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撑伞
似有一条小鱼,在游曳的心湖里咕噜咕噜地吐出一串泡泡,打破了沉寂许久的湖面。
她出门的时候,还宛若一个透明人。
游从军不在家,刘问芳正盯着静了音的电视看,她的宝贝儿子在做作业,连游曳冒雨出门都不愿出声问一句,生怕弄出点声响,搅扰了他本就蠢钝的脑子。
也或许刘问芳料定她出门就是去讨生活,毕竟只要不让他们为她掏钱,就什么都能默许。
总之,她永远都像家中那个不必存在的存在。
有时,游曳难免阴暗地想,万一她为了钱放弃身体和尊严,万一她选择了一条堪称堕落的捷径……
父母究竟是否会管?
答案是肯定会。
但那不是因为他们爱她,而是因为他们爱面子,爱名声,怕被街坊四邻指指点点。
她早就清楚这些,自不会用叛逆来验证亲情。
如果世间无人爱她,那她就自尊、自爱
所以,一面接受现状,一面失望血缘,一面独活于世,一面又渴盼温暖,此间种种,这才塑造出她这样矛盾的多面体。
邵时景此时出现在她眼前,说不惊喜是假的,只是惊喜之余,难免又多了丝不知道该怎么偿还的亏欠。
可这种被人惦记的感觉着实惹她眷念。
她不自觉放柔声线:“不是说不用来吗?”
只是那人并没有和偶像剧里的男主一样温柔,语气欠欠的:“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你又不是我女朋友。”
游曳:……
他真的有毛病,对他的感激永远存活不过三秒。
懒得理他。
游曳撑开伞,声音恢复冷静,率先迈出楼道:“邵阿姨的车在外面吗?”
邵时景紧随她后:“我妈没来。”
游曳:……
“……那你怎么接我?”
“走路接。”他懒洋洋接话,睨了她一眼,“怎么,大小姐不愿意和我走路吗?”
游曳:……
陪她一起走路,也叫接吗?
那和她自己走过去有什么区别?
短短一分钟,她已经被他无语到了三次。
还有,他到底为什么又给她起了一个乱七八糟的新称呼?
游曳没好气道:“哪有哪有,是怕脏了少爷您的鞋。”
说话间,邵时景便一脚踏进了她轻车熟路绕过的水坑,游曳听着身后水花溅起又落下,伴着他的一句轻骂,不由弯起唇角,心想,活该!
可好景不长,两栋居民楼之间忽起了一阵穿堂风,裹挟着雨丝朝她扑面吹来。
她抬臂去挡,却听伞面“啪”地翻了过去。
手忙脚乱地去收伞,忽发现伞骨吹断了两根,再撑不圆。
……好倒霉啊。
游曳颓丧地想。
这把本就破旧的伞居然坏在了她手里!
这下不仅要自掏腰包补上,还得白挨一顿批。
谁知这时,头顶忽然落下阴影,雨丝消失,紧接着传来冷淡声音:“是不是傻,非要淋着雨摆弄你这把破伞吗?”
游曳抬头,对上邵时景的目光,男生侧脸线条清晰利落,习惯性地与她保持着距离。
她心道,或许这就是她刚刚对他无语的报应——
现在没他这把伞,她势必得挨淋了。
邵时景挪开目光,平视前方:“走吧,我给你撑伞。”
游曳温吞道:“……谢谢。”
冷风扑面,邵时景没接话,将伞面向游曳倾斜,下台阶时,他甚至抬手虚扶了下她的手臂。
“……谢谢。”她又小声说。
两人共撑着伞,一同踏上人行道,肩头时不时撞在一起,又心照不宣地赶忙分开。
天地间银线交织,每一根都在用力砸向地面,雨珠在黑色伞檐下串成珠帘,模糊了世界的轮廓,于是,伞下的人便显得尤为清晰。
她侧目,看见他另一边衣袖湿了大半。
游曳原本没多想,忽发现这一出,一缕怪异思绪忽然从脑海里冒出来。
邵时景他……是不是……喜欢她啊?
她知道,只有自恋狂才会无端揣测别人喜欢自己。
但她可不是无端,她是有迹可循的。
他不喜欢她的话,干嘛来接她?
干嘛这么顾及她?
说他图她学习好……可他也不差,甚至有几门的学习思维还要优于她,只是她擅长应试,且语文是压倒性的分数优势,才稳坐他头上罢了。
甚至她去他家,也不是真的在传道授业解惑,充其量是和他互卷,营造一种你追我赶共同进步的学习氛围而已。
除了他喜欢她,游曳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能让他今天这么重视她。
可是,他喜欢她什么呢?
倒不是她自卑,她自认有不少优点,只是喜欢上一个人,应该不遗余力地展现自己的魅力才对吧?
比如温柔,比如体贴。
会有事儿没事儿地偏要犯贱招惹她吗?
他被不少女生追过,总不至于和那些从没有异性缘的男生一样幼稚吧?
游曳胡乱想了一通,依旧没得出确切结论,不过退一万步说,即便他真喜欢她,那又能怎样?未成年的她给不了他任何回应,成年的她又匹配不了他的家庭。
她虽不世故,却知世故,清楚这世上能过得好的恋人大多都是门当户对。那点儿喜欢,还不足以抵御她家那颇为不正的家风,早晚会被消磨殆尽的。
所以,不管他喜欢,还是不喜欢,他俩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两不相欠才最紧要。
想清楚这些,游曳轻轻抬手,打算把界限划得再分明些。手指抵住倾向她的伞柄,微微用力,挪正,伞面朝他挪去,挡住他几乎湿完了的衣袖。
伞柄光滑,她的手指稍落,不慎触碰到了他撑伞的那只手。
肌肤短暂相触,一冷,一热。
邵时景垂眸,看见少女若无其事飞快收回的手,和微微有些泛红的脸颊。
握着伞柄的手微微收紧。
邵时景脑海中霎时飘过一句话——“爱是一把会倾斜的伞。”
当然,这话是她,不是他。
他为她撑伞,是因为另一句话——“绅士不会让女士淋雨。”
趁她没注意,他又稍稍倾向她。
不过,很快被她再次察觉,她抿着唇,扶正伞柄,义正言辞道:“谢谢……但不用那么靠近我,你能给我遮一遮雨,我已经很感谢你了。”
今天的谢字简直密得他头疼。
光谢有什么用?她怎么还不和他表白啊?
都走了这么久了,她到底要铺垫到什么时候?
“除了谢谢,你就没别的想和我说吗?”他耐心耗尽,忍不住问。
“啊?”
游曳懵了一瞬,猛地回忆起刚才那些埋藏于心的飘渺思绪,忽然有些心虚。
好在一贯的应变能力让她故作镇定道:“没有啊。”
“没有吗?”
邵时景止步,与她四目相对。
“没有。”她笃定。
她有一双分外澄澈的眼睛,每次撒谎的时候,都会显得格外真诚。
譬如此刻。
譬如她从前对他撒谎的每时每刻。
不知道为什么,对于她,他的记忆总是格外清晰。
这么看来,她的确是有秘密没宣之于口。
他不知道她到底在犹豫什么。
一句话的事儿,浪费不了几秒,再说,他虽然没想过答应,但也没打算拒绝啊……
……等等,不是,那他到底是想答应,还是想拒绝?
邵时景微微怔住。
他好像变了。
他记得一个多月前,他还信誓旦旦地说,绝对不可能。
邵时景似乎隐约听见了背后传来呼啸的风声,停下来,转过身,子弹正中眉心。
他不走,游曳便也被困在伞下没法走,沉默良久,她忍不住开口问:“你到底想听我说什么?”
邵时景定了定神。
她不说,他更不能说了。
拜托,就算他有那么一丝丝的动摇,喜欢多一点的人终究是她,她都能忍住喜欢,和他搞极限拉扯,那他自然奉陪到底。
他单手抄兜,端出一副散漫模样,终于迈步。
“你昨天晚上为什么不回我消息?”
哦,原来是这事儿啊。
她还以为他看出来她刚刚在揣测他呢。
游曳松了口气,随口道:“不好意思,睡着了。”
他凝着她眼中浮腾而起却始终未及眼底的歉疚,便知道她又是在撒谎。
怕是犹豫了一整晚今天要不要说吧?
小骗子,看你能把表白憋到什么时候。
不知不觉间,两人走到了邵家的楼幢门口。
邵时景停下脚步,收伞。
游曳理了下干爽的衣服,看见他的衣袖不知不觉已然吸饱了水,较之前更加漉漉。
*
第二次月考来得很快,比之一直稳坐年级第一的游曳,一班又添了名蝉联两次年级第二的猛将,邵时景。
班级第三易了主,林佳期这回考了班里第五。
游曳总担心她是由于恋爱导致了成绩下降,而林佳期只是望着成绩表兴叹:“有没有可能是咱们班大神太多了?年级第一第二都在咱们班,简直不给别人活路。”
游曳望着她,忧心忡忡:“真的没耽误吗?你这回化学失分可不少,物理虽然只扣了五分,还算优秀,可你从前只扣一两分……”
“你也知道,这回理科题难。”林佳期安抚她,“你看,我政治和历史不是都进步了吗?虽然班级排名降了,年级排名还是和中考成绩差不多啊,只是上回月考考得好了点而已,安心啦!”
游曳想想也是,可能她还是对刘谨谦太有偏见了。
她抿抿唇,有些抱歉:“你自己把握就好。”
“不说这些了。”林佳期摆摆手,压低声线,“悄悄告诉你,按你那套攻略,这段时间我俩真的近了不少。”
“所以,我打算找个时机,和他表白一下。”
“……啊?会不会太快了?”游曳瞪圆眼睛,颇有点惊诧。
“你小点声儿……”
什么快?
正在做题的邵时景陡然警惕。
游曳鲜少有情绪起伏这么大的时候。
他手中笔没停,竖起耳朵,余光瞥向座位前面那对姐妹花。
“……打算……表白?那我……”
他断断续续听着游曳的话,心脏狂跳起来。
他等了她许久的表白,终于要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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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好久的吃醋追妻终于要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