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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安
村郊处。
文靖挎着篮子，踏过松软枯叶，发出嘎吱嘎吱响，走了一段路，她停住脚步。
荒郊寂静，新坟冷清，唯落残烛。
文靖目光凝着眼前土坟的木牌，心绪不似前天那样激荡，反而是一种故作平静的悲恸。
她慢慢蹲了下来，掀开篮子上面盖着的布，把里面的糕点端了出来，摆在了小满坟前空地上。
“小满，和你相处的时日甚短，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自作主张给你拿了些糕点……你说，我为你取名满，是想要你福盈充满，也就是你说的可以吃饱饭，不会饿肚子……”
文靖想到小满孩子气的话，微微一笑，但笑着笑着，弧度又慢慢拉平，她慢慢安静下来。
从篮子里拿出一对香烛，翻找了一遍篮子，却怎么也没有找到火柴。
拿着香烛的手慢慢泄了力气，香烛耷拉着，文靖蹙眉，沉默不语。
刺啦——
眼前火星溅起，文靖抬眸望去。
楚唯弯着腰，划亮了火柴，用手挡着风，安静地在一旁等待。
没有说话，也没有催促。
文靖怔然，盯着那一簇小小的火苗，没有动作，直到火灭了，露出烧焦的木茬。
楚唯依旧没有说话，丢掉灭的火柴，继续划亮了第二根。
刺啦——
火光骤然亮起。
这一次，文靖没有让它灭掉，她半举起香烛，把香烛的绵芯凑近火焰处。
滋啦滋啦——
火焰转移，香烛点燃了。
文靖把燃着的香烛插在坟头前面，没有问楚唯为何会在，只是静静转回头，继续看着木牌。
文靖不问，楚唯自然也不会开口，他安静退至文靖身后，不去打扰文靖。
风吹来，火光摇曳。
“你走后这几天，我经常在想，是不是我没有取名天赋呀，不然你说事情怎么反着来呢？会不会是过满则缺，这名字不适合你呀……”
泪水滴滴答答，落在糕点上面。
文靖抹了抹脸，挤出一个笑容，带着苦意，她面露歉意：“抱歉呀，我怎么又哭了，等下把你的糕点都浸咸了……”
许是怕小孩觉得沉重，她语调轻松，继续道：“但是没关系，下次我一定不会把你的糕点搞湿搞咸了……今天我就要回城了，以后我就不能陪着你了，我拜托桂婶了，她会经常来看看你的，林子也会来，还会给你带吃的……所以你不要害怕，我……我如果能出来，一定一定会来看你的……”
这次回城，文靖自己也不能确定她还能不能出来，所以无法承诺，也只是如果。
……
回去的路上很安静，文靖走在前头，楚唯护在身后。
如果是在平时，文靖肯定旁敲侧击打探消息，但是今天的她并无心情，只是目视前方，慢慢，默默地走着。
“陈夫人——”
文靖被喊住了。
她停下步子，看了过去，是齐蓝姐弟。
齐蓝姑娘正朝朝文靖招手，齐树站在他阿姐身后，怀里抱着什么，被挡着，文靖看不清。
齐蓝朝文靖跑了过来，齐树匆匆跟上。
齐蓝跑得急，微微喘气，语气惊喜道：“陈夫人，我们刚想去找你呢，没想到赶巧了……”
文靖看着姐弟俩人，微微疑惑，回想了一下那天在茶坊的冲突，便以为是他们又遇到麻烦了，迟疑道：“你们找我……难道是村里人又找你们麻烦了？”
齐蓝一愣，笑了起来，否定道：“不是的，上次您和许大人帮忙后，曹百中就不敢来找我们麻烦了，他不来，其他人也是不会的。是阿树刚才听村长说你和陈大人今天就要回城里去了，所以我赶紧跑了过来，还怕你们已经走了呢，没想到在路上碰着了。”
齐树误会了，其实今天只有文靖回去，陈思吟并不跟她一起。但是她并没有特意说明，而是微微一笑，温和道：“我正要回去拿行李呢，应该过一会就走了……没有麻烦就好，若下次有难处，就……”
文靖卡了壳，她本来想说去找她帮忙的，但是自己今天就要走了。
“陈夫人，您就别为我们操心了，我们会保护好自己的，”齐蓝无奈道，“您和陈公子已经帮了我们很多了，我们怎么能老是麻烦你们，总得靠自己不是。”
齐蓝瘦弱单薄的身板此刻却站得笔直，正如自己初见她是一样，尽管被人恶意刁难，也不露惧色，她的眉梢微微透着的一股不服输的坚韧，这坚韧倔强平日掩在温婉柔弱的外表下，让人忘了，这不是柔弱的兔子，而是藏着利爪地兔子。
如她所言，是文靖多虑了，他们姐弟俩的确可以靠自己保护好自己，过多的帮扶也他们而言，是恩情，也是负担。
文靖把嘴边的话话又收回去了，她轻声音：“那……你们多保重……”
离情别绪最是磨人，怕他们太过伤感，也怕自己不舍，文靖说完后，便抬步想走了。
齐蓝接过齐树递来的盆栽，急急喊住她：“陈夫人，等等，这盆绿植是我之前在塘溪岸边移栽来了，已经养了几日了……你要是不嫌弃，就……”
她抱着盆栽，低着头盯着盆栽，似乎怕文靖嫌弃，因此不太敢抬头。
“陈夫人，这绿植开的花特别好看，阿姐看了就特意移回来种了，天天浇水可勤快了，就是为了送您……”齐树也怕文靖拒绝，在一旁帮腔。
齐树一通说，齐蓝更不好意思了，她急急瞪了齐树一眼，拍了他一手臂，红着脸道：“是，我本来想着再多养几天等快开花了再送您的，但是它一直不冒花茬，今天您就要回城里了，所以我就先拿过来了，我问过人，他们管这花叫……”
“昙花。”
“对，就是昙花！”听到文靖的话，齐蓝猛地抬头望向文靖，欣喜地回道，但是反应过来了又开始不好意思了。
文靖看着她手里的盆栽，不禁莞尔道：“谢谢你，我很喜欢，我会期待它开花那一天的。”
但是据她所知，昙花生长周期长，恐怕不怪齐蓝期待落空，这盆栽一时半会还不会开花。
……
马车摇摇晃晃，文靖抱着盆栽坐在车中，看着远处的村子渐渐变小，直至消失不见。
塘溪村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茶树被恶意下药，且还闹出了人命，知县得知消息后，便很快带人来接手调查了。村子危险未消，敌人在暗，文靖留在村子不安全，陈思吟便派楚唯先带着她回陈府。
陈思吟一开始提的时候，文靖还不愿意，因为村子里的案子未解，幕后之人也没有抓到，就这么回去，文靖当然不肯，但是陈思吟却神态温和，但是态度强硬，文靖无法。
此次回城，阿琴与她一起。
原因有二，一是木旗死后，幕后之人还来行刺，斩草除根之心昭然若揭，阿琴若留在村子里就如活靶子，毕竟面粉掺砒霜是为了木旗还是兄妹二人？；二则是村子里消息传得快，阿琴继续留在村子里，村民的闲言碎语也如利刃。
起初阿琴当然不肯，自己阿兄尸骨未寒，她又怎么肯弃他而去，但是后面不知道陈思吟进屋对她说了什么，文靖再一次进去的时候，她就同意了。
文靖目光落在一旁坐着的阿琴身上，她木着脸，脸色苍白憔悴，睁着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塘溪村的方向。
之前一直向往进城的少女，此时面目苍白，宛如行尸走肉。
文靖抱紧了怀里的盆栽，苦涩地想，若是自己再细心谨慎一点，木旗就不会吃那面饼，也不会死。
可是那会儿……
那会儿自己为什么不拦住他！
文靖扣着盆子外壁，轻轻叹了一口气，她微微起身，拿过一旁的披风，轻轻披在了阿琴身上。
阿琴默默回过头，视线落在身上的披风上，又盯了文靖的脸半晌。
“你……”
要不要休息一下……
文靖刚起了一个头，还未等她说完，阿琴又默默转了回去，继续盯着窗外。
文靖看着她，无言，她抱着盆栽，缩回了角落里。
楚唯驾车很稳，马车里很安静，只有车轱辘碾过黄沙的声响……
……
马车停在陈府门口时，文靖刚掀开门帘，外面就露出了锦心和妙玉的脸，文靖微微一愣，复又轻轻笑开，在塘溪村这么些天，许久未见这俩丫头，原来自己那么想念。
“阿琴，我们到了。”文靖轻柔出声。
阿琴没应。
楚唯低声道：“少奶奶，木琴姑娘并不在府里落脚，少爷为她安排了住处。”
文靖听罢，她看着沉默的木琴，思索了一会儿，便独自下了马车。
陈思吟考虑的比自己多，文靖愧疚，木琴心里也不会好受。
若是她不见着自己可以好受一些，不住陈府也可以。
“少奶奶，你手上怎么还拿着一个盆栽？”妙玉围着文靖身旁，好奇地盯着文靖手中的盆栽瞧。
“这是昙花，我在塘溪村里遇见的一位姑娘送的……”
“昙花一现的昙花？”妙玉惊讶地问。
“嗯。”
踏过陈府高高的门槛，陈府的大门悄然合闭，隔绝了外界。
“那它要多久开花呀？”妙玉轻轻地碰了上面的绿叶，疑惑问。
文靖研究了一下，开口：“我也不知。”
“锦心，你看得出来吗？”妙玉又问锦心。
锦心也摇摇头，不好意思道：“我虽在花圃养过许多花，但是也只是在话本里见过昙花……”
“呀，那话本里有没有说多久开花呢？”妙玉继续问。
“没有，我回去再找找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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