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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氛围到了,但谢时予毕竟身体也一般,过了零点困得不行,还是坚持和长辈们聊天。他年夜饭吃的杂了些,胃里隐隐约约有些不舒服,便一手轻轻揉着,一边托腮看李父吐槽春晚节目:“叔叔,您这叫‘春晚的反抗式解码’,我去年刚跟考研学弟说……”
他话还没说完,李奉心已经端着杯琥珀色液体坐回他身边。“喝掉。”杯底沉着片薄参,“98%蜂蜜水,2%参片。”他指尖在谢时予胃区轻点三下,比划出腹腔镜手术的切口位置,“典型案例现在有两个选择——”
电视里新年钟声突然敲响,盖住他后半句话。在漫天绽放的电子烟花中,谢时予看清李奉心用唇语说的是:“A.被我抱去客房 B.自己走去主卧”。
谢时予当然不可能让李奉心抱他,虽然他声称自己“真的还好”,但一旦涉及到李奉心的专业,他的推拒总是显得十分苍白。幸好李奉心非常有眼力见儿地说自己困了,在李家夫妇“这小子今天什么毛病”的疑惑中推着谢时予回了房间。
他微笑着朝二人说了句晚安,便被半推半就赶向卧室:“不是……你让我睡主卧干嘛?”
李奉心不满地睨他一眼:“主卧有卫生间,方便。而且我爸妈一般睡楼上。”
但谢时予还是一进门就愣住了——这间主卧内意外地温馨,原木色的家具搭配浅灰的床品,飘窗上甚至还摆着几本小说和一台单反相机。唯一暴露医生身份的,大概只有床头柜上那盏造型别致的小夜灯,灯罩上画的是卡通的心、胃、脑造型,应该是他本科毕业时的舍友涂鸦纪念品。
“放心,没在你枕头底下藏听诊器,医学世家也是有底线的。”李奉心拉开衣柜,里面整齐挂着两人的衣服——谢时予那几件不知什么时候被放了进去,甚至还有件和李奉心同款不同色的居家毛衣。他猜测估计是和那本《网传》一起混入的。
谢时予刚低头摆弄了几下那个小夜灯,李奉心忽然坐过来,伸手轻轻揽住他的腰身:“你刚刚在外面,是不是有点胃疼?”
手下器官并没有什么痉挛的形态,李奉心浅浅放了心,谢时予握住他的手:“别紧张,可能就吃的有点杂。其实就算叔叔真的给我倒点酒也没什么,我本科毕业典礼后还和他们一起吃过散伙饭,所以单论醉不醉这一项来说,我酒量应该还行。”
“你还同学聚会过啊?”李奉心声音温柔,稍带笑意:“我以为你不喜欢这种场合。”
“我是个有正常社会性的人好不好?”谢时予无奈:“而且不喜欢不代表要完全断绝关系啊。我有个室友最近订婚,过段时间结婚我可能还得去参加一趟婚礼。”
“是是是,”李奉心躲开对方拍向自己的手,“我们家典型案例只要想,既下得厨房也上得厅堂。不过……”他话锋一转,把谢时予带倒在被子里,却并不生硬,还带着窥探隐秘角落的好奇,“我其实很想知道,你这种性格是怎么养成的?”
“我什么性格,”谢时予其实明白他指的什么,却还是装傻,“每个人当然不一样,我又不是少爷。”
李奉心却突然认真起来:“你的温和、你的逞强,还有你的逃避。不过结合你日常的反应,我想了一些可能。”
谢时予虽然不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但条件反射似的先响起警铃:“那你……想到了什么?”
李奉心离他更近了一步,确保二人的对话只有在一臂之间的范围能能听到:“我猜,你受到过不公正的待遇,或者长期待在一种强制性命令语气的环境之下,所以你不敢奢求,不敢渴望。”
见谢时予的手几乎在一瞬间轻轻握紧,不出声的同时眼神也开始闪躲,他更进一步验证了自己的猜想,继而问道:“所以,我猜的对吗?”
不知是不是因为从前答应过他不刻意隐瞒,谢时予深深吸了一口气,琢磨着深浅道:“其实没有你说的这么严重。顶多就是小时候会经常因为考不好挨骂——哦,我的考不好并不是你们聪明人没考100分的‘不好',是真的考砸那种。还有就是在做选择时不能任性,要自觉让弟弟先挑……”
“比如你不能吃韭菜?”李奉心想起那通电话里的声音,忽然眼圈有些泛红:“再比如你说自己没有退路、一定要考上A大?这些还不算吗?这要是在我家……”
一次两次自然没有什么,但如果长年累月聚少成多,哪怕小小的欲望都得不到满足,永远屈于人后,会得到什么结果已经昭然若揭——物欲低,但精神向前几乎已经到了拼命的程度,何尝不是一种为摆脱“故我”而写的宣言。
“算,但是没必要刻意让我回忆,”谢时予被他点破,反而回答得很坦诚:“我虽然没怎么学物理,但也知道能量守恒的道理。没有谁的人生会一帆风顺,彼时困厄,今时阳关……如果揪着过去的事情不放,我岂不是更愧对我现在拼命得到的成绩、愧对你对我的好?”
“你当然不愧对,”李奉心抱紧了他,“你一直都做的非常好,时予。但是……”
“好啦,大过年的能不能不要非拉我忆苦思甜?”谢时予推推几乎要粘在他身上的人,眼皮已经不知真假地闭上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真的不必——奉心,你负责向未来看,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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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奉心的话最后还是没有了下文。说到底,无论对方是真的困了,还是仍然不愿意谈这个话题,他都不该再问。结果这样想着想着,两个人竟然都睡着了。
在谢时予老家,大年初一是要早起饿着肚子拜年的,不过显然李家并没有这个传统,倒更偏向于年轻人的新派作风。
他的生物钟把自己唤醒的时候,李奉心的手还搭在他上腹,睡得很沉。谢时予难得这个角度和人对望,沉寂观察了一下对方的侧颜——唇形不偏不窄,眉毛是标准的剑眉,英气又透露着一股严谨:“这家伙还挺好看的……”
谢时予正欲上手,用以描摹李奉心的眉骨线条,忽然发现对方睫毛颤了颤——他赶紧闭眼装睡,却听到一声闷笑。
“典型案例的观察时长……”李奉心带着睡意的声音近在咫尺,“大约在十分钟左右,超出了我自己制定的收费标准,”他搭在谢时予胃部的手掌突然收拢,拇指在肋骨下缘轻轻一刮,“不过观察员批准特例,亲我一下就行。”
谢时予睁眼就撞进一片带笑的目光里。晨光透过窗帘缝隙,在李奉心未戴眼镜的脸上折出细碎的光斑——那副总是反光的眼镜此刻被搁在床头,没了遮挡的眉眼格外清晰。剑眉下那双总是冷静的眼睛,此刻弯成温柔的弧度。
李奉心突然凑近,鼻尖蹭过谢时予的耳廓:“刚发现我好看?”指尖在谢时予心口画了个心电图波形,“我还以为奖章那次,你就见色起意了呢。”
谢时予刚要反驳,房门突然被轻轻敲响。李母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孩子们,早餐做好了——”停顿两秒,又补了句,“有养胃粥和小谢喜欢的拌木耳。
脚步声远去时,又隐约听见李父在外面喊:“没事不用急!大过年的,年轻人可以多睡会儿。”
阳光透过窗帘间的缝隙透进来时,最终还是李奉心作为主人先行起床,去准备洗漱用具。谢时予则慢悠悠坐起来。他受累于长年累月的胃病,每次晨起都会有些微微的恶心,他趁李奉心不在,坐在床上稍微吞咽了几次,才感觉舒服了一些。
他刚刚准备出门,房间的门就开了条缝。李奉心端着个木托盘进来,上面摆着杯淡黄色的饮品,杯口飘着两片嫩姜,旁边还放着叠好的热毛巾。
“蜂蜜柠檬姜茶,45℃。”他把托盘放在床头,顺手将热毛巾敷在谢时予后颈,“知道你早上会难受,昨晚就准备好了。”
李奉心坐在床边,手指轻轻梳理着谢时予睡乱的头发:“刚刚偷看了一下,我爸在楼下熬了山药小米粥,米油都熬出来了。一会洗漱完就可以直接下去吃。”
谢时予小口啜饮着姜茶,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带走了最后一丝不适。他闻言抬起头想说什么,李奉心却忽然伸手,用拇指擦掉他嘴角的水渍,动作自然得像已经做过无数次。
“我知道你想说‘这太麻烦叔叔阿姨了’,但他们也不吃这套。虽然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看出来了什么,但我妈应该是很喜欢你,”他站起身,从衣柜里拿出件叠好的居家服——和谢时予平时穿的那件很像,但领口绣着个小小的梅花图案,李奉心冷不丁模仿起李母的语气,竟然像模像样,“小谢穿浅蓝色好看,下次他来的时候,记得穿这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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