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河王姬传》

作者:步南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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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十五 不摘寒伤花


      事情震惊了整座太平宫,当张思戚和一众闻讯赶来的妃嫔到长庆殿时,里面吵嚷哭喊声震天,一时都不敢踏进正阳宫。直到当东宫人哭哭啼啼的回禀完,这才明白前因后果。
      今天张姮见祈福绳已准备妥当,可私库中尚有不少玉饰,便想取出来整理另作他用,可哪知这其中竟混着一个及其阴损的东西。慢说的张姮,就是宫婢们都吓得不轻。
      张思戚到了殿内,张姮哭着正厉害,甚至扬言自裁,忙制止道:“长河?!长河你怎么了?!这到底是怎么了!有事跟皇祖父说!万顺,你们还愣着干什么!”
      一众宫婢侍监连番安抚,而张姮见到张思戚,立即扑到他怀中哭喊不停,这番委屈叫人又惊又疑;毕竟张姮向来稳重谦卑,行将从无踏错,都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惹得她如此崩溃。
      这时王纯跪下跟着哭道:“求皇上给殿下做主啊!也不知是谁,竟用这么恶毒的东西诅咒殿下,甚至都不避讳,就这么明目张胆的,这,这简直是犯上作乱啊!”
      张思戚忙看向王纯所指的方向,顿时惊得目瞪口呆;那地上摊开的木盒里,竟躺着一枚青石玉蝉,做工虽然粗糙,可形态扁小......可以含在口中。
      那这个东西是干什么的就不言而喻了,众人也才明白过来张姮为何如此失态;这岂止是大逆不道啊!竟公然用随葬之物诅咒东宫尚在的主子!
      (玉蝉自汉代以来皆以蝉的羽化比喻人能重生,放于死者口中称作含蝉,寓指精神不死,再生复活。把蝉佩于身上则表示高洁。所以玉蝉既是生人的佩饰,也是死者的葬玉。此处仅作为随葬之意。)
      张思戚只觉一股怒火直冲面门,冲着众人怒喊:“是谁?!是谁胆大包天!将这种东西送到宫里来的!啊?!”
      阜平赶忙回禀:“回皇上!殿下近日都在忙着端午祈福的艾草菖蒲绳,只是差了些驱邪的玉石,所以宫里宫外送了很多。到今天还剩下了些,殿下就想看看以后怎么分配,可谁想到外人赠送的礼盒里夹杂着这么个东西。殿下一打开,就给吓得不轻。”
      张思戚怒道:“混账!!外人送的东西怎么不查清楚就收?!”
      阜平支支吾吾道:“皇上恕罪!奴才虽然有记录,可前前后后送的人实在太多,宫里宫外的都有,连宬王殿下也有,还有朝中几位大人,实在不知究竟来自何处啊!”
      张思戚才想呵斥,可张姮这时候又冲过来哭诉:“皇祖父!长河不想活了!他们都要长河死啊!”
      张思戚怎能不心疼,急忙劝道:“不要胡说!谁敢这么说你,朕砍了他!”
      可张姮就是泪眼婆娑,最后扯着张思戚的衣袖道:“长河自知命短福薄,从不敢放肆与人结怨。可是,可还是连番遭受蔑视,甚至外邦蛮夷也敢冲撞,因为不愿皇祖父为难就一直忍气吞声的,可如今还是被人公然诅咒!皇祖父!长河真的不想活了!您就让长河含着玉蝉去找皇祖母吧!!”
      她哭得凄惨,将回宫后所受的委屈尽数哭诉,张思戚听着也是眼圈泛红,更因为她第一次失态不仅手足无措,更意识到事态的严峻:“不要说这种话了!你要有个三长两短叫皇祖父怎么活?不要哭了,这件事朕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给你个交代。万顺!去把三思署的人都给朕叫来!”
      万顺赶紧去传唤,不一会儿,高参侍,贺参侍,还有吕尚令全到长庆殿侯旨。
      张思戚怒喝:“限你们一个月将这玉蝉的事调查清楚!如果这一次还查不出真相,那么一个月后你们全给朕提头来见!听见没有——!”
      皇上震怒,三思署也不曾见过帝王如此怒火万丈,都提起十二分的精神全力彻查,哪个也不敢怠慢。
      可随着调查展开,他们愈发觉得此事并不是诅咒公主这么简单。
      玉蝉质地确系是随葬所用的高古玉,而承装的盒子也非凡物,乃是集大阴大邪的楝树所制,这可不是宫内会栽种的东西,于是不得不将思路转到宫外。而谁对长河公主有这么大仇怨呢?一时间风言风语传开,都将矛头指向了宬王。
      肤浅的理由是,长河公主回宫前,第戎人公然冒犯,被斩杀于街市从而引起的报复。
      可深一层的含义更叫人胆战心惊,寍王薨逝,现在皇上的子嗣除了宬王,也就只剩下长河公主了......如今她人病体未愈,若稍微刺激,那答案......谁还用多说什么?
      对此,三思署不糊涂,朝臣们也不糊涂,虽然面上不说,可心里的怀疑已是偏向了位高权重的张昱了。
      东宫,张姮躺在章风苑寝殿,因为玉蝉的事,足闹了两日才安省下来,一身疲惫。不过张昱来“探望”时,她已经“恢复如常”了;事情这么大,皇上既然都来安抚东宫,宬王自然不能不来。只是躲在床上虚弱道:“王叔恕罪,长河尚在病中,不能施礼,还请王叔见谅。”
      张昱冷笑:“长河殿下高明,没想到我严防死守,还是叫殿下棋高一招。”
      张姮装作无辜:“王叔在说什么?”
      张昱目不斜视:“这儿就剩下咱们两个聪明人,殿下何必在装。”
      张姮隔着屏风,语气嗔怨道:“王叔,长河知道有对不住王嫂的地方,可是第戎人欺人太甚,您不能只顾着王嫂啊,总要顾及皇祖父和大魏的颜面。”
      张昱这时撩开碍事的纱帐怒道:“......你还想演到什么时候?!”
      张姮蜷缩,故作无辜道:“王叔,注意你亲王的言行,毕竟现在你也有很多眼睛盯着。你来探望病人,就得有个探病的姿态。”
      张昱怒目而视,可还是选择放下手,往后退了几步。
      张姮笑道:“王叔也是聪明人,你猜的不错,这事是我挑起来的不假,那么你也就该知道,如今谁恨我,谁就是这次诅咒事件最大的嫌疑人。纵然皇上不信,可他也抵不住人心这么想。所以王叔,您不会这个时候还选择跟我为难吧?”
      张昱道:“好,殿下高明,如今这罪名你想给谁就给谁,所有人的性命等于都攥在你手里。可你别忘了,事情是假就是假的,早晚有一天真相会浮出水面。”
      张姮道:“那王叔你敢把你运筹帷幄十年的底线公之于众吗?你敢将妖星局的事公开吗?你敢将竞陶的去向告诉皇上?而我当初为什么濒临生死之间,原因你也会说出来?还有皇上为什么临阵换将的真正私心,你也敢对朝臣阐明吗?”
      张昱不言,张姮又道:“朝廷之路,劈荆斩月,我说我不喜欢这些。可你却始终不放过我,那么现在我稍有一点反抗,是不是该说终于叫你抓到把柄如你所愿了?那么你就更不该发怒怨怼了,在你扶摇直上的夺位之路上,应该早习惯了应对,懂得回味自己亲手酿制的苦酒啊。”
      张昱忽然笑起来:“那倒是我糊涂了。”
      张姮这时说道:“你有清醒过吗?王叔,大逆的不道话不能说,不能做,至于想不想,那倒是你的自由。可我奉劝你别把臆想当做是真,毕竟愿望之所以是愿望,终究现实是有一半儿会叫人失望的。”
      张昱是个聪明人,但从不是个明白人。良久才说道:“好,这一次算我输了。不过咱们的事既然已经开始,那么至死方休,就是注定的结果。”
      张姮莞尔:“我们之间有过和平共处吗?”
      张昱不再说话,转身径直离开。
      张姮也不再看他,等王纯进来时,语气悠然地问:“那位杜大公子最近怎么样了?”
      王纯道:“听说人还病病歪歪的,不过比您刚回来的那阵好些了。”
      张姮对此嗤之以鼻,下决心决不能留下这个祸根,对王纯道:“三思署全力追查玉蝉,现在也该有点线索了,虽然这一切不过是因为我需要玉石,才借由‘送’到宫里来的。可是宫外的嫌疑还是最大的,特别是那楝木盒子。就算此物大凶,可郊外掌管的园子,总会有几棵的吧。”
      王纯道:“殿下想将这次的罪名扣到杜家身上?”
      张姮道:“宬王的根基已稳,这件事根本动不了他。既然启元已经......那么这个江山,还是得落到他手里的。与其将来留着一些酒囊饭袋,不如我趁早拔出了他们。终究宬王的人,都只是支持他的人,可不代表这里没有好坏之分。”
      何况,她所剩时日已经不多了......
      玉蝉事件持续发酵,虽然有人怀疑是因寍王丧仪,有人误将此不敬之物混到东宫去的。可内廷司,礼部和奚宫局哪个敢在这时候自揽罪责,所以事情始终是耽搁着。
      宬王撤去了大半的眼线,但明面上也没再安抚东宫,一切照旧,给人行得正坐得端的假象。三思署虽然着急,可无凭无据也不敢直指他,倒是后宫连日战战兢兢的。
      张姮今日又来到苏兰宫,因为玉蝉的关系,侍监可谓殷勤倍致。看着床榻上的王璇,不仅又问:“不是说就快好了?怎么人还这样?!是不是你们这群侍监看人昏迷着,宁妃娘娘又不在跟前,就一个个疏忽地找清闲去了?”
      这话一撂下,宫人们纷纷跪下喊冤,那侍监更道:“殿下明鉴!奴才们就是吃了熊心豹胆也不敢对娘娘不敬,也不敢有违宫规,求殿下开恩!”
      张姮坐在床沿,故作疑惑道:“既然你们没有马虎,那就一定是药出了问题。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坏了大师的药!害得娘娘至今未愈!来人啊!”
      宫人又是齐齐喊冤:“奴才冤枉!奴才不纵有九条命也担不起这罪责,求殿下明鉴。”
      张姮看他们可怜,故意说道:“罢了,看你们是新人,难免照顾不周。但本宫记得娘娘有个信任的良侍,叫槿环的。如今她主子病着,她这个大宫女却不知躲哪去了,说,她人现在在哪儿?!如此失职,看本宫不剥了她的皮!”
      侍监语塞,也不知该不该说,张姮见他犹豫,就视意人将这群人当做槿环的共犯全贬到三思署审问,这下他可不敢隐瞒,忙道:“殿下,殿下息怒!这,这可不关奴才的事啊。娘娘生病前,那叫槿环的宫婢就上吊自尽了,可不关奴才的事啊!”
      张姮一阵诧异,槿环怎么忽然......忙叫这侍监讲清楚。侍监道:“二月时候,有一天值守的侍监发现宫后苑那吊着个人,近前一看,发现有人吊死在树上,后来核查,才知道是苏兰宫贤妃娘娘的人,可能是因此受了打击,娘娘也跟着病了。”
      张姮觉得蹊跷,槿环是王璇的心腹,主子好好的,槿环为什么自尽?这其中怕是别有内情。
      这时,有御药房的人端着药进来,说是按孤星大师的方子,已经熬好了今日的药。张姮心中颇为感慨,想这朝廷的太医院,竟被江湖骗子霸占了。忙说道:“早听闻孤星大师深受皇上器重,今日见几位面生,怕是他老人家的心腹吧。”
      几个医正连连谦虚,可张姮忽然叫侍卫将他们拿下,吓得一众人呆如木鸡,只听张姮阴笑道:“几位出身民间,怕是不知这内宫行走的御医,若无侍监或宫婢跟随,是轻易不可走动!你们好大的胆子竟以外男身份之身到内宫来!是谁给你们的胆子敢视宫规于无物的!”
      医正们不知所措,因为这几个月他们都是这样来去自如,今日见有人用这条规矩加罪,当真觉得冤枉。而张姮见那侍监要开口解释,立即先一步打断:“好你个奴才!你竟敢串通外人,毁你家娘娘的清誉。怎么?做了一宫首领大监,你眼里就没有宫规,没有皇上和宁妃娘娘了吗?!”
      “殿下息怒!奴才不敢触犯宫规!求殿下开恩!而且这都是皇......”侍监的辩驳还没结束,就被小勇子他们按住,跟着张姮呵斥:“大胆!你如此蔑视宫规,到如今竟还敢将污水泼到别人身上。小勇子!既然他不会说话,那就拉出去,好好教他怎么说话!”
      小勇子立即将哭喊的侍监拖出去,张姮此时又叫来宫闱局和内仆局的人道:“看看你们挑的好宫人!一个个目中无人漠视宫规,现在都敢放肆到主子头上了!全给本宫拖下去杖责二十!苏兰宫给本宫从新调换人手来!”
      两宫主事当然也不敢忤逆,等人都撤干净了,张姮看着那几个瑟瑟发抖的医正道:“太医院虽然不归本宫辖制,但你们如此胆大,看来也是受了熏陶,如此本宫在不过问,叫你们做太医的再敢随便走动,日后,只怕还会出更大的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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