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准备出征
花寻归离开后,杨子规跟众人告别,便疾步追着花寻归去了。
殿中的人没有立刻离开。宋肖求站在原地捋着他总算蓄长了些的胡须,望向殿门口沉默不语,其他人自然没有敢开口的。
那几位卯足了劲憋气,本着你不说我也不说的原则生生在那像罚站一样站了一刻钟。
“你们看着,这小杨将军跟陛下的关系是不是很好啊。”
本来还在为宋肖求终于出声而松了口气的几人在这一刻差点崩溃:这话明摆着就是给他们挖了个大坑逼着他们往下跳啊!
要说不好吧,这里可是真龙天子的地盘,说了指定掉脑袋;要说好吧,得罪了眼前这位,还是得掉脑袋。
于是一时间,殿中的气氛僵到了极点,隐秘的火药味弥漫着,刺激着每一个人已经筋疲力尽的大脑和心脏。
最后还是七十高龄宝刀未老的工部尚书顶住压力站了出来:
“回太傅,在臣看来,君臣和睦是我大吴的优良传统,况且小杨将军又是陛下的表兄,两人年幼时相处的时间颇长,所以两人关系好也是理所应当的。”
宋肖求冷冷嗤了一声:“王尚书所言极是。”
就这一声嗤笑,王尚书脑袋上豆大的汗珠就滚了下来。
幸好宋肖求没有继续为难他们的意思,说完便眯着眼自顾自向外走:
“天色不早了,大家早回吧。”
在皇上下周就要开赴蓟北的消息传出后,整个皇宫都躁动起来。对于户部工部来说这可是百年不遇的头等大事,这些人自然是忙得团团转;对于宋肖求来说,他养的第二批兵到了大显神通的日子,自然是不能放松。
而对于黎元来说,这完全不能称为一个好消息。
“哥,你们真的没骗我?”
花寻归看着面前哭丧着脸的黎元,颇不忍心地摇摇头。
黎元依旧将信将疑,大声嚷道:“可是前朝的皇帝哪有亲征就让别人坐这个位置的啊!”
“我从前跟你说过,这个位置最终一定是你的。现在看来,离你坐上这个位置的时候不远了,这次是你为数不多的适应和锻炼机会。”
黎元趴在桌子上,头枕着伸直的左胳膊,侧着的脸庞皱的像老太太的脸:“可是我还什么都不会啊!你们这一去不知要多久,独留我一个在京城……”他埋怨着,语气里带着厚重的哭腔。
“怎么会呢,”花寻归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抚他,“朝中还有不少我们的人,你不是孤立无援的。”
然而这一通安慰并没有让黎元好受多少,他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可是我真的什么都不会,宋肖求那老狐狸我也打不过怎么办?”
“那就不用打了。”
黎元一下蹦起来,错愕着看向杨子规,发现他神色淡然,不似在说笑。
杨子规放下黎元刚刚织好的小物件,朝他笑笑。
“我说的是真的,”杨子规万分肯定地点头,“宋肖求这人老谋深算,不好应付。你们只需要尽力周旋,如果敌不过就不要勉强。记住,你们的第一任务是保全自身。这大吴朝廷里本来就没几个好人,为宋肖求而死,不值得。”
黎元似懂非懂地应下,还想开口询问,却被花寻归抢了先。
“刚刚呢,你嫂子说的话我是认同的。”
杨子规非常结实地踹了他一脚。
黎元噗嗤一声,又在花寻归看过来时迅速憋住,正色道:“我明白了,你们放心吧。”
“只是你们要注意,如果你们选择退后,放任宋肖求胡作非为,那么遭殃的就会是百姓。这才是我们让你们尽力抗的根本目的。”
若是说在这之前黎元只是为这件事感到惊慌失措,无力迷茫,那么现在他才真正感到了自己的责任之重大,前路之艰难。
“我明白了。为了百姓,我也会撑到最后一刻的。”
杨子规展臂,鼓励地抱了抱他。
“我们走后,知了会搬到一个隐蔽的地方住。如果有什么事你可以找他商量,不过一定要记住,不能让宋肖求知道知了在跟你联络。在你被宋肖求监视和书信受限的情况下,知了是你能及时跟我们联系的唯一途径。”
花寻归也收起嬉笑的表情,走过来严肃地看着往日里古灵精怪的黎元:“还有,不准调皮。既然你坐上了一国之君的位置,就要有一个君主的形象和作风明白吗?”
黎元第一次没有回嘴,老实地埋下了头。
他的鼻子开始发酸发闷,眼泪也因为重力原因不断向外涌,然后砸在他亲手织的花里胡哨的地毯上。
他在这一刻才真正体会到了为什么离别可以使人痛不欲生。
离开小木屋的时候,杨子规捧着几个黎元刚织好没多久的玩偶,这是临行时黎元硬塞给他的。
“你们一定要平安回来啊!”黎元忍不住抽了抽鼻子,泪水都蓄在眼眶里。
杨子规笑着应下,眼里同样闪着泪光。
“放心吧!”他大喊道。
天已经黑透了,他们踏上归路,各自骑着一匹马,在这条被树木淹没的羊肠小道上缓慢地向前。
为了护住手里的一大堆玩偶,杨子规敞开披风,将这些小东西结结实实地圈在自己的肚子前面,用胳膊为他们挡着寒风。
花寻归偏过头,看着不断冲撞着杨子规肚子的冷风,不住地心疼。
“把玩偶给我吧,你别吹感冒了,凉气都进到肚子里了。”
杨子规自顾自地摇摇头:“不用了,我一定要把他们一直带在身边。”
花寻归别无他法,只能叫两匹马停下,把自己的披风扯下来像围肚兜一样把杨子规连同被他抱着的玩偶一起裹了进去。
袭击自己的寒气在一瞬间被隔开,带着温度的披风捂得杨子规从身到心都暖洋洋的。
“好了,”花寻归笑着捏捏杨子规的后颈,“今天怎么这么老实呢?”
身子热起来了,杨子规的头就开始变得晕乎乎的。
“可能是黎元给我的酒度数太高了,我喝的也不多啊。”
“他不知道从哪搞来的酒,我也没提前问度数多高,是我的错。下次喝酒前我一定帮你打听清楚了。”
杨子规弯起眉,对着斜上空的明月颇有节奏地点了点头,停了一会儿,突然重重地低下头,身子晃了晃,吓了花寻归一跳。
“哎哎哎!”花寻归急忙把来回乱晃差点掉下马背的某人扶好,“下次一定不让你多喝了。”
杨子规重新仰起头,冲他咧了咧嘴:“我真没事。我们要多久才能喝到下次的酒啊?”
花寻归捧起他的手,哈了一口气,又搓了搓。
“很快的,我保证尽快解决了这堆烂摊子,然后带你回来四处逍遥,行吗?”
谁知杨子规又飞快地摇了摇头:“那不成,弄完这堆破事我要去深山老林里呆着,呆到我腻了为止。”
他仰起头,手遥遥指着雀角山的方向,傻兮兮地笑着:“看见没有,就是那里,我要在那里呆到地老天荒。”
花寻归摇晃着杨子规被他握在手里的另一只手:“好,地老天荒。”
“不对,”杨子规猛地回头,朝着花寻归迷迷糊糊地眨眨眼睛,“还要和你一起。”
花寻归眼神微动,握着杨子规的手又紧了紧。他贴上杨子规的额头,宠溺地蹭了蹭:“那就我们一起。”
等到文武燕安、天下太平,我就与你一起,寻一处烟杪,算着一天一月,坐看月落参横。
回了京城,他们还剩下五天的时间安排事务。
按照花寻归的意思,杨子规自己把知了送去了练武场,这样正好有人可以陪胡免说话解闷,他又顺便通知那一万人早他们两天出发,在途中汇合。
“知了,你记住,我不在的这十天半月里要照顾好自己,做事不要冲动,好好辅佐配合黎元,有什么事一定要及时用你的箭给我传信。”
“可是我觉得我的箭没有你的枫叶好用。”知了无辜地眨眨眼。
杨子规被他气的头疼:“当初选的时候雪姐姐就说了让你慎重,你当时也不好好想想,就那么草率地选了。”
知了委屈巴巴地抚摸着手里泛着金光的箭羽,看着柔软轻盈的羽毛在指缝间弹来弹去:“可是我就是喜欢这个嘛……再说,当时我们都不知道以后这个要用来传信啊。”
杨子规吸一口气正想继续开火,忽然发现知了说的也没毛病。他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揉了揉阵痛的太阳穴:“也是,这事也不能完全怪你。”
知了立马满血复活,又变成了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跟一旁偷偷跑过来躲在墙角的三月打招呼:“这个小少年,你叫什么啊?今年多大啦?来这干什么?”
三月的脸颊浮着红晕,捏着衣角小声答道:“叫三月,十六,来打仗。”
知了看着这个惜字如金的小少年来了兴趣,眼神绕着三月打转:“怎么不爱说话呢,这样上战场能打仗?可别叫人掳了去都不反抗啊。”
三月把知了的话当了真,此刻羞得想直接钻进地里去。
“不,不能……”
杨子规心里正烦着,听到旁边知了不怀好意的话怒火“蹭”地冒了上来。
“知了!”
知了被他这一吼吓到一个激灵,条件反射地把两只脚“啪”地并到一起,两只手严丝合缝地贴着大腿两侧,气贯长虹一声吼:“在!”
“刚刚干什么呢?”
知了理直气壮地回答:“在关爱后辈!”
杨子规一巴掌呼了上去:“有你这么关爱的吗?”
知了支支吾吾半天也没想好怎么接话,他心虚地瞟了一旁快要蒸熟了的三月,罪恶感油然而生。
“我知道错了。”
他掰回目光,瞄了一眼火冒三丈的杨子规,擦了擦顺着耳根流下的汗珠。
杨子规心里的火苗缩小了些:“孺子可教也。”
知了讪讪笑了一下,规规矩矩地站好:“将军有何吩咐?”
“我给你些枫叶,以后你别用你的箭传信,本来它就花里胡哨的容易暴露,枫叶比较小,不容易惹人注意。”
杨子规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点了点桌子上散的到处都是的枫叶:“省着点用,我给你的够多了,家底都快掏光了。”
知了撇撇嘴,极不情愿地答应了。
杨子规转头,三月这时已经从墙边的阴影中走出来了,盯着杨子规的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三月,你真的能行吗?”杨子规耐着心问道。
“我可以!”
知了被三月这一声大喊给吓到了,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三月:“不是,刚刚那句话真的是你喊的?”
三月被他这句话搞的不知所措,战战兢兢地想缩回墙边,幸好被杨子规及时拉住了。
“他没别的意思,你这就被吓着了?”杨子规安抚地拍拍三月的胳膊,又转头凶狠地瞪着知了,“你能不能改改你一惊一乍的毛病?”
“将军,我这不是看他第一次这么大声说话稀奇的很嘛。”知了讨好地嘿嘿笑了两声。
不光是知了,杨子规也觉得此刻的三月一反常态,不过他很容易就理解了这是为什么。
很多原因吧。对新生活的期待?对战场的好奇?或者是迫切地想证明自己的实力。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他只希望三月在接下来战火纷飞的日子里能够平安无事,就像他的名字一样,历经沧桑依然生机勃勃,向阳而生。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