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爱你一人啦

　　沈婉儿转学的第一天，就把「躲」字写满了课表。

　　早餐铃一响，她揣着三明治闪进图书室；课间操，她假装值日，缩在教室后排擦黑板；连放学都提前五分钟溜，从西侧那条少人走的樟树小径匆匆离开。

　　可楚岁瑶像装了雷达。

　　图书馆的厚重书架后，突然探出一只手，啪地把《山海经》放回她怀里：“同学，这本更刺激。”

　　课间操的广播声里，楚岁瑶单肩背着球拍，路过窗口朝她吹口哨：“喂，动作太慢啦，黑板都擦出花来了。”

　　甚至那条偏僻的樟树小径，也能听见她懒洋洋的声音从树上传来——“沈婉儿，又迷路？我送你到校门口，不收导游费。”

　　沈婉儿总是垂下眼，脚步更快半拍，像受惊的小鹿。

　　她不懂为什么楚岁瑶总爱黏着自己。

　　直到某个雨夜，她忘带伞，站在走廊等雨停。昏黄灯影里，楚岁瑶撑着一把黑伞走来，没穿校服外套，只一件灰色卫衣，帽檐被雨水打湿。

　　“喂，”她的声音混在雨声里，低低的，“你是不是讨厌我？”

　　沈婉儿攥紧书包带，半晌，摇头。

　　楚岁瑶笑了，眼角弯弯：“那就是不讨厌，对吧？”

　　她走近一步，伞沿倾向沈婉儿，雨水顺着伞骨滴落，像一道透明的帘子，把两人和外界隔开。

　　“我挺喜欢你的。”楚岁瑶说得很轻，却毫不含糊，“不是朋友那种喜欢，是想每天见到你，想逗你笑的那种。”

　　沈婉儿的耳尖瞬间烧红，心跳快得几乎要跃出喉咙。

　　“我……”她张了张口，声音被雨声吞没。

　　楚岁瑶也不催，只是维持着那个倾斜的伞姿，大半肩膀被雨水打湿，却固执地不肯退。

　　良久，沈婉儿终于抬起眼，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别在学校堵我……我，我会紧张。”

　　楚岁瑶愣了一下，随即笑出声，眼角眉梢都是光亮：“好，那我换个方式。”

　　她伸出小指，勾住沈婉儿垂在身侧的手，轻轻晃了晃：“从明天开始，我等你放学，但站在校门外那棵老槐树后面，不让你看见，好不好？”

　　沈婉儿看着她，指尖被雨水和体温交叠的温度烫得发颤，最终，轻轻点了点头。

　　雨幕下，一把黑伞，两个并肩的影子，第一次靠得那么近。第二天，最后一节下课铃一响，沈婉儿还是条件反射地心口一紧。

　　她故意慢吞吞地收拾书包，把粉笔盒对齐，把窗扣插好——像给逃离争取一点缓冲。可当她终于走出校门，雨已经停了，老槐树的影子被夕阳拉得老长。

　　树后，真的没有那道熟悉的身影。

　　沈婉儿轻轻松了一口气，却莫名有些空落。她低头沿着青砖墙走，刚拐过街角，一阵单车链条声从身后传来。

　　“叮铃——”

　　特别的清脆，像某人故意换了新铃铛。

　　沈婉儿回头，楚岁瑶跨在一辆旧单车上，单手扶着把，另一只手拎着一杯热豆浆。她没穿校服，换了件干净的白T恤，头发比昨夜短了一截，发梢还湿着，像刚洗过冷水澡。

　　“嗨。”她笑得牙尖嘴利，却努力压着音量，“我没站老槐树后面，怕你看不见我。”

　　沈婉儿眨眨眼，心跳又开始打鼓：“那、那你怎么……”

　　“我骑车。”楚岁瑶把豆浆递过去，杯壁贴着一张便利贴——

　　手写字：无糖，少冰，不烫。

　　沈婉儿愣愣地接过，指尖被温度烫得发颤。楚岁瑶单脚撑地，拍了拍后座，旧皮革用抹布擦得锃亮：

　　“回家？我顺路。”

　　沈婉儿垂眼，看见后座绑着一条崭新的软垫，淡灰色，绣着一小朵——被风吹歪的绿梅。

　　她忽然就想起转学第一天，被楚岁瑶抽碎的那道篱笆。原来有人把歉意和喜欢，都偷偷缝进了软垫里。

　　“……嗯。”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但她还是点了头。

　　单车起步的瞬间，楚岁瑶把车速放得很慢，像怕惊动黄昏的麻雀。沈婉儿一手捧着豆浆，一手悄悄攥住她衣角。风从两人之间穿过，带着初夏青草的味道，也带着心跳的鼓点。

　　街灯一盏盏亮起来，光影在车轮下碎成星河。沈婉儿低头，小口啜饮豆浆，甜味在舌尖绽开——明明写的是无糖，却意外回甘。

　　“楚岁瑶。”她忽然开口，声音混在链条声里，像自言自语，“你……别老抢我的伞。”

　　前座的人轻笑，背脊微微震动的频率传过来：“好，那以后我带两把。”

　　“也别再爬墙进图书馆。”

　　“行，我办借书证。”

　　沈婉儿想了想，又小声补一句：“更不许……再扯我袖子。”

　　楚岁瑶猛地捏闸，单车“吱”地停在一盏新换的LED路灯下。她回头，额前碎发被风吹得翘起，像不安分的小兽：

　　“那……可以牵你手吗？”

　　沈婉儿望着她，耳尖在灯光里红得透明。良久，她轻轻把喝完的豆浆杯塞进楚岁瑶掌心，指尖顺着纸杯滑下去，落在对方指缝里——

　　十指相扣，一触即分，像完成某种隐秘的盖章。

　　“可以。”她声音轻，却带着柔软的坚定，“但只准……在过马路的时候。”

　　楚岁瑶愣了半秒，笑意在眼底炸开。她重新踩动踏板，单车摇摇晃晃地冲进暖黄灯海，铃铛声一路清脆作响——

　　“叮铃——”

　　像把隐秘的欢喜，昭告给整座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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