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距离接触

　　好不容易熬到了十月一国庆长假，周屿舟感觉自己像是终于刑满释放的囚徒。

　　期中考试虽然就安排在放假回来后，但至少这七天，他可以暂时把那些令人头疼的公式和定理抛到脑后，更重要的是——摆脱顾决的魔鬼复习！

　　假期第一天，他睡到十点多才醒，慢悠悠地爬起来，吃了妈妈准备的早午餐，然后就惬意地瘫在客厅沙发上，抱着手机，一边刷游戏攻略一边嘎嘎乐，觉得人生简直不能再美好。

　　阳光透过窗户晒得人暖洋洋的，就在他昏昏欲睡，考虑是再开一局游戏还是直接睡个回笼觉时，手机顶端突然弹出一条微信群消息的提示。

　　是班级群。

　　班主任发的。

　　周屿舟本来没太在意，以为是假期什么无关紧要的通知，随手点了进去。

　　然而，当他看清那条消息的内容时，脸上的惬意笑容瞬间僵住，眼睛猛地瞪大，仿佛看到了什么恐怖袭击通告！

　　**【班主任】：@全体成员重要通知！放假前事情多忘了强调，此次国庆假期，从10月2号到10月5号，我市将举办全市中学生奥数竞赛和作文竞赛。由于我们三中是重点私立学校，校领导要求，各班数学课代表和语文课代表必须报名参加，为校争光！比赛为线下答题，地点在市教育局考试中心。请相关同学于十月二号上午七点整，准时在校门口集合，统一乘坐大巴前往市区！不得迟到！收到请回复！】

　　周屿舟：“？？？”

　　他难以置信地把这条消息反复看了三遍，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小锤子，狠狠敲碎了他美好的假期幻梦！

　　奥数竞赛？
　　作文竞赛？
　　必须参加？
　　十月二号上午七点集合？！
　　还要出县去市里？！整整四天？！

　　“我靠！！！”

　　周屿舟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发出一声悲愤的嚎叫，“有没有搞错啊！放假都不让人安生！凭什么课代表就必须去啊！这是绑架！是压榨！”

　　他气得在客厅里来回踱步，刚才的慵懒惬意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满腔的怨念和绝望。

　　美好的游戏时光、睡懒觉计划、甚至可能存在的出门瞎逛……全都泡汤了！

　　等等……

　　奥数竞赛……数学课代表？
　　作文竞赛……语文课代表？

　　周屿舟的脚步突然顿住，脑子里闪过一个更惊悚的念头——

　　数学课代表（兼物理课代表）是顾决！
　　语文课代表……是他自己！

　　这意味着……这个该死的、突如其来的假期竞赛，他又要和顾决那个魔鬼一起参加了？！

　　还要一起坐车去市里？！

　　待上好几天？！

　　想到顾决那张冷冰冰的脸，以及可能随时随地掏出卷子逼他学习的场景，周屿舟只觉得眼前一黑。

　　这哪里是放假？

　　这分明是换了个地方继续接受酷刑！

　　他瘫坐回沙发，生无可恋地看着群里其他同学幸灾乐祸的回复“收到”以及各种“同情课代表们”“勇士走好”的表情包，感觉整个世界都失去了颜色。

　　唯一的、微不足道的、甚至有点苦涩的安慰是：幸好，只是竞赛，不是顾决单独给他补课吧？

　　他看了一眼窗外明媚的阳光，悲愤地拿起手机，万分不情愿地在群里回复了两个字：

　　【周屿舟】：收到。

　　然后扔开手机，把自己埋进沙发抱枕里，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充满绝望的哀鸣。

　　他的国庆假期，还没开始，就已经提前结束了！

　　与此同时，顾决也收到了班级群里的通知。

　　他正坐在书桌前整理假期计划表，是的，他甚至给假期做了计划，看到手机亮起，点开消息，快速浏览了一遍。

　　看到“必须参加”、“奥数竞赛”、“作文竞赛”、“十月二号上午七点集合”、“出县去市里”这些关键词时，蹙了蹙眉，轻轻叹了口气。

　　确实有点麻烦。

　　打乱了他原本的一些安排，比如系统性地梳理几个竞赛难点，或者安静地看几本之前没空翻的专业书。

　　这种强制性的集体活动，也并非他所喜好。

　　然而，当他的目光再次扫过“语文课代表必须参加”那几个字时，脑海里几乎是瞬间就浮现出周屿舟那张此刻肯定写满了震惊、悲愤、和生无可恋的脸。

　　想象着对方此刻可能正对着手机哀嚎、气得在沙发上打滚的样子，顾决那微微蹙起的眉头，不知不觉就舒展了开来。

　　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立刻察觉的期待感，悄无声息地从心底钻了出来。

　　要一起出去了吗？

　　虽然是以竞赛的名义，而且大概率过程不会太轻松，对他和周屿舟都是，但意味着接下来几天，都能看到那个总是活力过剩，哪怕是用来抱怨的家伙。

　　这个认知，竟然冲淡了计划被打乱的不快，甚至让他对这个突如其来的行程，产生了一点积极的情绪。

　　“啧，你们学校领导可真不是人。”

　　一个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

　　顾决抬头，看见姐姐顾秋正倚在门框上，手里拿着个苹果啃着，显然也看到了他手机上的消息，或者是从父母那里听说了，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同情和调侃：

　　“国庆节哎！七天长假哎！居然从第二天就开始抓壮丁？还是去参加竞赛？这跟没放假有什么区别？简直是压榨未成年劳动力！”

　　她走到顾决书桌旁，摇着头：

　　“亏你们还是私立名校呢，这操作也太不人性化了。心疼你一秒，我亲爱的弟弟。”

　　顾决放下手机，对于姐姐的吐槽不置可否。他拿起手边的水杯喝了一口，掩饰住眼底那一闪而过的、复杂的情绪，最终只是化作一声淡淡的、带着点无奈，又似乎藏着点别样意味的苦笑：

　　“嗯。是有点不是时候。”

　　但他的心里，却和嘴上说的不太一样。

　　或许这个假期，会比预想的，要有意思那么一点。

　　……

　　十月二号清晨，天刚蒙蒙亮，空气中还带着秋日的凉意。周屿舟认命地拖着一个不大的行李箱，唉声叹气地往学校门口走，感觉自己像是要去赴刑场而不是参加竞赛。

　　周母陪着他走到离校门还有一段距离的路口，脸上带着温柔又有些不舍的笑容，仔细地帮他理了理并没有乱的衣领：“舟舟，出去比赛照顾好自己，别紧张，正常发挥就行。钱够不够？在市里想吃什么就买，别亏待自己。”

　　“知道啦妈，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周屿舟虽然嘴上抱怨着假期被占用，但对母亲的关心还是很受用的，“你快回去吧，早上冷。”

　　“好好好，我看着你进去。”周母笑着点点头，站在原地，清晨的微光勾勒着她温柔娴静的侧影。

　　就在这时，张宸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一把勾住周屿舟的脖子，眼睛却亮晶晶地看向不远处的周母，压低声音惊叹道：“我靠！舟哥！那边那个大美女是谁啊？看着好年轻好有气质！是你姐吗？不对啊你没姐……难道是你小姨？”

　　周屿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脸得意，眉毛都快飞起来了：“什么小姨！那是我妈！亲妈！”

　　“啥？！那是阿姨？！”张宸震惊地张大嘴巴，仔细打量了一下，“我的天！阿姨看起来也太年轻了吧！说三十出头都有人信！这气质，这身材！舟哥，你们家基因可以啊！”

　　周母确实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许多。她性情温和开朗，自带一种娴静婉约的贤母气质，最近又摆脱了周父那个拖累，整个人仿佛卸下了重担，越发显得容光焕发。她身材高挑，皮肤白皙，穿着简单素雅的针织衫和长裙，站在晨光里，微笑着朝他们这边挥手，看起来优雅又年轻。

　　“那当然！”周屿舟挺起胸膛，与有荣焉，“我长这么帅，我妈能不好看吗？”

　　“啧啧啧，怪不得舟哥你这么臭屁，原来是有资本！”张宸笑嘻嘻地调侃，也朝着周母的方向礼貌地挥了挥手。

　　周屿舟又和母亲远远地示意了一下，这才和张宸一起拖着箱子往校门口大巴停靠点走去。

　　没走几步，又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李豪也来了，正和一个看起来挺清秀可爱的女生站在一起，两人有说有笑，气氛融洽，李豪甚至还细心地帮女生拿着一个小背包。

　　“豪哥！”周屿舟喊了一声。

　　李豪闻声回头，看到他们，脸上笑容更盛，和那个女生说了句什么，便一起走了过来。

　　“可以啊豪哥！”张宸一眼就看出苗头不对，用手肘撞了一下李豪，挤眉弄眼地道，“这位是……不介绍一下？”

　　李豪难得地露出一点不好意思的表情，挠了挠头，大方地介绍：“嗯，这是我女朋友，郝可，一班的。可可，这我两个铁子，周屿舟，张宸。”

　　叫郝可的女生脸微微红了一下，落落大方地和他们打招呼：“你们好。”

　　周屿舟和张宸都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立刻起哄： “哇哦！豪哥你行啊！不声不响就脱单了！” “可以啊！嫂子好！以后豪哥要是欺负你，跟我们说，我们帮你揍他！”

　　李豪笑骂着推开他们：“去你们的！少胡说八道！”

　　周屿舟看着李豪和他女朋友之间自然亲昵的互动，心里莫名地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连自己都抓不住的异样情绪，但很快就被替兄弟高兴的情绪覆盖了。他笑着捶了李豪一拳：“可以啊你小子！瞒得挺紧！”

　　校门口渐渐热闹起来，参加竞赛的同学和带队老师陆续到达。大巴车已经在一旁等候。

　　周屿舟看着眼前的热闹，又想想接下来几天注定不轻松的竞赛，以及那个肯定会在旁边散发冷气的顾决，叹了口气。

　　唉，别人的假期是约会恋爱，他的假期是竞赛做题。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校门口渐渐喧闹起来，参加竞赛的学生和带队老师基本到齐了。班主任拿着名单和大喇叭，开始组织秩序：

　　“好了好了！参加竞赛的同学都到我这边来集合！按班级站好！点名了！”

　　周屿舟、张宸只好暂时和李豪及其女友郝可分开，站到了自己班级的队伍里。

　　周屿舟这才知道，原来李豪因为数学成绩突出，也被点名要求参加奥数竞赛了。而张宸……

　　“宸哥，你啥情况？你也参加竞赛？”

　　周屿舟看着身边笑嘻嘻的张宸，一脸狐疑。

　　张宸的成绩可是比他还飘忽不定。

　　张宸嘿嘿一笑，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

　　“哥们儿是那种热爱学习的人吗？我跟我爸说这是个难得的、与学霸们共同进步、感受学术氛围的好机会！我爸一高兴，就给学校赞助了点‘活动经费’，我就混进来啦！主要是去市里玩几天，竞赛？到时候随便写写就行！”

　　周屿舟：“……”

　　果然是有钱任性。

　　班主任点完名，确认人都到齐后，拿着大喇叭开始强调注意事项：

　　“同学们安静！听我说！这次我们去市里参加竞赛，一共四天，统一住宿，统一行动！最重要的一点——”班主任的声音提高了几分，表情严肃，“男生和女生，必须分开住！绝对不允许串房间！ 等会儿上车，也按男女分车坐！都给我记住了！这是纪律问题！谁违反了，直接取消竞赛资格，通报批评！”

　　听到“分车坐”、“分间住”，周屿舟原本因为假期被占用而郁闷的心情，突然像是拨云见日般，莫名其妙地舒畅了不少！

　　对啊！男女分开！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那些可能会围着顾决问问题、或者用各种借口接近顾决的女生，根本没机会靠近了！至少在这几天，顾决旁边清净了！

　　这个念头让他一下子觉得连空气都清新了许多，嘴角甚至忍不住微微上扬。

　　但下一秒，他就猛地愣住了。

　　等等……？
　　他为什么会因为这个感到高兴？
　　他为什么要担心有女生接近顾决？
　　顾决被谁围着关他什么事？
　　他应该巴不得有人缠着顾决，让那家伙没空来管自己才对啊！

　　“我这是……怎么了？”

　　周屿舟被自己刚才那一瞬间自然而然冒出来的、带着点隐秘喜悦的想法吓了一跳，心里泛起一种古怪又陌生的感觉。

　　他下意识地偷偷瞥了一眼旁边队伍里站得笔直、面无表情听着老师讲话的顾决。

　　恰好顾决似乎也感应到他的视线，微微侧头，目光与他撞个正着。

　　周屿舟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收回视线，心脏没来由地漏跳了一拍，脸颊也有些发烫。

　　他赶紧低下头，假装整理并不存在的行李箱带子，心里却在疯狂吐槽自己：

　　周屿舟你不对劲！
　　你刚才那个想法很危险啊！
　　清醒一点！那是顾决！
　　是整天压迫你的魔鬼会长！不是你需要捍卫的……的……whatever！

　　他强行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压下去，试图重新凝聚起对竞赛的怨念和对假期的惋惜，但发现……好像没那么气了？

　　反而对接下来几天的行程，生出了一种极其微妙、连自己都无法定义的期待感？

　　这太不对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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