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河王姬传》

作者:步南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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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十二移珠


      李珌再进东宫来,已是间隔了半个月,因为金陵军和城内的事,这番见面也是一拖再拖。
      按照张姮的吩咐,宋钰已将药混进了宬王府,第戎郡主虽然还那副泼妇样,但感觉除了荒唐,再不像原来那样疯癫。倒是那第戎王变得暴躁不安,张姮这才知道,是李珌暗中将他女儿用的香尘,撒给了她爹一部分。对此李珌理直气壮:“谁让他敢对你想入非非。”
      张姮但笑不语,李珌又道:“宬王最近烦心事也蛮多的,你让人设立那乐善堂后,一些乞丐开始是有些抵触,不过有个安身之所,他们也就慢慢妥协。后来有贺兰夫人和黄夫人出面,一些朝臣也有所感悟,纷纷捐赠布施。不过有一些不明就里的人,为了讨好宬王,见乐善堂的位置靠近,就扬言这是宬王设立的,白白让他抢了你的功德。”
      张姮道:“小哲子还行嘛,竟真的将事情办妥了。不过不妨事,这些他愿意要就都给他。”
      李珌茫然道:“这为什么?”
      张姮浅笑:“乐善堂这样的地方,难道建立就不用钱吗?朝臣们若认为是他慷慨,难道不会想自己的钱去了这里?须知贿赂,可是建立在得偿所愿的基础上,可若都打了水漂叫人买了美名,他们可不会甘愿的。好,就算他们不介意,新王妃也依旧招摇,那如此多的钱皇上就能视若无睹?”
      李珌道:“不错,而且这是行善积德的好事,宬王就是怀疑,见到那么多权贵去布施,也只当是城内人集资办的。至于王府那,表兄最近传了新药出来,宋大夫说那个步云边的成分已经不在了。另外五日前,慎家赠人与第戎王这事传开了,这一番卖好,倒让这群蛮子一时又得了意,当皇帝以为不想得罪他们呢。”
      “慎家真的送人去了?不过慎慧怡的母家与她关系并不好。”张姮一想起那第戎王,就忍不住恶寒,李珌道:“他们当然阳奉阴违了,是从青楼买了个女子顶替给了人。”
      张姮道:“既如此,那这件事你稍后让第戎王知道知道,看看被人蒙骗,他还能坐得住否?”
      李珌搂着她,两人躲在章风苑商量着以后,这份难舍,又持续到了凌晨才罢。不过浅眠醒来,御前的人又来请张姮做一道清凉汤送去。
      如今这道美味已深受皇上喜爱,几乎日日都要喝上几碗,而孤星大师躲在宬王府,因张姮在一时不敢进宫,神丹受耽搁,又有姒玉的事,张思戚竟一时忘记不问了。
      不过那方士暂退,可不代表张昱会袖手旁观,他虽然还服用着丹丸,可气色一时好像恢复了以往,张姮到的时候,他正好也在。忙请安道:“没想到王叔也在,那可巧了,长河正好熬了新的清凉汤,王叔可有口福了。”
      张思戚有些迫不及待,张昱有些犹豫,毕竟皇帝的表现怎么看都像是犯瘾,就像当初他服用丹药一样。
      张姮见他有所怀疑,故意说道:“王叔怕是吃不惯宫里的东西了,那就遗憾了。皇祖父,今日长河做了翠糕,里面的馅也是莲子和蜂蜜做的,您要不要尝尝?”
      张思戚眉开眼笑:“好好好,都拿来给朕尝尝。最近你的新点心真是不错,不光是朕,就是德仪胃口不佳,竟也指明要吃东宫的酸莓奶糕呢。”
      张姮看张昱竟无动于衷,假意谦虚道:“德仪娘娘喜欢,长河哪敢吝啬。只是想到王叔以后又有帮手处理政务,如此也能空余闲暇陪陪王嫂。长河可也等着有几个弟弟妹妹陪伴呢。”
      张思戚听着自然高兴,张昱见这场面和谐,也不知心中所想。
      张姮这时说道:“皇祖父,如今这天要热了,晚上的凉快只剩几日难得。而且这一趟回宫也给皇祖父和王叔惹了不少麻烦,张姮真是过意不去,所以想办个家宴,叫大家共聚一番。”
      她的要求并无过分,何况言明是家宴,张昱也无法推脱。
      张姮又道:“长河知道皇家行事难免要大费周章,所以只在东宫的太湖林腾个地方,既不铺张也不失意境,皇祖父和王叔可不能驳了我这小辈的面子。”
      万顺道:“殿下难得提议,如今德仪娘娘的胎像平和,老闷在宫里也是不妥。不知皇上?”
      张思戚难得顺心,自然应允:“既然长河有意,那没什么不可,左右端午也不尽兴,介时将嫔妃都聚在一起,自家人说话,倒也顺心。”
      张姮表现欣喜,从头至尾都没让张昱看出端倪,但对于东宫之地,还是心生警惕。
      可张姮这时又道:“王叔,长河初回宫得罪了王嫂,等宴席备好了,还得请她进宫来,我可要好好请罪的。”
      张昱面色一僵,但最后还是应允下来。如此,东宫将在三日后举办“聆鸟宴”的事不胫而走。
      张姮对于将人聚拢到东宫,实则别有用意。可众人就是怀疑,也想不到宫内早已有了灰鸮暗卫的监视,请她们离开,一是要仔细搜查,二是要将那些宫人的尸首再找一找,至于第三,便是未雨绸缪......
      夜宴须得有灯光点缀,可太湖林内淡黄的柔光,看着却无火灼之感,且有近有远,犹如萤火。这一日也无风。张思戚等人踏入的时候,除去虫鸣,还有鸟声阵阵,比之乐师演奏的还要优美。
      太湖林内的空场,除了厚厚的地毯并没有多余摆设,幕天席地,难得的天然之感。不过张思戚等人坐定,背后的遮挡一扯,树木又亮出一面类似屏风的图形,既是光亮也是装饰。
      张思戚啧啧称奇:“长河,你这宫里竟无一灯火,却有星星点点,真是奇特。”
      张姮奉上茶水道:“这是内廷司囤积不用的荧光粉,长河也是物尽急用。而且不光宴席里,这太湖林里里外外,为了美观也都撒了些。”
      何净柔这时说道:“难为殿下能想出这法子,不但有意境,烛火也得了省却。”
      张姮道:“娘娘不说,长河还没想到。这算是误打误撞了,只因想着德仪有孕,受不得烛火的味道。”
      姒玉道:“嫔妾不敢,难为殿下惦记。”
      张姮道:“哪里不惦记呢,现在德仪可是阖宫的宝贝。今夜唯恐有事,我东宫的人,也会牢牢盯着德仪的。”
      姒玉对此只是笑笑,慎慧怡和阮珍儿也不言语。不过等张昱“姗姗来迟”,气氛就显得更静默了。张姮请安道:“王叔怎么一个人来了?今天可是家宴啊。”
      张昱淡淡回道:“家宴的氛围,殿下想被搅和吗?”
      张姮心知肚明,道了一声不敢,便吩咐王纯将开胃汤先奉上。说道:“晚上自然不能食用荤腥,虽然清淡,可也是御厨的新菜品,而且未免宴席无聊,长河还额外叫人布置了新节目。”
      随即拍手示意,宫灯又熄了几盏,暗淡下,一声及动听的鸟声响起,而且隐约见其身影穿梭在幻音幻光的林间,与萤光粉交相呼应,好似延伸出彩带。
      众人看得新颖沉醉,此时又有鸟声响起,跟着这荧光鸟飞出了林子,可却依然光彩夺目,盘旋于空中,最后声音渐小,它也跟着缓慢下来,落在了张思戚面前,对方既惊艳又疑惑。
      张姮此时吩咐在空场前点起新灯,八个铜镜为背衬托,映射的光亮,加上荧光配合,在场之人瞬间被渲染成了柔光,而席案上也已摆放了新的菜式,看着就叫人垂涎欲滴;原来刚才视线吸引的当口,东宫人就悄无声息地摆放好了。
      张思戚十分喜欢这样的氛围,尤其是看着撒了荧光粉的鸟,想上前触摸,那鸟竟不见惊吓,反而乖乖任其爱抚,奇道:“这是什么鸟?竟然如此富有灵性。朕从未见过宫中有这样的灵物。”
      张姮道:“长河先不说,只问皇祖父,此鸟一舞可还能一观?”
      张思戚笑道:“你这孩子越来越调皮了,方才皇祖父被其吸引,还不够说明吗?”
      张姮道:“那长河该不该赏呢?”
      张思戚又笑道:“这是当然!只要你说,皇祖父都应你。”
      张姮跪下道:“既如此,那长河斗胆跟皇祖父求个恩典。长河想将名下的頔雨云安,送给新王嫂。”
      “你说什么?!”张思戚一听她要将那皇家园林,送给那毫无礼义廉耻的蛮夷婆,顿时不高兴。
      慎慧怡见势忙劝道:“长河殿下心善,可那园子是皇上亲赐的园林,公主孩子心性可不能胡乱。”
      她帮衬也是想掩盖先前叫母家赠人给第戎王的事,怕被人揪出计较。尽管那刁女的分量远不及皇室园林。
      张昱也觉得不妥,推却道:“长河殿下如此,叫她实在惶恐了,这么重的礼物,她一个外邦人可不会珍惜。”
      哪知张姮语调柔婉道:“皇祖父先息怒,长河这般并非心血来潮,也是考虑了许久。因之前回城内闹了很大的矛盾,长河思来想去,那些人终究是王嫂的亲人,长河那样不管不顾实在是不通情理,也害得王叔颜面尽失。往大了说,愧对皇祖父教导,若传扬出去,诸国也要埋怨魏国实在强横。”
      张思戚被她说得有些心动,不管怎样,张姮于街市上闹得确实太过,她若肯先退一步,量那些第戎蛮子也不会再借机生事。
      张姮见他不言,大胆撒起娇来:“长河赠礼,也不管王嫂接受与否,长河只在乎王叔的态度,终究是长河先驳了他的颜面,若不收,长河岂不是愧疚一辈子。而且第戎王怎么说,也在驿馆住了快半年,没有自己的府邸,这岂不是叫人说魏国苛待?王叔作为女婿也太不给人面了。”
      张昱有些难堪,毕竟他这个亲王,确实没给第戎王该有的岳父尊位。可之前是因为张思戚后悔与这群寄生虫联姻,他如此也是顺从天意。
      张思戚掩饰道:“你这孩子太多心了,何况是他们先冲撞。”
      张姮道:“皇祖父说得是,但咱们魏国是礼仪之邦。既然长河有错在先,当然要赔罪。而这园子也刚好省了新建,户部和国库也不用再拨付。皇祖父,您就成全长河的一片心意。还有王叔,你要不接受,那长河就跪在这儿不起来了。”
      她这番叫张昱下不来台,阮珍儿此时反开口:“殿下是一番好心,可这礼太大,您知理,宬王何苦不知?倒不如静心欣赏这美景,别叫人说殿下办这宴席,是别有用心。”
      张思戚顺势道:“是了是了,这种事皇祖父会替你考虑,而且你王叔也不是小肚鸡肠的人,怎么能不知你的难处。”
      张姮没想到阮珍儿会此时说话,既然一计不成,也就不再追究,也顺势说道:“长河真是糊涂,只想着给王叔王嫂赔罪,害得皇祖父失了雅兴。”
      这番“胡闹”也就此打住,不过几个人说话,张思戚面前的鸟却始终安静立在桌上,何净柔不禁好奇:“一般的鸟儿,听到人大声,早吓得飞了,难得它居然能呆着,这番灵性,倒跟德仪的那只‘彩哥’一斑。”
      她猛地挑开话题,姒玉好似才回神,忙谦虚道:“娘娘谬赞了,那不过是只普通的鹦鹉,哪能跟眼前的比。”
      何净柔道:“说道这个,本宫那日在西宫花园漫步,看见一只类似的百鸟闪过,不知是不是彩哥。”
      姒玉道:“娘娘慧眼,因那时身子不济,它又聒噪,索性就放了,谁知道它还在宫里,而且还飞到西宫去了。”
      何净柔这时悠哉道:“过惯了宫廷的生活,即便得了自由,它怕也舍不得离开的。”
      姒玉称是,这番闲言也没再继续。
      但是张姮却始终觉得这对话颇有蹊跷,她不禁怀疑姒玉的鸟与启元的事有关。但更诧异的是何净柔,好像是故意将这话题引出,虽然今夜这荧光鸟确实是为了试探。
      从她那年回宫,初见她开始,无不受其相助,但此时此刻想来,这其中无不饱含教诲和引导。可她偏又不能是个理由,更无法当做恶意,只能隐忍......
      宴席最后落下帷幕,众人心中各怀心思。张姮送走客人,回到章风苑,等着人将东君护送来,便肯定的告诉众人:“你们记住,以后绝不可轻易相信碧珪宫任何一个人的话。不管东宫忧心何事,也不能顺她的意去行事。”
      东君身在宫中,自然明白她为何如此。安歌向来唯命是从,只是话进了阜平等人耳中,却觉得不解:“殿下这是为什么?宁妃娘娘,可是个贤良淑德的人啊。”
      张姮不语,只抽出一张纸,那上面写了一句普通的诗,告诉他们这其中有个错字,让他们找出来。
      众人不明,但都拿着纸斟酌了好久,可始终看不出有什么不对。这时张姮告诉他们:“这就是了,明明没有错,可有人给了你们错误的提示,让你们主观意识发生偏移,那么即便是对的,你们也会去找错漏。就算之后你坚信这字是对的,那么耗费的时间和精力也会让你追悔莫及。”
      东君疑惑道:“宁妃就是给予错误提示的人?”
      张姮却道:“她给的提示是对的,可却让你写了错误的答案。换句话讲,她这个人,一直都叫我们再走她的剧本。”
      众人不可置信,也有半信半疑,更觉得此时蹊跷又玄乎。
      张姮于是又说:“我有一个十分大胆的猜测,这个猜测或许惊世骇俗,但很多事如果用这样的想法去理解,那么绝对顺理成章。”
      于是,她将何净柔从入宫后的一切尽数分析。
      她入宫后,给了所有人一个“我是好人”的提示,并用几年的时间让这个“提示”深入人心。之后暗中助元容这个豪无家势只懂得争宠的女人上位,待她生下子嗣,也就算有棋子在握,而为了让这个皇子变得骄纵不可一世,她又利用赵曼湖和陈秉的私情,先害得她血崩,再给陈秉施压,引得他为了报复,与之联手设计了“太子巫祸”。
      她又接连毁了其他皇嗣,造成了魏国,再无人能与珣王争锋的局面。那他作为唯一的传承人,自然也就骄横成了一个暴君。
      在这期间,她又想方设法让皇帝从成阳大公主那接来另一枚棋子,也就是张啓之,可他的作用却不是针对珣王,而是为何净柔的下一步。
      她深信张啓之的野心,绝不会甘心落于珣王之下,可利用皇帝,却让他忍耐了十年,存蓄够了无数的负面情绪,等放他出朝廷,却偏偏又遇到何净柔的新棋子张昱的阻挠。那两项争斗,不管最后谁输谁赢,都会助何净柔淬炼出最完美的棋路。等一方塌陷,另一番再无敌手,那么被激起的欲望就更深,因为这两个人,同样在十年见压抑出了不可磨灭的野心、欲望、疑心和暴虐。
      最后,她全权放心让自己的棋子去铲除异己,去祸乱这个朝廷。
      而她自己,却依旧坐在后方谋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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