翎姐夫,又与萧翎私交颇深,魏徵便也与他打过几次交道,早就对他这副闲散的样子很看不惯了。
他硬邦邦道:“殿下既知我初上任,事务缠身,有什么话就请尽快吩咐。”
萧翎翻了个白眼,有段日子不见,还是这般不友好。
他不愿自讨没趣,直入正题:“本王今日是找你告状来的,方才在街上,尉迟兰若带兵横冲,差点掀了本王的马车!还拒不陪礼,这事你管不管?”
魏徵被他问得一愣,尉迟兰若是谁他们都清楚,那是拓王手底下的人,与他何干?
他忍了忍:“逐鹰卫籍属禁军,归拓王节制,与兵部不相干,殿下怕是找错人了。”
萧翎哗啦一下甩开折扇:“怎么不相干,本王可听说了,兵部公开上表,要收编逐鹰卫兵权,你这个兵部尚书会不知情?”
魏徵满脸的莫名其妙:“兵部有此奏议不假,可陛下尚未决断啊,殿下兴师问罪是不是早了点儿?”
“怎么?你敢纵属下争抢兵权,此时又不敢管了?”
“兵部所提之事合乎律法,何来争抢?”魏徵不想忍了,“殿下莫要胡搅蛮缠!”
萧翎唰地收了折扇,气得手抖指着他:“本王不管,你今日不给本王一个交代,本王就不走了!”
魏徵也火大地看着他:“您找我要什么交代?”
“不找你找谁?禁军根本不管逐鹰卫的事,找我四皇兄不是找骂吗!”
兵部的人连着云倾,见两人还真吵起来了,都赶忙拉着,这两人一个是新任尚书,背后是三朝将领抚远大将军,另一个是满朝都没几人敢得罪的凌王殿下,他们谁都担待不起。
魏徵被人连拉带拽,气急之下来了一句:“您找陛下去总行吧!”
萧翎被云倾挽着臂膀,也是一愣。
他定定打量魏徵一眼,忽然笑了:“对啊,你倒给本王提醒了。”
他理了理气皱的衣袍,胸有成竹地手握折扇:“本王去找父皇说理去,看那尉迟兰若还敢违逆父皇不成。”
说罢带着云倾,大摇大摆这就走了,只留兵部一片混乱。
魏徵诧异目送着他,耳畔回荡他这最后一句,眸中愠怒渐渐沉了下去。
再抬起眼,望向他嚣张跋扈的背影,已变了眸色。
*
云倾直到回了府,还觉得这事不大对劲。
膳房备了一整桌佳肴,云倾捧着碗筷若有所思,干脆放下道:“王爷为何要去兵部闹这么一出?”
萧翎已较在府外平和了许多,闻此还是斜了斜眼:“怎么是闹,本王是去出气去了。”
“王爷是有意去提醒魏大人的?”
萧翎也不再动筷,提防看向她:“提醒什么?”
云倾压低声音:“逐鹰卫兵权,不在拓王,也不在禁军。”
她猜测道:“而在陛下,是吗?”
萧翎静静盯着她的眼,眉间已微凝起来。
怕是要瞒不住她。
“你真不愧是云暮归的女儿。”
果真如此,云倾这便想得通了,治军权责不统,如此大的纰漏,拓王不提,禁军也不提,难道等着兵部去参?
想来陛下既不能完全信任拓王,也不能完全信任禁军。
如此一来,陛下显然也不能提,更不能直接收拢兵权,那岂不是寒了拓王与禁军统领的心。
大家都不提,便只能装作都忘了。
那个兵部侍郎,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竟敢与皇帝争兵权,难怪萧翎要演这么一场戏。
思及演戏,云倾又惊觉:“那今日这场撞车?”
她越说越笃定:“难不成……尉迟将军口中那行骗之徒还真是王爷所派,王爷算准了他去捉拿的时间,故意在主街上被他一撞,好借此去兵、”
“停。”
萧翎竖起手。
他匪夷所思地敲了她前额:“本王去哪儿找这么个骗徒?”
云倾沉浸其中,也冥思苦想:“对啊,你是什么时候送的信?”
萧翎一噎。
他扯回她思路:“本王只是瞧不惯那尉迟兰若,才与他争执一场。”
云倾摇头:“不对,王爷不是如此不讲理的人。”
萧翎这回瞪大眼:“他如此敷衍我,你竟觉得是我不讲理?”
“尉迟将军出身皇室,追随拓王也是为了报恩,你对他又无恩情,能礼让你三分已是不错。”
云倾理所当然:“这事我在北境都知道,你会不知道?”
萧翎真是低估她了。
他确实没想到她也知晓此事。
他拿起公筷,开始给她布菜:“你一个小孩子,整日想那么多做什么?好好吃饭长身体才是正事,你瞧你瘦的,该胖的地方一点不胖。”
云倾怔愣住。
下一瞬便拧眉叫道:“你怎知我该胖的地方不胖!”
萧翎嘴一快:“你那日湿透,本王都瞧见了。”
云倾瞪着他不可置信地瞧了好一会儿,转身便回了房。
萧翎这晚没读成书,云倾不给他开门。
*
一连多日,云倾总不爱好好搭理萧翎。
萧翎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小心解释过多次:“我不是那个意思。”
云倾满不在乎:“无妨,王爷若不喜欢我这样的,尽管去找别人好了。”
“反正建康城里,心仪王爷的姑娘可多着呢。”
“总能找着王爷喜欢的不是?”
“不知那陆家小姐合不合王爷心意。”
萧翎委屈:“我挺喜欢你这样的……”
云倾便只道一句:“哦。”
又一日清早,云倾睡足醒来,打开衣橱,想起自己有些时日没穿裙装了,挑选了一件紫霞烟的对襟宽袖短衫,外搭一件杏粉齐胸襦裙。
穿戴整齐,站到铜镜前左右瞧了瞧,自己这身段儿分明就是极好的!
她神清气爽,出了房门,穿过内院来用早膳。
却没见萧翎在这儿。
再往前院望望,萧翎也没在那逗鸟。
堂门口立着一个值守的小厮,云倾上前问:“这位小哥,王爷还未起吗?”
往日清晨,他都是早早起了等着她的。
小厮笑道:“云姑娘,王爷今早有事出门去了,这饭菜还热着,姑娘快用吧。”
云倾看了眼,饭菜一口未动:“王爷没吃?”
小厮道:“王爷吃过了,又吩咐膳房给姑娘备的。”
云倾了然,不再多问,只是心里奇怪,他这些时日都将她寸步不离带在身边,怎么今日没等自己。
云倾又想起,那日在沁香楼,他便见了一个神秘的朋友,莫不是又见那人去了。
她只胡思乱想一会儿,便不再耗神,专心享用了早膳,嘱咐门口小厮,待王爷回来麻烦去通传一声,便独自去湖塘边练起射艺。
萧翎为讨她欢心,在这儿专程开辟出一块空地,设上了各种花样儿的箭靶,也免得她在府中无趣。
约莫小半个时辰过去,小厮才来知会她,云倾在塘边的水池净了手,便往兰院走。
回到院门口,正见阿瑞从里出来,云倾迎上去问:“阿瑞,王爷这半日做什么去了?”
阿瑞累得没什么精神,疲惫道:“别提了,王爷一早便出了门,瞧着也没什么要紧事,在主街上闲逛了几圈,便去了陆大人府上一趟,碰到有客人在,没说几句又回来了。”
云倾听后,喃喃道:“陆大人……是哪个陆大人?”
“就是吏部尚书,陆秉华陆大人。”
*
萧翎回府后,听苏伯道云倾正在湖塘射箭,没急着找她,回房换衣歇息了一会儿,直到快用午膳才出来。
他去书房敲门,云倾正巧从里打开。
萧翎上下打量她一番,笑了道:“有些日子没见你这装扮了。”
云倾瞧这笑容,也挂起淡淡笑意:“王爷心情不错?”
一切如他所想,他确实如沐春风。
云倾绕过他出了房门。
萧翎一头雾水,快步追上:“你怎么不问问我今日去哪儿了?”
云倾听此,便停步回过头来,默然片刻,问道:“王爷去哪儿了?”
萧翎应对自如:“宫里有小皇孙快满百日,本王今日上街,去为他筹备了贺礼。”
云倾静静等了一会儿,听他当真言尽于此。
她没有急着与他发难,本是思及他去陆府或有什么正事,没想他自己先提起来了,可眼下,不仅对她相瞒,还特意想好了说辞应对。
云倾心跳得极快,面上平静如水:“王爷难道忘了,您还去了陆大人府上一趟吗?”
萧翎自得的笑意一僵。
很快明白过来。
他去陆府这事,并无旁人知晓。
他几步朝外喝道:“来人!将阿瑞给我拖到后院,打他二十板子!”
云倾这下急道:“王爷打他做什么?”
“谁叫他多嘴,惹你不快?”
“惹我不快的是他吗?”
萧翎气怒的语声停了下来。
望着她满含质问又认真的神色,眼眸微微动了动。
那日争执过后,他曾与她保证,不会见那陆家小姐。
这几日她闹脾气,萧翎也知道,那不过是她的气话。
两个多月来,他与她朝夕相处,容她住进他的书房,偷听他说话,知悉他的一举一动。
未曾与她明说,不过不想她搅进这道争斗的漩涡。
今日不得已对她相瞒,也是怕她又平添误会。
萧翎神思恍惚,语声也有些不稳。
“你当真不信我?”
云倾似是头一次,从他望向自己的神色里,瞧见几分心伤之意。
她亦觉酸楚,轻声问:“王爷要我怎么信?”
萧翎抿紧唇,顾不上太多,拉上她手腕便往外走。
云倾被扯得生疼:“王爷带我去哪儿?”
萧翎回头:“跟本王进宫,本王这就证明给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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