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尘当归

　　博物馆有小四层楼高，内馆呈圆形封闭环绕。室外筑着一层红墙，有点迷宫的味道，这样一看颇有创意。

　　段狱来到大门前，倒挂着的生了锈的大锁格外显眼。

　　“你们是谁？要做什么？（马来语）”一个皮肤黝黑的马来西亚中年人从近处高声吼道，“这里禁止出入！请你们立刻出去！（马来语）”

　　那人个头不高，脖子上挂着毛巾，只随意穿着件浅蓝色单衣，可气势足以压人一头。

　　男人大概是发现他们迥异的样貌，因为打破了刻板的印象而有些茫然。

　　“他说这里禁止出入，让我们走。”老贼在他身后，说得十分顺口。

　　“你还会马来语？”

　　段狱这话掺杂着绝大部分感慨的情感，不得不承认这人的大脑完全效仿了计算机。

　　“你不要用翻译机了，他没我说得准确。”

　　老贼言语铿锵，听得段狱竖了一身汗毛，不过到最后他还是对这人深信不疑。

　　“那就拜托了。”

　　“你们是中国人吗？（马来语）”男人终于舍得插话。

　　“是的，我们想进博物馆参观一下可以吗？”

　　“这家博物馆在三年前就已经封闭了，你们还是去别处吧。（马来语）”

　　“封闭了？可这消息我们从没听说过。”

　　“那就是你们的事，你们两个究竟是来做什么的？（马来语）”

　　“我们是特意来关丹游玩的。本来听说这个博物馆很有名，里面都是不为人知但又不可多得的历史文物，想着专程来看看。结果没料到这么不巧。”

　　段狱轻松地笑着，显然这一席话说进了男人的心坎里，对他们的态度不似刚才那样凶狠。

　　“没想到过了几年，还有中国人对这里感兴趣。（马来语）”

　　“不瞒您说，当年梵羽被盗的事情我一直都有关注，这些年也一直在等它的消息，不过还是很惋惜。”眼前的人产生了共鸣，段狱神色一变，又说回了博物馆的事，“现在这个博物馆是真的没有办法进去了吗？”

　　男人也看出段狱的急切，姑且信任他是一片诚心，但自己确实无可奈何。

　　“说起来我是和这个博物馆最有感情的人，从他辉煌的时候到落败封闭，我都一直在这里。自从梵羽被盗之后，馆内的文物都被源源不断地转移，也有些被拍卖掉，只剩下一些不值钱的壁画。我也很想进去，但是我早就没了钥匙。（马来语）”

　　“那是挺可惜的。”

　　段狱抬头看向楼层顶端，想象男人所说他昔日辉煌的样子。

　　“不过，如果你们真的感兴趣，我可以带你们从侧面的楼梯上去。二层楼的侧面是一个伸缩门，你们可以从空隙里看到里面的场景。（马来语）”

　　“真的可以吗？”

　　“跟我来吧。其实博物馆刚封闭不久还是有很多人来的，只不过到现在已经无人问津罢了。（马来语）”

　　男人说着就带着他们沿楼馆侧面走去，段狱似乎看到了希望，这个马来人应该知道比其他人更多的故事。

　　“为什么这件事到后来不再追查了呢？”

　　“你是说梵羽的事？其实这也是意料之中的结果。当初我们的统领还是比较重视的，但是我们没有能力把嫌疑人抓住。梵羽除了当地人之外也无人过问，自然不会有人帮我们。对了，好像只有你们中国的一个职位很高的人来我们这里询问了这件事。（马来语）”

　　“中国人？”段狱戛然止步，前面的人不太理解他为什么会如此震惊。

　　“对，你们不知道吗？我以为那个人是你们的首相或者什么，他还亲自见了我们馆长。（马来语）”

　　“那他们商讨出什么头绪了吗？”

　　“这就没人知道了。（马来语）”

　　段狱细细推敲，梵羽失窃的事件是他曾经在外网的一个边角新闻里看到的，且不说其他国家有没有刻意关注，如果首相亲自到访，他怎么可能一无所知。

　　不过这也并不能说明什么，段狱边思索着边跟上了二楼。

　　果然从侧门中的缝隙里能大致看到二层内部的全貌。

　　段狱来回腾挪，想找清各个角度去环视，但每个地方几乎如出一辙，除了正面墙壁挂放的一幅平洋战争绘相，别处都是空落落的陈列架和肉眼就能看见的厚厚灰层。

　　段狱盯着那副画，却觉得它此刻散发的威力令人唏嘘。

　　“果然空了啊。”他感叹道。

　　“是的，梵羽是这里的核心，没了它一切都失去了意义。（马来语）”

　　“它为什么那么重要？”段狱屏着呼吸。

　　“先人曾用它杀死敌人，然后自杀。当梵羽从他心脏拔出来的时候，刀锋铮亮，散发着光辉，竟然不沾一滴血。这难道不是英雄之刃，神明降临。（马来语）”

　　“那……的确是个宝物。”段狱放开支撑着墙面的手臂，抬头看了一眼马来人，言辞与他一同肃穆，“我们先告辞了，今天真的有麻烦您。”

　　“没关系。（马来语）”

　　回去的路上段狱一语不发，一个人走得飞快，也不管后面拖着背包的老贼。

　　不过他没有纠结男人所说的神话的真实性，虽然在他这里也仅仅是个神话。

　　他有预感，这些迷雾正在一点点散开，而他现在所顾虑的正是需要付出的代价。

　　“段狱，你是觉得梵羽会在秦怀明那。”

　　老贼每次都是要么不张口，要么就语出惊人。

　　“在不在我不确定，不过以他的本事偷来梵羽也不比上天难。他自己的宝贝成千上万，鬼知道冒死拿那个做什么。”

　　“我听说首相的父亲是马来人。”

　　“啊，这个我知道，所以他说中国人去查梵羽的事好像也能说得通。”

　　“那当初来关丹的是首相还是秦怀明呢？”

　　段狱发现老贼好像也跟着自己的思路陷了进去，这对他来说不是好事，于是拍着他的背，调高了嗓门说道“好了，现在不是想这些事的时候。你咎安哥那里已经有了消息，我们得马上赶回去。”

　　“是秦怀明要露馅了啊。”

　　老贼背着段狱喃喃自语，所以他没发现，老贼一向毫无波澜的眼底竟藏有可怖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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