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未晞时》

　　五月的风带着初夏的燥热，教室里的空气黏稠得让人喘不过气。黑板上倒计时牌上的数字已经变成鲜红的“38”，各科试卷像永远不会停歇的雪花，堆满了每个人的课桌。

　　林未晞盯着刚发下来的数学模拟卷，那个用红笔圈出的“92”分像一记重锤，砸得她眼前发黑。全班平均分108，她甚至没能及格。讲台上老师分析试卷的声音变得模糊不清，她只看见自己的名字在成绩单上不断下滑，已经跌出了年级前一百。

　　课间休息的铃声像是救赎。同学们纷纷起身活动，林未晞却像被钉在座位上。她死死攥着那张试卷，指甲在分数上抠出深深的印痕。

　　“未晞，去接水吗？”沈思雨探头问。

　　她摇摇头，喉咙发紧说不出话。

　　视线不受控制地飘向窗外。四班的走廊上，陈望正和几个保送生谈笑风生。他手里拿着某顶尖大学的招生简章，阳光落在他舒展的眉宇间，那么轻松，那么遥远。

　　物理课代表开始发前天的竞赛试卷。当那张满是大红叉的卷子轻飘飘落在桌上时，林未晞终于崩溃了。58分——她熬夜刷题到凌晨两点，换来的却是比上次更低的分数。

　　眼泪毫无预兆地涌出，她慌忙低头假装捡笔，泪水却已经滴在卷子上，晕开了墨迹。她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肩膀却控制不住地颤抖。

　　放学铃声成了解脱。林未晞第一个冲出教室，几乎是跑着上了教学楼天台。初夏的晚风带着暖意，她却觉得浑身发冷。趴在栏杆上，看着下面操场上奔跑嬉笑的身影，她终于忍不住放声哭了出来。

　　为什么这么难？为什么她拼尽全力，却连别人的起点都够不到？那些公式定理像故意和她作对，怎么学都学不会。而有些人，却可以那么轻松地走向光明的未来……

　　脚步声在身后响起时，她慌忙擦眼泪，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林未晞？”

　　陈望的声音让她浑身一僵。她不敢回头，怕被他看见这么狼狈的样子。

　　一件还带着体温的校服外套轻轻披在她肩上。陈望什么也没问，只是默默递过来一包纸巾，然后陪她一起靠在栏杆上，望着远处渐渐亮起的万家灯火。

　　“我第一次物理竞赛，”他突然开口，“只拿了三等奖。”

　　林未晞愣住了，忘记继续擦眼泪。

　　“那时候觉得自己特别失败，躲在器材室哭了一下午。”陈望笑了笑，眼睛望着远方，“后来教练找到我，说失败不是终点，而是告诉你这条路需要换种走法。”

　　他转身面对她，眼神认真：“你的文科成绩很好，作文每次都是范文。为什么非要逼自己走不擅长的路呢？”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林未晞心中紧闭的闸门。她哽咽着说出憋了太久的话：“因为……我想和你去同一所大学……”

　　说完她就后悔了，慌忙低下头。天台上安静得只剩下风声。

　　良久，陈望轻声说：“可是林未晞，你应该去最适合你的地方。而不是勉强自己去够一个不适合的目标。”

　　他指向远处不同的方向：“你看，这座城市有那么多大学，每所都有它独特的光芒。你值得在属于你的地方发光，而不是活在我的影子里。”

　　这番话像温暖的泉水，慢慢融化了她心中的坚冰。夕阳终于沉下地平线，天边泛起紫红色的晚霞。

　　“走吧，”陈望接过她肩上滑落的外套，“我请你喝奶茶。听说甜食能改善心情。”

　　奶茶店里，陈望点了两杯招牌珍珠奶茶，特意让店员给她的那杯多加了一份糖。坐在靠窗的位置，吸管搅动着棕色的液体，林未晞的心情奇迹般地平复了。

　　“其实，”陈望突然说，“我挺羡慕你的。”

　　她惊讶地抬头。

　　“你拍的照片那么有温度，写的文字能打动那么多人。这些天赋，是很多人求都求不来的。”他吸了一口奶茶，露出那个熟悉的酒窝，“而我只会解数学题。”

　　回学校的路上，路灯已经亮了。两人的影子被拉长又缩短，像跳动的音符。

　　“谢谢你。”在教学楼分开前，林未晞轻声说。

　　陈望摇摇头：“加油，你可以的。”

　　那天晚上，林未晞在日记本上画了一道彩虹，在下面写道：

　　“今天我才明白，真正的喜欢不是勉强自己变成对方的样子，而是勇敢地做最好的自己。他说得对，我们都有属于自己的光芒。也许不在同一个地方闪耀，但至少，我们曾照亮过彼此的夜空。”

　　合上日记本，她拿出崭新的作文本。笔尖在纸上流畅地移动，那些压抑已久的情感终于找到了出口。

　　窗外月色正好，一如她此刻渐渐明朗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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