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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会
周末,晨光熹微,带着一种清冽的透彻。林窗窗醒来,望着天花板,心中那份混沌的纠缠让她下定决心,不能再这样拖延下去。她需要一盏指路的灯,而身边最有“经验”、最足智多谋的,似乎就是张成泽。
她拿起手机,点开那个熟悉的头像。
撑伞的雨天:成泽,在家吗?
几乎是立刻,屏幕亮了。
成泽:在,怎么了?
撑伞的雨天:我去找你玩吧。
成泽:过来呗,我爸妈在家,他们可喜欢你了。
一种微妙的安心感掠过心头。她起身收拾,推开门,脚步却在下楼梯时顿住。陈之正从楼下上来,两人在楼梯转角不期而遇。光线从楼梯间的窗户斜射进来,在他周身勾勒出一圈淡淡的金边。
“阿之,你去哪?”她先开了口,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紧涩。
陈之抬眼,目光落在她身上,平静无波:“去今雪家,跟她要个东西。”他顿了顿,反问,“你呢?”
林窗窗垂下眼睫,含糊地应道:“我去成泽家,我也找他要个东西。”
一句轻巧的“要个东西”,像一层薄纱,掩盖了底下汹涌的心事。两人心照不宣地点点头,擦肩而过,一个向上,一个向下,走向了截然不同的方向,也走向了命运悄然布下的岔路口。
林窗窗走到张成泽家院子前,按响了门铃。开门的是云藤,张成泽的母亲。她一见到林窗窗,脸上立刻绽开毫不掩饰的喜爱。
“厘子来找成泽玩?”云藤的声音里带着暖意。
林窗窗乖巧地点头:“是的云姨。”
云藤侧身让她进来,目光慈爱。不知为何,长辈们总对成绩好的孩子怀有一种不自觉的偏爱,尤其是林窗窗这样“别人家的孩子”。
婉拒了云藤热情的午饭邀请,林窗窗径直走向张成泽的房间。他正戴着耳机,全神贯注地盯着电脑屏幕,手指在键盘上飞舞。见她进来,他利落地摘下耳机,游戏画面瞬间静止。
“我房间有车厘子,我给你拿。”张成泽说着就要起身。所有人都记得她喜欢吃车厘子。
林窗窗浅浅地笑了一下,那笑容有些无力:“我早上吃的有点饱,现在已经吃不下了。”
张成泽见状,也不勉强,重新坐回椅子上,带着询问的眼神看向她。
房间里安静了一瞬,林窗窗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将那句在心底盘旋已久的话问出口:“成泽,你能教教我怎么追阿之吗?”
空气仿佛凝固了。张成泽震惊地张大了嘴,下巴几乎要掉下来,随即,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感油然而生,这丫头,总算开窍了!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带着确认和惊喜:“你喜欢阿之?”
然而,就在他话音落下的同一瞬间,另一个声音,在宋今雪家,带着截然不同的语境和心绪,也清晰地传来——
“他/她有喜欢的人了。”
这句话,宋今雪和张成泽是同时开口说出的。
陈之脸上的眉头瞬间紧锁,里面充满了震惊、疑惑,还有一丝被刺痛的神情。林窗窗更是错愕当场,脸色霎时变得苍白,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宋今雪不知道林窗窗口中喜欢的人就是陈之,她只是陈述着自己所以为的“事实”;而张成泽,则是故意用这句话来点破林窗窗的心事,带着促狭和鼓励。
可这阴差阳错的同步,落在当事人耳中,却成了最残酷的印证。
同心而异梦,双误各怀春。
两颗彼此倾慕的心,在此刻却因信息的错位,被推进了更深的迷雾里。陈之不知道林窗窗喜欢的人是他,林窗窗也不知道陈之喜欢的人是她。
误会,像一滴浓墨坠入清水,瞬间扩散,染黑了所有原本清澈的可能。
林窗窗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张成泽家的。回家的路上,她一直低着头,冬日的风刮在脸上,冰冷刺骨,却不及心中万分之一 的凉。那种难过是沉甸甸的,堵在胸口,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林窗窗想起自己的课本还借放在陈之那里,她需要去拿回来。或许,内心深处,她也想借此再看一看他,哪怕只是确认一下那令她心碎的事实。
她走到陈之房门前,敲了敲门,里面无人应答。隐约听见浴室传来淅沥的水声,他在洗澡。她犹豫了一下,轻轻推门而入。房间里有他熟悉的气息,让她心头一酸。书桌上,她的作业本安然放着。她走过去,拿起本子,目光却不经意地扫到了作业本旁边,那是一封粉色的信笺,折叠得整整齐齐。
情书。
陈之从来不收情书,他都是直接扔进垃圾桶的。这一点,所有人都知道。那么,这封被他保留下来,甚至郑重地放在桌面的情书,意味着什么?
答案似乎不言而喻。这更加确凿地应证了白天那个残酷的认知,陈之真的有喜欢的人了,并且珍视着对方的心意。可是,为什么她从未察觉?那个幸运的人,究竟是谁?一种混合着酸楚、失落和自嘲的情绪,像藤蔓一样紧紧缠绕住她的心脏。
她拿着作业本,几乎是逃也似地离开了那个房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片刻后,陈之从浴室出来,发梢还滴着水。他瞥见书桌上消失的作业本,便知道林窗窗来过了。他的目光落在那封孟佳之前塞给他的情书上,眼神微动。他走过去,拿起那封信,展开看了一会儿,神色复杂。
随后,他抽出一张干净的信纸,深吸一口气,动笔写了起来。这封孟佳的情书,他之所以破例留下,并非因为心动,而是想“借鉴”一下,他听说孟佳文笔不错,而他自己,正绞尽脑汁地想给林窗窗写一封独一无二的情书。他打算明天就找个机会,亲手,或者托人交给她。他不能再等待了,白天在她那里感受到的疏离和那句要个东西,让他心慌。
他写得极其认真,每一个字都斟酌再三,仿佛在雕刻一件稀世珍宝。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台灯的光晕笼罩着他专注的侧脸。写了将近一个小时,他才终于搁笔,小心地将信纸折好,放入一个干净的信封里,然后熄灯躺下。黑暗中,他期待着明天的到来,期待着她的回应。
然而,第二天,他鼓足勇气,却终究缺乏当面递出的自信。他找到了文月玲,请她务必转交。文月玲接过信封,信誓旦旦地保证:“放心,一定送到林窗窗手里。”
可转身之后,文月玲看着信封,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与私心。她喜欢陈之,这份隐秘的情感在此刻发酵。她召集了几个要好的小姐妹,开启了一场私密的会议。
“刚才阿之让我给情书给林窗窗。”文月玲晃了晃手中的信封。
楚欣激动地说:“那你给啊,跟我们说干嘛?”
“我不给。”文月玲的声音低了下去,却带着一种固执。
“什么?”小姐妹们脸上齐刷刷露出诧异的表情。
短暂的沉默后,文月玲像是下定了决心,压低声音:“我给你们每个人五千,你们别告诉别人啊。”
利益的锁链,有时比承诺更为牢固。一场心照不宣的沉默交易,在角落里达成。那封承载着少年全部真心与期待的信,最终未能抵达它命定的彼岸。
日子一天天过去,陈之始终没有等到林窗窗的任何反应,哪怕是一个眼神的波动。相反,他感受到的是她愈发明显的冷淡和回避。她不再与他同行,不再与他分享耳机,甚至在他主动开口时,她也只是简短地应答,然后匆匆离开。
他的心,在漫长的等待和日益清晰的拒绝信号中,渐渐沉了下去,最终化作一片心灰意冷的死寂。
他苦涩地想,她果然是拒绝了。用最彻底的沉默,回应了他鼓足勇气的告白。
而那封被私心截留的信,正静静地躺在文月玲书包的夹层里,像一个被遗忘的秘密,也像一道无形的鸿沟,横亘在两个原本相互靠近的灵魂之间,越来越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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