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近一步

　　辛怀乐心里有点发怵，楼梯走廊围了大圈的人，还能隐隐听到他们议论声。
　　“宋琦安也太敢了吧，今儿付左明也在，还敢公然出来阻拦？”
　　“站在他旁边的那个是二班的辛怀乐吧，宋琦安怎么还帮这种人出头？那人从头到脚一身的穷酸样，有什么好的？”
　　“哎，你小点声……”
　　辛怀乐不知道宋琦安是不是听到了，只见他朝着人群中看去，眼神狠狠睨了一眼，吓得那些人眼神飘忽不定，顿时噤了声。
　　不管周遭的一片混乱，宋琦安抬头朝着人群吼道：“看什么看？这么好看有本事下来看，让你们看个够？行不行？”
　　挤在那一堆的人瞬间作鸟兽样散去，只不过还有个别好奇心强大的人，探个脑袋出来看热闹。
　　他捏着辛怀乐的手腕就想朝楼上走去，全程没有理赵士凡一句，赵士凡被当作空气已经很不乐意了，上手就想阻止他们离开。
　　宋琦安一把挥开他想伸过来的手，厉声道：“别碰我！”
　　这种场合这么多人围观，赵士凡自知丢了面想为自己挽回点，他顿了顿狠声道：“宋琦安，你别给脸不要脸，你识相点，别来插手我的事，要不然……要不然……”
　　论武力，赵士凡心里清楚他打不过宋琦安，想了想拉来了旁边的付左明：“要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
　　闻言，宋琦安笑了。
　　“你们？”他指指付左明，“这条忠诚的走狗？”
　　赵士凡怒了：“宋琦安，你说话放客气点！”
　　付左明面无表情阴沉着脸不说话，辛怀乐却能感觉到这人的骇人之处，心里顿感发毛。
　　宋琦安一点儿没在意：“尽管来，但你要是再让我看到你动他，我不保证会不会让你再躺上几个礼拜。”
　　说完拉着辛怀乐往楼上走去，楼上还站着数目不少的学生看到他来，顿时让开一条路。
　　辛怀乐只想把头埋进地下。
　　进了教室，宋琦安放开了辛怀乐的手，一声不吭地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蹙着眉想了一会儿，又趴在桌子上，脑袋埋在臂弯里不去看他。
　　似乎是觉得自己先放下身段向辛怀乐求和，心中不快。
　　一点都不符合他的作风！
　　辛怀乐站在一边，想着说点什么，但看对方一点都不想搭理自己的样子，犹豫半晌，坐了下去。
　　他叫他：“宋琦安……”
　　不回应。
　　“谢谢你……”
　　还是没回应。
　　他知道宋琦安还在生他的气，翻着包想掏出买的那两个小挂件出来，手还没伸出来，突然察觉教室门口依旧有三三两两个学生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那顿“热闹”还没散完。
　　思虑一会儿，他又松开了手，打算再找个合适的时机再给他。
　　宋琦安面朝着光滑的地板，只能听到耳边那人似乎道了一句谢，静了一会儿，才听到衣角拂动的簌簌声响，那人好像已经转过了头。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竟然这样就算完了！
　　明明惹他生气的是他，跟别人眉来眼去的是他，瞒着事情不告诉的也是他！为什么最后好像只有他被耍了。
　　宋琦安闷在桌子下，越想越气，憋得他脸色发烫。凭什么最后被戏弄的是他，前面那个始作俑者还浑然不在意。
　　他猛地抬起头，对方并没有听到后面的响声，他只能看着那个拒人千里之外的后脑勺。
　　他心里实在气，却又什么办法都没有，他不想搞得自己像成了那个等着被好心人捡走的流浪狗，被动地接受着，他才不会这样做。
　　他要让辛怀乐主动向他走过来！
　　辛怀乐一直挨到了放学铃声响后，才转头看了看身后，结果后座空空如也，哪里还有什么人影。
　　桌肚里那个向日葵挂件还孤零零地躺在那，辛怀乐低下头，呆了一下，才转过身去。
　　辛怀乐叹出一口气，心里空落落的。
　　他垂下眼眸，调整一下情绪，继续着往常放学后做的事。
　　哒哒哒——
　　一阵脚步声响起，随即在辛怀乐后方又响起一段凳子拖在地板上的尖锐声响。教室里还有个别几个学生，按理说有脚步声也不奇怪，但那脚步声太过熟悉，辛怀乐猛然转头。
　　宋琦安似乎是被风吹过，头发乱糟糟的一团，还未来得及拾掇，他的眼尾上扬，眼底情绪未明，给他周身又添了一丝疏离之气，鼻梁上还缀了一些星星点点的细小雀斑，不仔细看还看不出来。
　　宋琦安一手垂了下去一手搭在桌子上，微侧着脑袋，抬着下巴看着窗外，还未下沉的夕阳给他的脸上镀了一层光晕，连带着杂乱的发丝都是和熙温柔的。
　　察觉到辛怀乐的目光，他脑袋没动，只是撇了他一眼，整个人冷淡至极。
　　那点温柔被他冷傲的神情斥退的干干净净。
　　辛怀乐看到他霎时想脱口而出叫他的激动心情被哽在了喉间。
　　他斟酌了一下问他：“你去哪儿了？”
　　宋琦安听着这话笑了一声：“怎么？我为什么要跟你报备我的去向？”
　　“……”
　　“我也不是非要知道……”辛怀乐被他的刻薄语气怼的支支吾吾：“只是，只是问一下而已。”
　　“哦。”
　　“……”
　　双方沉寂下去。
　　辛怀乐咬着嘴唇，解释道：“其实，我没想要瞒着你，我在兼职的事……”他试探性地看了宋琦安一眼，对方并不言语，他才自顾自地说：“说出来你可能也觉得我荒唐吧。”
　　宋琦安这才从窗户边转过头来，抬眼看他：“辛怀乐。”
　　“嗯？”
　　“你不用勉强自己，说实话，你在哪兼职，跟谁在一起工作，我不在乎。”
　　话说出口，辛怀乐愣住了，“那你为什么……”
　　为什么早上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那些话。
　　可是他说不出口，他喉间哽塞，忍住心头的那股不适感。紧紧扣着自己的手心，突觉现在的自己一定很难堪，但还是鼓起勇气，想把那珠向日葵拿出来。
　　还未触到，门口突然响起一声甜滋滋的女声。
　　“宋琦安！”
　　辛怀乐转头望去，一个穿着板正的女款西装校服的女生正站在门口朝他们这个方向招手，她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俏丽的五官，好一派青春靓丽，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说完，便蹦哒着走了进来，停在宋琦安面前。
　　“我好啦，走吧。”还朝着辛怀乐打了一个招呼：“你好啊！”
　　辛怀乐措手不及，忙点头：“你，你好……”
　　宋琦安站起身面无表情道：“我耐心不足，待会还有事儿，你如果有什么要说的，现在说吧。”
　　辛怀乐哪里还有勇气再拿出那个挂件，看他起身，也不自觉地站了起来。看着眼前那两个出众的身影，宛如天作之合，心中好似吃了一百个青涩的柠檬般又苦又涩。
　　“没有。”他抿着嘴唇：“你去吧。”
　　宋琦安停在他面前，驻足了一下不知道在想什么。
　　眼波流转，半晌跟女生说了一句，“走。”
　　辛怀乐眼睁睁看着那两个背影消失在门口。

　　自从楼梯间一闹，当真是出尽了“风头”，连带着辛怀乐也成了人们口中谈笑间的话题。
　　宋琦安还好，在他们眼里往往是个矜持自傲但不近人情的帅哥，在一些正值春心萌动的少女心中自带魅力。
　　而辛怀乐则成了玷污宋琦安的一块“泥点子”，毁坏了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状似神明一般的宋琦安。
　　走在路上就会收到一些不善的眼神，还有一些不客气的恶言恶语。
　　虽然以前也不是没有收到过，但经过这件事，那些恶意便如潮水一般滚滚而来，将他打得摇摇欲坠。
　　只是那些人还是顾及着宋琦安的几分颜面，不敢明着来，暗里还是会给他使坏。
　　那件事儿过后没多久，辛怀乐从洗手间回到教室里翻开桌上的书打算预习课堂内容，还未翻开就察觉到了不对，一打开结果就在那本书里看到了这么一幕。
　　只见每一面的书页上画满了大量的红叉叉，还有一些辱骂人的话。做这事的这人显然是带着满满恶意，力道之大，笔尖戳破了纸张，整本书已经变得破烂不堪。
　　写上去的每一句话说出来都脏得污人耳朵。
　　然后他就听到了班上一些人压着嗓子的低笑声，辛怀乐呆呆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只觉得他身处在一个偌大的马戏团里，供人取笑的动物却只有他一个，那些带着偷笑声的看客似乎特别满意他带来的“表演”。
　　另一只垂在桌下的手默默地撺成拳，颤抖着，盯着眼前那些鲜红的字体，盯得久了视线也开始模糊了。
　　旁边的窗户大开，一阵冷风袭来，他几不可闻地吸了吸鼻子，良久，才松了手上的力道，裹紧了身上的衣服，把那本破烂不堪的书收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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