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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八殡宫
李珌和张姮依偎在一起,依旧躲在幔帐后的床榻,一如既往。也是因为在李珌身边,张姮才能感觉什么是轻松自在。
张姮道:“事情太多了,一件件一桩桩,好像怎么也解决不完。”
李珌则说:“但已经解决了一件,终是好的开端。”
张姮摇头:“可是很多事,好像就此停滞。我怕我以后也只会纠缠在尔虞我诈里。”
李珌安慰:“不管以后如何,我都会陪着你的。而且宋大夫已经到长阳了,对于之前皇帝和贤妃的药已经着手调查。另外余道长的师兄和表哥都已经混进了宬王府。”
张姮惊讶道:“他们怎么进去的?!张昱可不会轻易接受陌生人。”
李珌笑道:“他是,可是他那个第戎婆娘不是。赵彬官复原职后,对于城内加大了巡防,那些第戎人就是欺软怕硬的,一时不敢抛头闹事,不过如此一来,宬王府对于肉的渴求就加大了。这帮人吃不惯魏国菜,尤其是宬王妃更是口味刁钻。那段日子,有琊道长就时常上街卖肉串,竟勾起了这帮人的馋虫,硬是把他抢到府里。表兄借机去要人,也被顺势扣到宬王府了。”
张姮暗自称赞,这两人倒有办法正大光明的混到王府。而且徐悒的身手,也能暗中将那方士的药偷取些给宋钰做研究。里应外合,倒省了麻烦。
李珌见她放下心,便顺势叫张姮枕在腿上暂时歇歇,并打趣道:“不过,你最近倒是有脾气多了,不过皇上竟不反感。”
张姮道:“以前就是因为太乖了,他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不将我的遭遇放在心上。我也算明白了,他就喜欢姑姑那样的刁蛮女,那我干嘛还忍气吞声。”
李珌抱着她道:“不是你太乖,你只是不喜欢那样。毕竟胡搅蛮缠得来的允诺,终究有一日会被皇帝计较。你就是看透了这一点,才不选择跟她们一样。”
张姮道:“伴君如伴虎,他的脾气,我已经不想去深究,只要能将眼下的事解决,也顾不得以后了......”
两人又是一阵耳畔厮磨,只是今夜却被人打扰,寝殿外阜平低声道:“殿下,温夫子叫奴才传话,说殡宫之事他已经打探清楚,想问殿下何时能出宫,他好带您亲自去殡宫一窥。”
张姮立即坐起,不想温沨这么快就打通了宫外的事,可如今身在宫里,反而行动不便了。
李珌这时劝道:“夫子这么晚传递消息,也是知道你心急。不如这样,过几日便是端午,但连着事多,你可以借口请旨到外面避五毒,因为玉蝉的事,我想皇上一定会应允。”
张姮觉得这是个借口,于是叫阜平转达温沨。他得了消息,立即请林景臣和一些旧友在朝上稍稍提及此事,张思戚一想到玉蝉的诅咒,果然顺势应允。等端午这日与张姮吃了粽子,便准她去宫外散心,不过只限两日。
长阳大街已恢复往昔,那些第戎人几乎不见。可依旧挡不住张昱的人跟踪探听,时时监看在长河府外。只是张姮在出宫之后就跟李珌乔装,通过城西那荒废大宅暗中到了城外,而那里,宋钰等人早已等候。
一行人跟着温沨,走了半日这才到了殡宫所在,这里自然有宫人护卫把守。只是到了日落,皆不愿待在奠堂,又不比宫里规矩森严,于是赌钱吃酒,各找清闲。
张姮等人换好了宫衣直奔奠堂,借口输钱派来轮班,便将留守的侍监和护卫支开。等廖祈几人打开最后一层楠木棺,张姮终于能与故人重逢。
张启元身着王亲蟒袍,尸身经过处理,除了发白发青,与寻常无异,就好像睡着般安详,身边则摆满了昂贵的随葬之物。可张姮知道那些都不是他最爱,忍着心痛,掏出一只布艺缝制的小狗;那是按照缘儿的样子做的,轻轻放在他身旁陪伴。
——她知道,启元一定最希望看到他的朋友。
不过伤感归伤感,宋钰可不是来吊唁的,他带好羊皮手套和罩遮,就去拨弄启元的衣服。他行为大胆的叫人咋舌,却毫不介意,反说道:“你们是想留下来看我解剖,还是出去盯着?”
张姮不希望启元死后不得安宁,但她要找到真凶,所以只能到奠堂去等候,李珌自然陪她。剩下的温沨、余南卿、应思意、王纯、阜平和阜安哪里见过这场面,均是脸色一白跟着退出,连廖祈也不忍看。倒是安歌意外的选择留下,不知是想探个究竟还是为了什么。
奠堂里,无风无澜,张姮看着供奉的牌位,心中五味杂陈,也觉得迷茫。李珌陪着她,也不知如何劝慰。等过了一个多时辰,安歌才出来说道:“殿下,宋大夫对于八皇子的尸检已经完了,现在正在整理遗容,想问殿下还要最后看看吗?”
张姮点头,等宋钰在里面说了一声可以了,就又折返回棺椁处。
宋钰正收拾瓶瓶罐罐,见她又进来,说道:“这人的五脏六腑我都已经取出来,这里简陋,只能带回去检验。”
众人一听这话,腿肚子直转筋,哪个也不敢上前,张姮惨白着脸,可为了追寻真凶,只能允了宋钰的提议。倒是他还有些顾及,只见启元的身子里被塞的满当,衣服也整理好,跟刚看到的样子无差。俯身说道:“启元,对不起,我只能这么做。若你怪我,或者想告诉我你生前的事,你就托梦来找我,我的梦都会等着你。也希望你下辈子再不来帝王家,只做个普通的孩子,好好活下去。”
等她最后告别完,廖祈等人又将棺椁盖严实,一切终又恢复了平静。
只是离开殡宫的时候,张姮没想到赵彬、槿心、周还有王洐四人也来了。
张姮看向槿心,因为赵彬的事担惊受怕,都显得消瘦了。忙嗔怪起:“赵彬,我将人交给你,你竟把她弄成这样!”
赵彬跪下叩首:“属下知错!这都是属下无能!辜负了殿下。”
周覆也跪下道:“殿下救命之恩,属下没齿难忘,日后定当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槿心依旧是哭,说不出完整的话。
张姮安慰道:“好了,事情都过去了,也总归是你们在巡防总署尽职尽责,这才能让皇上轻易松口,否则你们若和那杜家一样,只怕不会轻易翻身,不过这次连累了王兄受苦。”
王洐忙道:“不,此事全仗小......不,是殿下,在下此前有眼无珠,冒犯殿下。而且若不是殿下和金陵王仗义相帮,温兄打点,只怕在下一家老小都要命绝长阳了。”
张姮道:“之前听说王兄的母亲病重,你们这一番,也不知她老人家如何了?”
王洐忙道:“老母虽然病重,可一直在长阳药堂安养,在下和舍妹的事害她着急了一阵,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
张姮与他们边走边说,回到城内已经是后半夜,实在乏累,便遣了人安歇。只是槿心却紧跟着伺候照顾,都不管赵彬。张姮这时想起槿环来,于是问她:“槿心,槿环的事你知道多少?她可还有亲故在世吗?”
槿心道:“我与她一同入宫,也曾经在织染局共事过。听她自己讲,她老家是黄庐郡的,有一个母亲,只是自从被拐卖,就断了联系。后来她去了苏兰宫,因为娘娘端淑,所以很是忠心,除此之外,也就和御膳房的一个叫沈全的侍监相熟,不过想来只是私底下的交情,我那时候看见她跟那人要吃食,都不敢张扬的。”
张姮回想起来,那时苏兰宫正被封,可还有像样的御膳食用,可见沈全确有其人,如果他还在宫里,那么这或许是一条线索。
这一夜就这么平静过去,不过次日清晨,长河府赢来位意外的客人——雁东离。不曾想他人已经不在宫中,对此他解释:“宬王已经大婚,内宫中,皇上也不希望在下这外人逗留,于是就另赐了一栋宅子安居。”
张姮看他此来,除去寂言,身边连个监看的侍卫也没有,不晓得张思戚是出于什么心态,张昱也真放心?
雁东离想是知道她所想,又说道:“在下孤身一人,除了寂言,此来该走的都已经走了。皇帝陛下宽仁,宬王也偶尔与在下攀谈,整座城的人都看着,没什么不放心的。”
张姮道:“王叔向来不计较外邦之人兴风作浪,在他看来,都不过是需要开化的蛮夷。”
寂言见她出言不逊,一脸嗔怒,张姮不恼反笑:“九殿下最好让你的侍从跟你一样,学会什么是喜怒不形于色,否则叫人一眼看穿,这魏国可容不得人了。”
雁东离看她,淡淡一笑:“难道息怒不行于色,就能躲得过明枪暗箭。”
张姮道:“那倒不是,不过你们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总归身份摆在那,什么时候都能成诟病,区别只在于什么事能挑起争端给自己多少利益。好比说九殿下今天吃撑了,那谁也不当回事,可若你撑死了,那就有文章可做了。”
寂言在心中骂了一句粗鄙,张姮却看着他提醒:“你这个奴才还真得学会你那套本事,像他这样招祸,我王叔能忍到现在,只能说是你们命大了。”
雁东离止住笑,一张俊脸沉得像石雕,张姮见此说道:“这应该才是九殿下的真面目。”
雁东离道:“那我这算不算诚意?”
张姮抿着茶道:“九殿下来此,所谓何事?”
雁东离倒直言不讳:“殿下不是想知道宬王身边那个方士吗?”
张姮看着他,视意他继续,雁东离低声道:“这个人,是已经下大狱的杜家推荐的,我想殿下从宬王为杜家开脱就已经猜到了。不过他们的背后,还有人推波助澜。”
张姮打岔道:“九殿下有什么条件?”
雁东离没想到他单刀直入,索性大家都是聪明人,也不拐弯抹角,直言道:“在下想回赵国。”
张姮嘴角一抿:“只有这样?”
她话语说得轻松,雁东离倒摸不准她的脉,毕竟一个质子想要回母国可不是容易的事,疑惑道:“殿下可不是手眼通天的神,可听清楚在下刚才说的是什么?”
张姮整理自己的衣袖道:“你想回母国,我听清楚了。”
雁东离更诧异了:“殿下不惊讶?在下是什么身份,可不能儿戏啊?”
张姮悠哉道:“九殿下只是说想,又没要求我什么,我何来拘谨?”
雁东离一怔,没想到张姮如此难缠,不过他并不恼怒,反而说道:“在下明说的,殿下是想法子避开,您不亏为宬王认定的对手。”
张姮道:“你们都错了,错把对手认错,也想错了我什么人。就算九殿下坦诚,我转头就去透露,那岂不是挑起争端。再者依殿下之才,你就是走我也没能力阻拦,那是我王叔的事。如果你觉得只是透露一点内宅的信息,我就有能力把你弄出国,那我还当什么公主,我直接就做得一方霸主,将我不喜欢的人全部五马分尸了。”
雁东离此次算是碰到了个软钉子,本欲起身告辞,可张姮这时又道:“不过还是谢谢九殿下的线索,至于以后阁下是去是留,本宫可以视而不见,你只要专心应付我王叔就可以了。”
雁东离道:“那,在下就多谢公主的承诺了。”之后带人离开,张姮看着,认定雁东离绝不是池中之物,心思之深沉,只怕张昱都不是对手。
不过刚才在气头上,也又想起一件旧事;他那个叫寂言的随侍,当初,不是抱走过启元的缘儿吗?!那么当时的争执,此人肯定是告诉了雁东离。如果启元的行迹是这样透露出去的,那他会不会也以这种交易的方式,告诉了张昱或者其他人,从而换得离开皇宫的条件?!
张姮站起身,看着雁东离主仆离去的方向,心中一紧;果然她小看了这个赵国质子!对阜安道:“去知会赵彬,叫他派人暗中盯着这对主仆。如果有人与他们接触,不管是谁统统给我扣押!”
阜安忙派人去联系赵彬,不过他离去大约一刻,宋钰便来找她,除去接下十天的用药,关于皇帝的丹丸和张启元的尸检都有了结果。另外潜入宬王府的徐悒,也偷出两粒那孤星大师炼制的丹丸。
意料之外的是,皇帝的药并没有毒性,其中的豹骨和少量乌头也的确是针对头风的,至于他为什么会有精神萎靡和倦怠之色,宋钰没有亲自诊脉并不敢妄下定论,或许和皇帝常年服用的其他药起了冲突。
张昱府里的药不知是不是他服用的,其药性多为大补,但有一粒却不同。宋钰对张姮道:“你还记得那年,城里渲染的妖星之说,其实是那帝姬偷了宫里的秘药出来害人吗?”
张姮点头,但不知这两者有什么关联。宋钰又道:“宬王府里的一粒药丸,其中包含了那宫廷秘药。”
“你确定?”张姮不可置信,就算竞陶之前用此祸害人,可知道秘方的钱太医早已死了,这又是怎么流落出来的?
宋钰道:“阜平之前在城里抓了几个想为祸大米的人,当初那瓶药是我检验的,我知道这里的成分,所以敢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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