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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羽翼
界内。
回来后那股无力悲痛感仍未消减,甚至愈演愈烈,宙凌呆呆望着青绿色竹顶。
费劲埋藏心底的事全被掘出,整个人宛如具被莫名其妙的想法塞满的壳子,那些曾经一闪而过的想法全全再现。
幼时诞辰刚过,懵懂的她便被告知唯有解决分身难题后才能出界,她天真地幻想自己能一分为二,一个留在界内,另一个去浪迹天涯,时光流转,这个看似荒诞的想法,竟真正在她不知情下以奇妙的方式成真了。
这也算设定之内吗?
一个个乱七八糟的问题就像是蛰伏已久的臭臭,如今总算寻得她的弱点,正在一点一点、贪婪的啃噬她的心。
在过去若是没有答案她会直接忽视,可她已经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了,一路经历她对人事所感在变复杂,可敏锐察觉到变化后随之而来是无尽的过度共情与揣测。
无法抑制的情绪即将到达临界值,宙凌集中注意力想其它七七八八的事情。
她来醉仙居次数不多,每处别院会记录曾居住过的人名,醉仙居极大,是界内占地与祠堂相比的古老院落,本是想做祭坛,后来因祭祀取消便荒废了,建成千年来,仅居住过她与姬长老。
宙家没有本家分家之说,界主看似是一界之主实则不过是名上传统延续,并没有过高权力,而是一担责任,领导所有宙家人与外人交涉。
宙凌早慧,对自身能力满怀信心与决心,可……每一张熟悉的面孔都显得如此空洞麻木。
是幻象,宙凌告诉自己。
可将垒成的城墙被这会涌现的波涛瞬间击垮冲散,突兀的崩溃,难以平息的苦涩蛛丝般蔓延,温热的眼泪滴落在手腕。
宙凌觉得自己的情感被分割为两块,一方冷静想到自己如此是受幻境影响,另一方绝望泣血,灵魂仿佛回到曾被千刀万剐的分身内,反复经历割肉,一遍遍在说:她办不到,没有办法、那女人能随意处置这个世界。
两股消极想法在脑海撕扯斗争。
有什么可争的,现在都不该想。
她不会轻易接受覆灭结局。
宙凌捏紧双拳。
许久,回过神费力压下萦绕心间久不散的郁气,脑袋微微刺痛,似乎遗忘了什么,宙凌起身看了眼仍未清醒的胧鱼二位长老下楼,避着人往醉仙居走去。
途中记起昏迷前表情诡异的小鹂,身上异样毫无头绪……不止如此,还有什么信息被遗漏了。
不再想,宙凌咽下口中分泌而出的津水,腹部再次升起的灼烧感仍无时不提醒她这具未辟谷的身体极度饥饿。
当年在分身体内宙凌未刻意关注什么,清腹后几日未食顺其自然辟谷,怎么到本体反而不成了。
用灵力缓和痉挛灼痛,将醉仙居内生活痕迹清除,本体多是在此沉眠修养,这院子与那时相比也不过添置许多家具。
壹此刻在岸口屋中照顾赏鱼,宙凌进入其内收拾好东西赶回醉仙居,利索收回分身。
这具分身整整分有她三分之一的灵魂,这部分灵魂回归后宛如注入干涸土地的清泉,与所有时候都不同,脑中清明许多,宙凌清晰感知五脏六腑被滋润,胃部不适都消退,耳边甚至能听到族人间高声谈论,抬眼望向窗外,从这能看到隐于云间的雪峰高山。
雪峰之上,散发淡淡光晕如同冰雕的莲花,被一只伶仃细瘦的黑手摘下。
知道这千年雪莲除了观赏还有其他用途的,也只有一个人。
宙凌视线往上,入目白雪间站立一通体黑色生物,墨一般浓的黑,圆形顶部,没有五官头发,身形像块单薄的方形长砖,它身后长着翅膀之类的东西,过膝的双手捧着含苞待放的雪莲向上托举。
发现她的窥视,那生物歪头,该是嘴巴的位置忽然裂开条缝伸出一条猩红长舌。
宙凌立起身子快速翻窗来到殿外。
刹那间那条舌头已经从雪峰顶伸至醉仙居屏障外。
看着被结界挡住的舌头,其上密密麻麻的红血丝延长拉伸在末端长出无数轻飘飘的白羽。
所视之处皆被羽毛密布,忽而感到眩晕,艰难集中的注意力如急雨击破荷叶,身体恶心想吐,宙凌白了脸,唤出青行剑开始劈砍。
青行剑带起凛冽的寒光,每一次挥动都急如闪电,直直地朝着舌头砍去,那舌头却仿佛有着无尽的韧性,每次都将剑弹开,那些密密麻麻的血丝开始收拢朝伸到界外的剑尖扑上来。
宙凌咬牙,用力抽回被往外拖的青行剑。
忽然坚韧的长舌剧烈抽搐颤抖起来,血丝皆在瞬间齐齐爆裂,血色液体炸溅于结界表面,羽毛飘飘落地,虽不知发生什么,但趁此机会宙凌挥剑猛砍,这一次青行剑直接斩断了一截舌头。
长舌收回,断落在地的舌头不停蠕动,像一条被砍成两截却依然存活的蛇。
宙凌抬眸,雪峰之上生物依然歪头,五官渐渐浮现,羽毛飘飞覆盖积雪,飘飞的雪花似乎都因它的变化而凝固。
它睁开眼,那是一双无悲无喜的深绿色竖瞳,眸色还在变化,黑色一点点消褪,那是一双极透的绿眸,之中银光闪烁。
夜色褪去,比其身长更要长的发堆积在脚处,当那对巨大的银色双翅显现后,知晓其存在的人绝不会认错,是银羽翼,也就是……猊森。
宙凌神经紧绷更加警惕。
银羽翼静静地伫立在峰顶,羽毛纤长的巨大双翼收拢在身后,光泽闪亮的银发遮盖双足。
这具分身应是无性,由猊森兽形脊背处羽翼化形,赤身裸体,胸部平平,下身无男性特征,浑身皎白泛着银光。
即使知道自己的身体正被打量观察着神情依然淡然,静静立于峰顶,居高临下,目光透过万物投注在宙凌身上,没有丝毫情绪的波动。
宙凌撇头前,银羽翼缓缓抬起手臂。
应该没人不会被它身上所带的神性吸引,即使知道是憎恨之人,宙凌目光仍不禁追随其的动作。
银羽翼却恶狠狠呲牙,这个动作瞬间将它周身围绕的圣洁破坏加入几丝人气,它像个顽童将冰态雪莲捏碎,碎冰被抛往空中后,双翼将银羽翼包裹,消失在宙凌视野,顷刻长羽化作细沙。
黏覆于结界上的液体和泛光羽毛也如从未出现,仅剩雪峰顶上的银沙证明她曾来过。
雪峰,本是极少人踏足之地。
一切又安静下来。
宙凌怔怔望向地面,此刻终于想起被遗落在深处的东西,那两道不知从何来出现于她脑中,只被她所听见的声音。
如果不是处在回溯中,她会直到一年后才记起。
好累,宙凌感到疲惫,可银羽翼这遭还未过去。
蹲下身一手将自己环住,等待其再临,宙凌手指轻轻地划过地面的纹路,思索秘境过后将发生之事。
首先突脸是厉荼恶意杀害,穆承雪师徒与厉荼间的风雨紧随其后 ,于她而言毫无波澜的纷争浪潮退去,沈翡鄞小子就如诡藤似的缠上来。
丝丝缕缕,无法躲避,但马上能休息会了……
脑中绞痛袭来,宙凌整个身子往□□倒,不小心咬破舌尖。
张嘴间滴血未落。
梦幻失真的柔软银羽挤满她的口齿。
嗓眼瘙痒,宙凌呕出羽毛,仰首半眯眼看向身旁忽然出现的银羽翼。
“……”它嘴唇张合,发出的声音听不真切,像无词古曲,来回几个音,吐字含糊蜿蜒绵亘,蒙着雾,宛如纠缠不清打结的麻绳弯弯绕绕。
宙凌知晓它说了什么,但精神涣散已无力去细究其曾经说了什么,用手抠出口中残余的细密绒羽,抱住脑袋呻吟。
再来一次依然承受不住。
身子已然极限如同虾米佝偻着,紧绷的躯壳又麻又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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