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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分之
“……”
这种话她说过许多次，但都不可信。
“你在听吗？”对面问。
“……”
楚时意垂着眼，眸底思绪不明，他指节搭在栏杆上轻敲，温声答道：“嗯，我在听。”
“那你回来吗？”
楚时意没有回答，他深吸口气，又缓缓呼出，温热的气流在空中化作白雾，短暂地模糊了视线。
在这飘散的白雾中，楚时意忽然想起一个多年前的人。
他十四五岁的时候，也做过许多不计后果的荒唐事，导致一些本就糟糕的事更糟。那段不顺心的日子本该没什么值得回忆的地方，楚时意也刻意不去回想，徒增烦恼。
……唯独那个孩子是例外。
楚时意叹了口气。初三的课间在厕所，他一脚把同桌踹去了医院缝针。是谁挑起的事不论，至少受伤的确实是对方，那就是他的错。
通报批评，写检讨、叫家长，还得给对方家长赔钱道歉。林女士丢不起人，而且想让他好好改造，便让他离开原本的学校，转去了一所新学校。
新学校很偏，环境也差，他有点待不下去。或许是年纪小不知害怕，或许是叛逆心理作祟，总之，他凭着一股不要命的劲，一个人晚上翻墙逃了出去。
山路崎岖复杂，月黑风高，他果不其然迷路，而且摔了一跤，半夜就发起高烧。
第二天，天蒙蒙亮，他在田边遇见一个很特别的小孩，骑自行车给他送了出去。他头晕脑胀，没来得及问名字，这么多年过去，小孩的样子也已经模糊。
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如果一切顺利，应该也十七八岁了。
思绪忍不住继续飘远，眼前的画面缓缓变成一个穿着校服、一半脸在阴影里，静静靠着床头的少年。
许小玄。
想帮许小玄其实也有一部分这个因素在里面，于是鬼使神差地，楚时意道：“好。”
他刚说完就后悔了。
但对面林女士似乎很开心，立马道：“行，等你回来我和小淑一起去接你。”
说完，瞬间挂断，完全不给他反悔的机会，楚时意看着手机，一时哑然。
……算了。
他不是擅长出尔反尔的人，正好请了五天假，就趁这几天回去吧。楚时意翻了翻手机购票软件，选了张明天一早的车票。
第二天，天有点冷，楚时意特地围了条蓝色的围巾。他只带了一个小行李箱，一个白色斜挎包，行李箱里装的是办公电脑，斜挎包里只有充电器和水杯。由于并不打算长住，他没带别的东西。
到了地方，林女士带着穿着校服的楚淑站在路对面，远远的，她就招了招手。
“噢，和你那时一个学校……”林女士有些生疏地扯着嘴角解释，她想接过楚时意的包，却被楚时意不着痕迹地避开了。
楚时意视线落在楚淑身上，蹙眉轻声问：“换校服了吗？”
楚淑嘴里嚼着泡泡糖，懒懒道：“对啊，换三年了吧。”
三年。
一样的，正好是许小玄上高中那一年。
楚时意心跳不由得快了些许。这不是他多想，天下有这么巧的事吗？问了那么久都没问出的结果，居然这么轻易就得到了！
他有点感谢自己回来这一趟。
一起往家走的路上，林女士看着楚时意半长不长的头发，眼神复杂，欲言又止。她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叹了口气，没说什么。
楚时意察觉到她的视线，装傻沉默。楚淑捂着嘴在一旁窃笑，见楚时意看自己，她眼珠子滴溜溜乱转，凑近低声问：“你没给我带礼物吗？”
楚时意温声道：“带了，回去给你。”
楚淑咯咯一笑：“好，那我暂时站你这边了。”
“是么。”
楚时意笑了笑，似乎并不在意：“让你失望了，我这次可不是回来听训的，你不站在我这边也可以。不过，还是谢谢。”
楚淑思考他这句话：“那你回来做什么？”
楚时意道：“找人。”
楚淑问：“你找谁？”
楚时意并未回答：“楚先生在家吗？”
楚淑答：“爸不在家。”她白皙的脸上露出极其无语的表情，“他又没跟你说过‘以后别喊我爸’这种话，你为什么也要这样叫他？”
当然是一视同仁。林女士还在后面，楚时意叹了口气：“你如果不懂，就小声些，别问这么多。”
楚淑不服气：“事是你做的，我为什么要小声？”她往后看了看，低声道，“……别说我不懂，你告诉我我不就懂了吗？”
楚时意无奈摇摇头。
三人拐了个弯，走进小区。那些树木花草和记忆中没什么差别，但楚时意总觉得这里变小了。
林女士开了门，家里也和他走之前相差无几，楚时意以前的书桌还在，现在属于楚淑。
林女士去倒水，楚淑便如一阵邪风般歪到楚时意眼前，伸手：“我的礼物呢？”
她就惦记着她的礼物了。楚时意从包里拿出一本书，“给。”
“啊！”楚淑烫到似的收回手，发出尖叫，“这什么！”
楚时意解释：“《悲惨世界》，名著。”
“我认得字！”楚淑怒道，“我是说，你给我这个做什么？”
楚时意平静道：“书当然是用来看，不然你还想做什么。”
“我、你……”楚淑一时语塞，恼道，“我不要这个，你换一个。”
楚时意把书放在桌上，走到沙发旁解开围巾。楚淑一路跟在身后，他坐下推了推眼镜，抬眸看楚淑：“我给你买十套卷子，你要不要？”
“你？！”楚淑等半天就等来这个，那张白净的小脸都气红了，她狞笑道，“好好好，故意的是吧？来，我们打一架，自由搏击。”
她的长相和楚时意有三分相像，其实都是偏柔美的类型，但她的神态使她看起来多了一丝攻击性，看起来更明艳，像个火热的炸弹。反观楚时意则是比较冷，总带着若有若无的疏离。
楚时意低下眉：“不打。打不过你。”
楚淑刚要嘲笑他，林女士便端出一盘切好的水果，顺道瞪了楚淑一眼，谴责道：“你哥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你能不能消停一点？”
“我……？”楚淑指了指自己，不可置信。她怨念满满地用力坐到了沙发上，楚时意被颠得一颤，杯子里的热水差点泼出来，无声叹了口气。
林女士又去忙东忙西了。楚时意问：“你还没开学，怎么就穿校服了？”
楚淑哼了一声，背过身去。
“……”楚时意又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声好气道，“别生气，刚刚是逗你的，我其实给你买了别的礼物。”
楚淑的背影往后转了极小的角度。楚时意笑了笑，从行李箱里拿出一个鼓鼓囊囊的黑色包，推着它轻轻抵了下楚淑的背：“好像还挺贵的，如果你不要的话，那我就……”退了。
“我要！”
楚淑猛地转身，饿虎扑食般抱住背后黑包，眼睛亮晶晶的，咬着下唇笑嘻嘻，“我的，别想退。”
楚时意笑道：“这么开心，你就不怕里面全是书吗？”
“……”
楚淑笑容一瞬间消失，面无表情道，“如果那样的话，我真的要和你自由搏击了。”
“别。”楚时意怕了她了，“你打开看看吧。”
黑包像是电脑包，打开后是好几个很有分量的盒子，包装很精致。楚淑看见盒子上的字，惊喜道：“哇，无人机？”
楚淑从小就和“传统印象”里的女孩不一样，这一点虽然爸妈没发现——发现了也不想承认。但楚时意带她的那几年早已发现了。
她偏爱枪械模型、遥控车这类机械相关的东西，而且整天精力无限，上蹿下跳，对一切新事物都充满好奇。现在家里没电视，就是因为她把电视机给造了，结果拼不回去，只能当废品处理。
楚时意道：“对，但是你不许乱飞，听明白了吗？”
楚淑点头如捣蒜：“知道知道！”
她抱着盒子，眼睛弯成缝：“好哥哥说的，妹妹我当圣旨接了。”
楚时意评价：“你可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他从行李箱里取出另一个袋子放在身边，又问了一遍，“怎么没开学就穿校服？”
楚淑撇了撇嘴：“这你问妈呀，她说这样穿着才像个学生，我有什么办法。”
“嗯，”答案不出楚时意所料，他把那个袋子递给楚淑，“你等会拿给她。”
楚淑愣了一下：“啊？”她反应过来这是楚时意准备给林女士的礼物，摇头，“我不，你自己给她嘛。”
楚时意道：“心意到了就好，她知道是我给的。”顿了顿，他补充道：“我也不知道应该跟她说什么。你送一下，就当帮我的忙吧。”
楚淑犹豫半晌：“好吧。”
“对了，”楚时意问，“你们学校高三什么时候开学？”
楚淑狐疑：“我现在高一，你问高三做什么？……你不会记错了吧！”
“没记错，我不是在问你。”楚时意摇头，“高三什么时候？”
楚淑道：“两天后吧，比我们早一周。”她警觉地眯起眼，“你在问谁？”
楚时意避开视线：“一个朋友，和你没关系。”
楚淑大叫：“什么朋……”
“闭嘴。”
开学那天，许小玄从何姨家出来，走在路上，低头踢着碎石子，突然与一道深紫色的身影擦肩而过。他有些疑惑地抬起头：“童漪？”
那紫色的人影一僵，猛地转身：“卧槽！”
“……”
许小玄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这次，她身上穿着葫芦娃的衣服，身边还有另一个大红色的葫芦娃。那个红色的茫然道：“大馍馍头，你认识他？”
童漪一脸震惊，又是一声：“卧槽。”
她迅速拉住许小玄，边跑边回头喊：“我有事，等会去找你！”
“啊？！”
许小玄跟着她到了一个拐角，童漪放开手，崩溃道：“你怎么在这里啊？而且还好死不死喊了我的名字。”
许小玄抱起手，歪靠在墙上：“不喊名字喊什么……大馍馍头？”
童漪道：“你别说了，我计划暂时离开地球。”
许小玄默了一会，突然转身就走。
童漪追上去：“不儿，您跑什么啊？”
许小玄道：“你跟什么?”
童漪道：“来都来了，我去你学校溜溜呗。”
“……”许小玄停下脚步，颇为无语：“还有人在等你吧。”
童漪点头：“对哦。”
许小玄道：“那你还溜？赶紧走开，别跟着我了。”
“好，那你给我说在哪，我过会去溜。”童漪上下打量了他一下，坏笑道，“哎呦，你今天要上课啊？被学校制裁了吧？桀桀桀。”
许小玄冷漠道：“关你什么事。”
童漪道：“我不用上课！”
许小玄：“……”
“有病。”
楚时意在八中校门口看见童漪时是非常惊讶的。不过，任谁看见一个紫色的葫芦娃在学校门口的石墩子上摆pose，那都会多看几眼。
童漪倒吸一口气：“什么情况？”
柏乐池不是说问了好几遍都没结果吗？怎么全在这里聚着了？
楚时意也想知道这是什么情况：“童漪，听口音你应该不是本地人吧，怎么会在这里？”
“……我哪有口音？”童漪道，“当然是来玩儿啊，这附近有个展，您知道吗？”
楚时意摇头。
童漪道：“我就是来那天，不小心到了站台。”她无力仰头望天，“啊，怎么还不放学，老娘等得十万年不更新的剧都出第二季了。”
楚时意走近两步：“你在等谁？”
“等许小爷啊，你不也是……”童漪一下子坐正，“你不知道？”
楚时意微微一笑：“对啊。”
闻言，童漪很诡异地沉默了一会，幽幽道：“我不信。直觉告诉我，你不仅知道，而且还是专门来等他的。”
楚时意笑意更深：“对啊。”
“？”
童漪往后一仰：“你这家伙——”
天烧红了一大片，门口等待的人越来越多，过了会，铃声响起，校门打开，学生们陆陆续续往外走。楚时意一眼就看见了走在人流末尾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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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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