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邪

作者:危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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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射箭(2)


      若是眼神能杀人,此刻宋碎早死几百次了。就在他以为柳玉准需要吃个能言药才能开口时,柳玉准才慢悠悠张嘴,平淡中带着不可置信:“夫妻?”
      宋碎心里咯噔一下,总觉得这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带着点咬牙切齿的意味。不是夫妻?还能是兄妹来着?
      他赶紧点头如捣蒜,笑得比哭还难看:“是啊是啊,您二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多亲近亲近总没错……”

      “亲近?”柳玉准往前迈了半步,身影罩住宋碎,带着龙涎香的冷意扑面而来,“那你觉得,该怎么亲近?”

      宋碎赶紧又退了几步,所站身位只距院门咫尺之遥,他瞅见容虞手里的弓,急中生智:“自然是……手把手教啊!容姑娘您说是不是?”
      他赶紧给容虞递了个眼色,盼着她能接过去救自己一命。

      容虞放下茶杯,唇边含着笑:“殿下若不嫌弃,臣妾可以试试。只是……”她话锋一转,看向宋碎,“宋小公子不如留下做个见证?也好让殿下知道,臣妾教人的本事不算差。”
      宋碎:“……”
      想干啥。

      “见证就不必了吧!”宋碎强撑着笑意怕自己再多说几句就露馅,“我还有那个鸡没喂,好久不见都想死我了,再不喂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哈哈哈……”

      “让青竹去喂。”柳玉准打断他,语气毋庸置疑,“你留下。”

      宋碎脸都快绿了。留下?留下看他们夫妻亲近?还要自己做个见证,他现在严重怀疑赵羡是不是有什么怪癖?
      “可是殿下……”他想着抢救一下。真是可恶明明只差一步之遥。

      “没什么可是。”柳玉准转身走向容虞,竟真的接过了那把弓,根本不留他回转的余地,“开始吧。”

      容虞放下茶杯,拿起支羽箭递过去,指尖在柳玉准手腕上轻轻一搭,竟真的像模像样教了起来。
      宋碎没法,干脆坐在门槛上看着这俩人一唱一和的互动,不像是恩爱两不疑的夫妻,更像是和如琴瑟,韵若埙篪黄金搭档。
      不过烛泪方凝,宋碎心神已然飘忽天外。

      容虞掌心贴着他的手背,轻轻往回带了带:“这样就稳了。”
      柳玉准的指尖动了动,没挣开,也没说话。
      “试试?”容虞松开手,退开半步。

      柳玉准拉弦,羽箭脱弓,虽没中靶心,但是不能说没一点水准。容虞只淡淡点头:“挺好的。”
      宋碎忍不住嘁了声。好什么好,这也算好?

      “宋碎。”柳玉准忽然开口,箭尾还搭在弦上,目光却在他身上,“你刚才那箭,再射一次。”
      宋碎心脏骤停,暗骂这人是故意的吧?他含糊道:“不了不了,我那鸡真快饿死了……”
      “让青竹去了。”柳玉准拉满弓弦,话中带着威胁的意味,“你若射不中靶心,就留下陪我练。”
      宋碎:“……”

      他对了个口型:我糙/你吗

      容虞在旁轻笑:“殿下这是拿宋小公子当靶子呢?”她转向宋碎,眨了眨眼,“别慌,心定下来就好。”

      宋碎咬咬牙,捡起弓搭上箭。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里只剩靶心和倔强。他心里憋着股气——这人想拿捏他?偏不让他如意。

      弓弦震颤的轻响划过庭院,羽箭像道流星带着破空的锐声直直射出。宋碎甚至没敢眨眼,死死盯着那支箭,看着它稳稳扎进靶心,箭尾在风里轻轻颤了颤,与容虞先前那支并成了整齐的一对。
      “厉害。”容虞先笑出声,语气里带着真切的惊讶,“宋小公子果然有天赋。”
      宋碎猛地松了口气,手一软,弓差点脱手。他扬着下巴看向柳玉准,眼里带着点得瑟,“怎么样?”

      柳玉准望着靶心那支箭,手上的力道慢慢松驰下来,脸上没什么表情,却闪过一丝极快的讶异,快得像错觉。他沉默片刻,才淡淡道:“嗯。”
      一个字,听不出喜怒。
      宋碎又追问:“那我能走了?”
      柳玉准转头看他,忽然扯了扯嘴角:“去吧。”
      宋碎眼睛一亮,仿佛怕他反悔,头也不回地跑,过门槛时差点绊倒,嘴里还不忘喊:“谢殿下恩典!”
      脚步声噼里啪啦远去,转眼就没了身影。

      容虞看着柳玉准的侧脸,慢悠悠道:“柳殿下这招怕是要把人逼得更紧了。”
      柳玉准没说话,抬手将箭搭在弦上,猛地拉开。羽箭飞出去,直直钉进了旁边的树里,惊起几只落荒飞鸟。
      他盯着那支刚射出去的箭,忽然低声:“他就这么不想见我?”

      容虞叹了口气:“你同赵羡到底不一样,瞒着他太多……最近他又这样,心中难免郁闷。”她顿了顿,补充道:“况且,他心里装着别的事。”

      柳玉准的目光暗了暗,没再说话,只是将弓扔回去,转身往院外走。
      青竹正在兢兢业业喂鸡,见宋碎满头大汗地跑过来,稍作迟疑,还是上前扶了一把:“你这是?”
      宋碎扶着青竹的胳膊猛喘了几口,待缓过来时他往柳玉准那院的方向狠狠瞪了一眼,声音还带着跑岔气的颤音:“你们殿下……简直有病!”

      青竹手里还攥着半把谷粒,听他这话,动作顿了顿,眼底掠过一丝无奈。
      宋碎还在气头上,却又忍不住那点好奇心,往前凑了半步,声音压低了些:“我问你,你们家献王……是真的不会射箭?”
      他想起方才柳玉准拉弓时的姿势,看着不算生疏,可射出去的箭偏得离谱,像又不像初学者。

      青竹垂眸擦了擦手上的灰土,声音不高不低:“殿下向来繁忙,弓马之事……原就不常碰。”他抬起眼,目光平静地掠过宋碎急切的脸,顿了顿,才缓缓补上一句,“或许……未必是真不会。”
      宋碎一愣:“什么意思?”

      青竹却不答了,只将手中剩余的谷粒轻轻抛洒出去,看着那群鸡扑腾着争食,语气平淡地转开话头:“宋小公子既觉得殿下……不同寻常,何必次次都要凑到跟前惹火上身呢?”
      宋碎被他这话一噎,顿时忘了追问。赵羡此来知道了渡悡的事,自己这么瞒着他,定然少不了一死,但是他最近貌似一直在作死。
      所以……自己到底是想不想死。谁凑上去了?只是……
      他想得卡了壳,半晌嘟囔一句,“算了,跟你说不通!”
      青竹:?你跟我说什么了?

      他甩开青竹的胳膊,心气还是不顺,踢飞了脚边一颗石子,看着它骨碌碌滚进草丛
      “我就是……”他声音低下去,像自言自语,又像说给青竹听,“就是不明白。”不明白赵羡到底想干什么,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一边怕得要死一边又忍不住去试探那危险的边缘。更不明白,心底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到底是为了什么。

      青竹静静看着他,没催促,也没离开,只是等着。
      宋碎烦躁地抓了把头发,最终泄气道:“算了,喂你的□□!”
      青竹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开口,宋:“宋小公子,殿下若真想谁活亦或者死,不会用这般迂回的法子。”
      宋碎短暂地顿了顿,却没回头。

      他拐进自己住的侧殿,小黑正趴塌边懒懒睡觉,阳光透过窗台肆意照进来,不禁令人莞尔觉得岁月静好。坐在在塌边,一下下顺着小猫的毛发,时间一点点流逝,不知过了多久。
      他几乎要沉浸在这虚假的安宁里了。

      酉时过后用了晚膳,宋碎更是心痛于这种吃过饭就要睡觉的、百无聊赖的生活了。
      不能坐以待毙。在献王府每日都是折磨,不如在外面活的痛快,即便只有咨询柳玉准渡悡这个选择,他也要试一试,如果真的将渡悡凑个完整,他死得也算有成就。
      总比献王像猫吃老鼠一样在他死前玩弄一样好多了。萌生了这个念头,宋碎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来不及顾着小黑,毕竟它在这里或许能活的更好。蹑手蹑脚着走出殿门,宋碎还顺带吹灭了房中的蜡烛。
      夜色渐浓,王府里的灯笼次第熄灭,只剩巡夜侍卫的脚步声远远传来。宋碎屏住呼吸,贴着廊柱往院墙挪,今夜不见月,但视线足以看清路面,算不上艰难。
      墙头爬满了老藤,是个可以借力的工具。宋碎扒着墙头喘了半响,手心被藤刺扎得又痒又疼,已经流出了血。他选的这处最偏,平日里只有洒扫的仆妇会经过,此刻更是连个动物都没有。

      他坐在墙头,却是面向府内。再往外就是王府外的黑漆漆的后巷,只要再往前一步,就能逃出献王府,就能去找柳玉准,去找渡悡的线索。
      “磨蹭什么。”宋碎低骂自己一句,攥紧了拳头。再不走,等巡夜的侍卫过来,想走都走不了了。

      他深吸一口气,正准备翻身往下跳,忽然觉得背后一凉,像是被什么东西盯上了。动作瞬间僵住,但也仅此而已。他又转了过来,心底早已猜到来者何人。
      白色衣袍在墨黑中还算显眼些,柳玉准站在藤下,仰头看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那双眼睛在夜里亮得惊人,像一片深潭,跳进去就出不来。

      “宋碎。”献王的声音不高,却像块石头落进平静的湖面,泛起水纹,“这墙头的碎砖松了,坐久了,不怕摔下去?”
      宋碎坐在墙头上,一只腿抬了上来,姿态潇洒无比,夜风掀起他的衣摆,吹得他单薄的肩膀微微发颤。他抬眼,眸中只剩下一片化不开的沉郁和伤痛。
      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着,闷得发疼。他张了张嘴,声音哑然,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郁的疲惫:“殿下,您耗着不杀我,属下只能自寻死路了。”
      柳玉准平静道:“我没有要杀你。”

      是,一个杀人犯自然不会承认自己要杀受害者。

      宋碎哂笑了声,没有回答他。时间又归于沉寂。
      柳玉准望着他,手中倏然凭空生出一朵蓝花,宋碎瞳孔猛地一缩——那是柳玉准送他的醉玉容!

      “这枝花是哪家花肆卖的,我想你应该比我清楚。你想去哪里要找谁,比我更清楚。”

      “你要找的东西,要弄明白的事,我或许能帮你。”柳玉准的声音穿过夜空,落在他耳里,“但你得先下来。”

      宋碎死死盯着他手中的那朵花,一时竟然没反应过来。赵羡是什么意思?他不仅知道花是从柳玉准那里买的,还妄图想拿柳玉准威胁他?
      真是可笑。宋碎莫名笑出声:“殿下的手段或许高明,但是我的心更胜一筹。”

      他继续道,竟一时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妥协了还是破罐子破摔:“我身上有渡悡的碎片,两块,他们已经拼凑在一起了,这是殿下想要的。但是,殿下若是要威胁我,怕是找错人了。”

      “被逼无奈的选择是我继续做下去,但是我有一个自己的选择。”

      “碎片在我这儿,我死了,要么烂在土里,要么被野狗叼走——殿下觉得,哪种更合你意?”
      宋碎望着柳玉准那双深潭似的眼,忽然觉得再听下去也是多余。他没再说话,甚至没再看柳玉准一眼。

      他猛地向后一仰。
      身体悬空的瞬间,风从四面八方涌来,却不是阻力,冥冥之中像是推了他一把。整个人砸向地面的瞬间,宋碎听见后背传来“咚”的一声闷响,碎石子钻进肩胛骨缝里,疼得他倒抽冷了口气,喉咙里涌上股铁锈味——是血腥味。

      他躺在那里,半天没动弹。
      头,很昏。在晕厥过去的最后,他忍不住吐槽了句——靠,这墙他爬上来时还感觉挺高,现在看来不过才三米多。
      也就是,没死成。
      好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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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章 射箭(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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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发表时间:2个月前 来自:河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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