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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晚
纪书漾被这突如其来的敌意钉在原地,抱着果篮的手指收紧。
他喉咙发紧,下意识地看向病床。
纪时泽依旧闭着眼,眉头却几不可察地蹙得更深,干裂的唇线绷得死紧。
女人踩着细高跟,几步踏进病房,昂贵的皮包随意甩在空着的陪护椅上,视线扫过心电监护仪上平稳跳动的数字,落在纪时泽灰败的脸上,嘴角扯出一个刻薄的弧度。
“时泽,阿姨来看看你。”她语气里的温度比窗外的寒风还低,“瞧瞧这模样,跟你妈当年躺在医院里,可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晦气。”
“你是谁?”纪书漾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戒备,往前挪了半步,挡住她投向纪时泽的视线。
女人像是才注意到他,挑剔的目光将他从头扫到脚。
“我是谁?”她嗤笑一声,从皮包里抽出一张泛黄的照片,“啪”地一声拍在床头柜上,震得那杯温盐水晃了晃。“看看,认不认识?”
照片上是两个年轻女子,勾肩搭背笑得灿烂。
左边那个眉眼飞扬,神采奕奕,纪书漾从未见过,但右边那个温柔笑着的女人……是周锦华!
照片背后,一行褪色的钢笔字:苏晚、周锦华,1999年夏。
苏晚?纪书漾心头一跳。
这个名字,他只在那些远房亲戚压低的议论里模糊听过一两次,似乎和哥哥有关……
“苏晚,时泽的亲妈,我最好的姐妹!”女人声音陡然拔高,指尖狠狠戳在照片上左边那个明媚女子的脸上,然后猛地转向病床上的纪时泽,眼神像刀子,“也是被你,和你那个懦弱无能的爹,活活逼死的女人!”
“砰!”纪书漾怀里那个沉甸甸的水果篮脱手砸在地上,红艳艳的苹果和橙子滚了一地。
病床上,纪时泽紧闭的眼睫剧烈地颤动了一下,依旧没有睁开,但搁在被子外的手指猛地蜷缩起来,骨节泛白。
“逼……逼死?”纪书漾的声音发颤,不敢置信地看着女人因愤怒而扭曲的脸。
“产后抑郁!懂不懂?”女人逼近一步,浓烈的香水味混合着消毒水的味道,呛得纪书漾几乎窒息。
她死死盯着纪时泽毫无血色的脸,每一个字都淬着毒,“生下你,她就没一天好过!你爹纪凯那个窝囊废,屁本事没有,连自己老婆都照顾不好!你整夜整夜地哭,哭得她神经衰弱,瘦得只剩一把骨头!最后呢?”
她声音陡然尖利起来,手指几乎要戳到纪时泽鼻尖,“最后她就从你们家那栋破房子的楼顶跳下去了!就在你满月那天!血溅了一地!都是你们父子造的孽!”
死寂。
只有心电监护仪规律的“嘀、嘀”声,每一声都敲在纪书漾濒临崩断的神经上。
他浑身冰冷,血液似乎都冻住了,视线机械地移到纪时泽脸上。
哥哥依旧闭着眼,下颌线绷得像一块冷硬的石头,只有那紧攥的拳头泄露着一丝濒临崩溃的痕迹。
原来……那层坚冰之下,埋着这样血淋淋的过往。
难怪他从不提生母,难怪他总是沉默着背负一切,难怪他对“责任”两个字有着近乎偏执的苛求……
他是不是也觉得自己是那个“罪孽”?纪书漾只觉得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痛得他喘不过气。
“现在好了,”女人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带着一种恶意的快意,目光在纪时泽和纪书漾之间来回扫视,最终定格在纪书漾惨白的脸上,“纪时泽,你妈用命换来的儿子,倒真是学了个十成十!自己一身腥臊甩不干净,又扒拉上一个没血缘的拖油瓶弟弟?搞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呵!苏晚要是泉下有知,看到她的好儿子这副德性,不知作何感想?”她冷笑一声,“这叫什么?上梁不正下梁歪!骨子里带的晦气!”
“住口!”纪书漾猛地抬起头,通红的眼睛死死瞪着女人,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小狼狗。
他可以忍受别人骂他拖油瓶,但他无法容忍任何人这样践踏哥哥,尤其是用他生母!
“不许你这么说我哥!你滚出去!”他声音嘶哑,带着破音,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发抖。
“你哥?”女人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上下打量着纪书漾,眼神轻蔑得像在看什么肮脏的东西,“一个没名没分的野小子,也配叫他哥?纪云死了,纪凯也死了,纪时泽自己都泥菩萨过江,你以为他真把你当弟弟?不过是可怜你,或者……”
她故意拖长了调子,眼神陡然变得锐利如刀,意有所指地扫过纪书漾额角的伤和两人之间那种无法言喻的紧绷氛围,“……不过是看你年轻干净,有点别的见不得人的心思罢了!苏晚当年就是被这种虚情假意拖垮的!你小小年纪不学好,也敢往这种火坑里跳?不怕被烧得骨头渣都不剩?”
“见不得人”四个字,捅破了纪书漾竭力掩盖的、连自己都不敢深究的隐秘角落。
那个带着药粉苦涩的吻……所有混乱的、羞耻的、恐惧的记忆碎片都翻涌上来!
他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
“我……我没有……”他徒劳地辩解,声音微弱破碎,眼神慌乱地躲闪着女人洞悉一切般的目光,又求救般看向病床。
就在这时,病床上一直沉默的纪时泽,猛地睁开了眼睛!
“周、锦、华。”纪时泽的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
他那只没扎留置针的手,突然极其粗暴地一把扯掉了鼻子里的胃管!
“哥!”纪书漾惊叫出声,扑过去想阻止,却被纪时泽抬手挡开。
细长的管子带着一点粘液被甩开,纪时泽像是感觉不到疼痛!
动作牵扯到虚弱的身体,他额上瞬间渗出大颗冷汗,呼吸急促,脸色灰败得吓人,胸膛剧烈起伏着,仿佛随时会倒下。
但他硬是挺直了脊背,尽管那挺直透着一种强弩之末的脆弱。
他抬起手背,狠狠抹掉嘴角的一点血沫。
“我的家事,”纪时泽喘息着,“轮不到你一个外人,在这里指手画脚,搬弄是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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