嫉恶交响

　　“你跟大小姐怎么了？”温迪把Kevin拉到一边小声问。
　　“什么怎么了？”
　　“别装傻！”她一把抢过Kevin手上的平板叉腰问。
　　Kevin叹气，“装饰公司的人马上到了，最终设计得尽快确认没问题……”说着伸手去拿平板却被温迪躲过。
　　温迪大鹏展翅一样把平板藏到身后，“不差这一会儿。说！”
　　“你让我说什么啊，Windy姐？”Kevin无奈摊手。
　　“嗯。”温迪往不远处站在海棠树下发呆的吴雨晴那边一努嘴，“伤春悲秋那样儿，跟杜丽娘丢了魂似的。”
　　她这比喻让Kevin一噎，哭笑不得地装没听懂，“什么跟什么呀，应该就是累了。”
　　“哼，再装。”温迪冷笑，“就偷偷看你那眼神哀怨得跟琼瑶女主差不多，下一秒就能哭出珍珠大的眼泪。肯定是失恋了。”
　　温迪特别肯定，直视Kevin，像HR看面试者，似乎要穿透这张皮囊阅尽他的灵魂和祖宗十八代。
　　“我不清楚。”Kevin淡淡道，在她犀利的目光中没有一点尴尬或不自在。
　　要不是温迪对自己的判断太有信心还真要被他糊弄过去了。
　　“你不清楚谁清楚？”
　　“可能是因为别人呢？”
　　“所以她确实失恋了。”
　　“……”居然被她套出话，Kevin一时语塞，不尴不尬地笑着。
　　温迪冷哼，“她身边就你跟晏曦两个关系近的，人家两个关系好着呢～”说着往刚走到花园子里的晏曦那边偏偏头。
　　“然后跟你大半天一句话都没说还动不动偷看，你当我瞎吗看不出来？”
　　见Kevin面色微动，她以为是因为被自己说中了心事，追问道：“你怎么的？终于清醒了不给大小姐当舔、护花使者了？”
　　她想说舔狗，又觉得还是给他留点脸面。
　　没听到Kevin答话，抬头一看只见那人正定定看着吴雨晴和晏曦二人那边，眼睛一眨不眨，似乎想从二人嘴唇张合之间分辨出他们交谈的内容。
　　看他依然这么关注吴雨晴，温迪又有点不懂了，这到底是断了还是没断？难道只是吵架了？这俩人怎么这么麻烦？
　　她还没意识到自己对Kevin和吴雨晴二人感情变化的关注已经从酸涩变成了纯看热闹。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她对Kevin的感觉已经微妙转变成了对朋友的关心，而少了对心仪对象的期待。
　　“温迪！”明朗的男声在几步外响起，一个穿着厨师服的男人向她快步走过来。
　　“小尹师傅。”温迪有点惊讶，“你怎么过来了？”
　　“冰雕到了，停在员工通道，经理说运进去的时候最好有你们公司的人跟着，就让我过来找你们。”他笑容开怀，面色红润，似乎刚刚是跑过来的额头还带着细汗。
　　打个电话就能通知到的事，需要他特意跑一趟吗？
　　温迪抿嘴掩饰住嘴角马上要绽开的笑容，公事公办地点点头，“好的，我跟你下去。”
　　“不用。”Kevin却突然插嘴，“我下去。”
　　他笑着对两人眨眨眼，“那天是我量的冷库尺寸，知道怎么进去放在哪里。”
　　点点温迪手里的平板，“你，在这等等装饰公司的人吧。”又看一眼尹邵文，“让尹师傅帮忙看看，给点建议。”
　　给两人制造完机会，他又看一眼庭院中还在聊天的一男一女才离去，转头的瞬间面上笑容瞬间被阴沉取代。

　　隔着玻璃，晏曦看着Kevin离开时有些紧绷的背影不自觉走神了一下，立即被吴雨晴注意到。
　　她跟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又像被烫到一样立即转回来。
　　“你刚刚说Leo也许能有更好的生活条件是？”她声音紧绷，重复着晏曦刚刚的话，想用这些字结成一张网，罩住自己被那个背影牵动的思绪。
　　晏曦头没有动，只是目光撤了回来，落在吴雨晴难掩失落的侧脸上，大概能猜到她在想什么，却只装作没注意到她的心思。
　　“对，我还在运作，等定下来再详细跟你说。暂时不会让人把Leo送回乡下外婆家。我安排了有资质的儿童福利机构暂时照顾他，只是他除了幼儿园的老师没什么熟悉的大人，老师又比较忙不能经常去陪他。”
　　晏曦声音低缓，像大提琴曲带着让人放松安心的韵律，“所以想问问你，有没有时间可以抽空去看看他，他经常提起你。”
　　“当然了。”吴雨晴振作精神说。
　　“那太好了。”晏曦有意分散她注意力，调出手机里一张照片，是Leo的画。
　　稚嫩的笔触花花绿绿地在纸上画着五个人，最中间小小的那个是个四肢短胖的钢铁侠，他的左边是一身绿色却撅着红彤彤嘴巴的长发浩克，右边是双腿细长披着三角形披风的蝙蝠侠，一边披风像雨伞一样撑在小胖钢铁侠头顶。
　　而在蝙蝠侠右边靠上一点的位置则画着一张小丑脸，颜色并不像常见的那么花哨，也没有标志性的卷发，只有一个红红的鼻头和眼睛周围星形的眼圈昭示着他的身份。
　　“哈哈哈，”吴雨晴笑起来，“这是画的我们吗？”
　　长头发的绿巨人是她，细长的蝙蝠侠是晏曦，而那个小丑应该就是Kevin了。
　　“这个是？”她指着四人上方靠近画纸边缘的一个黑中带红的人问，一开始她以为那是一团乌云，可仔细看才发现在黑红只见能看见人脸的轮廓，笑着的，却让她感觉很不舒服。
　　晏曦眼神微沉，温声猜测，“可能是Jessica吧。”
　　“嗯？”即使吴雨晴没有学过心理学，可听到这话还是立刻意识到了不对劲。
　　这个人黑沉沉地压在头顶，占据了几乎画纸上半截的全部空间，还有些许黑红相间的线条延伸下来，藤蔓一样伸像被围在中间的小钢铁侠。
　　而周围的三个大人则像墙壁一样挡住了那些线条。
　　“Leo好像几乎没有问起过……”妈妈。
　　吴雨晴恍然明白了什么，秀美瞬间紧蹙，又觉得自己的猜测太过离谱，樱唇微张竟然一时哽住。
　　她难以置信地向晏曦投去寻求确认的目光。
　　晏曦闭眼点头，“这阵子心理咨询师一直陪在Leo身边，结合她和幼儿园老师的说法，Leo跟Jessica只见的亲子关系不是很融洽。”
　　他尽量委婉了措辞，不想让吴雨晴一下子受到太多刺激，但其实真实情况应该是很差，虽然没有身体伤害，但从心理测试和观察结果看，Leo是在情绪高压和情感忽视的环境下成长起来的。
　　“拍摄结束我就去看Leo！”吴雨晴坚定道，“他喜欢钢铁侠对吧？买个头盔做礼物怎么样？”
　　“头盔我买完了。”晏曦笑两人的不谋而合，“给你留了个送手套的机会。”

　　“好。”吴雨晴点头，立即拿手机搜索起来。
　　晏曦件她注意力已经完全被Leo的事占据，略微放下心，余光注意到室内的温迪似乎跟人起了争执。
　　只见两名穿着蓝色工作服的男人争相说着什么，一边说一边用力摇头摆手，大概是在表示做不到。
　　而温迪明艳的脸紧绷着，目光炯炯，对于两人拒绝的态度没有丝毫退让，仍在坚持自己的想法。
　　两边越说越激动。
　　“过去看看。”晏曦叫上吴雨晴，两人绕过半圈回廊，才进门就听见温迪正据理力争。
　　“这个设计我们一早就发过去给你们公司确认过的，当时说可以做，没问题，现在你们告诉我不能做？”
　　一个蓝衣男人眉头死皱着摆手，“真不能做，公司同意的时候我们根本不知道是什么，现在来了才看到，这在室内搭篝火怎么弄啊？弄不来！”
　　另一个也是连连摇头，表示做不了。
　　“室内篝火？”晏曦问吴雨晴。
　　“嗯，甲方已经定了，宴会厅左右呈太极型分布，在两个鱼眼的位置分别放冰雕和篝火。”
　　“哦～”晏曦点点头，算是认可这个设计的品味，“弄起来很麻烦吧。”看那两个大叔全身心拒绝的样子就能想到有多难搞。
　　“还没完呢！”吴雨晴压低声音凑到他耳边，“不仅要装饰，还要跟主菜结合起来。”
　　“这怎么结合？”晏曦兴味盎然地问。
　　“一道冰镇海鲜刺身，一道篝火全羊。上菜的时候一边下雪揭幕冰雕一边点燃篝火还要围着跳舞……”
　　“哈哈哈……”晏曦乐了，光听吴雨晴描述就知道有点看头，观众大概是很喜欢热闹的，但对于筹办和场地装设的人来说，与噩梦无异。
　　“什么事这么高兴？”
　　Kevin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明明笑盈盈的，可眼里跟语气却夹着冰碴儿。
　　“你刚从冷库上来？”晏曦被他身上的寒气冻得打个冷颤，赶紧带着吴雨晴一起退后半步。
　　注意到他脖子上挂着工牌，这是他第一次看到Kevin的工牌，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江海？
　　突然意识到，他竟然才知道Kevin的中文名字，之前一直江先生江先生地叫，后来就你啊喂啊的。
　　感觉这名字跟他不太搭调啊……
　　晏曦盯着他工牌上那张证件照，一脸严肃端端正正的，不是平日里见谁都三分笑意的营业样，也不是跟自己一起时那种松弛和戏谑居多。
　　而是像裹了层石膏似的，一丝情绪也露不出来的，完美。
　　他看得太认真，没注意到自己还拉着吴雨晴。
　　Kevin扫一眼他抓着吴雨晴的手，“聊什么呢？”
　　“在说……”不等晏曦开口，温迪已经过来一把抓走了Kevin。
　　“来得正好！”温迪三两步拖着他冲到两名装设工人跟前，“宴会厅的设计，他们说做不了！”
　　一听宴会厅设计出问题，Kevin立即抛开其他，拿着设计图纸跟两人沟通起来。
　　没一会儿吴雨晴也被叫过去帮忙，她虽然不愿意跟Kevin多接触，但对于工作却还是认真负责的。
　　只剩晏曦一个闲人，捡了个座看着几人为工作忙得团团转。
　　Kevin专注工作的样子他不是第一次看到，但今天再看他又觉得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具体哪里不一样他一时也说不上来，就是似乎气势变得更强势了。
　　其实在跟人沟通时他的态度还是温和居多，可话从他嘴里说去来不知怎么就多了点不容置疑的味道。
　　像是挣脱了锁链的猛兽，虽然没有要攻击的势态，但却有一种让人不自觉想要避其锋芒的压迫感。
　　是什么改变了他？
　　还是从前的自己从没看清他的样子？
　　晏曦好奇的目光始终追在Kevin身上，直到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他才意识到自己的晃神。
　　只见娜娜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自己旁边，正低头看他一副有话要说的表情。
　　晏曦挑挑眉，无声问她怎么了。
　　娜娜俯身凑到他耳边道：“两年前的事，查到了。”
　　晏曦歪靠在沙发里的身体立即坐直，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可娜娜却摇摇头，直起身看看周围。
　　晏曦立即会意，站起来整整衣摆，“走吧。”
　　二人匆匆离去的身影刚好落在Kevin眼中。
　　他没想到娜娜会跟过来，还以为晏曦这次真的是自己来的。
　　看来只是让他坐自己的车过来，但就像娜娜之前说的，即使不在身边他们也会在可控范围之内跟着晏曦。
　　怎么这么麻烦？
　　Kevin不自觉沉下脸，搞得对面话说一半的工作人员还以为自己哪说错了，无措地看向温迪。
　　而温迪这才意识到，Kevin之前对着晏曦和吴雨晴变脸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他在意的不是吴雨晴，而是……
　　晏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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