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也在假装服从

　　十分钟前。

　　楚天闻焦急地喊出周云洄的名字后，听着通讯频道里的杂音，脸上的神情归于平静，他输入行动指令切换自动驾驶模式，在中心安全局的舰队直直冲过来的时候，楚天闻就已经脱离机舱回到在航道里等候的忒弥斯。

　　进入R22和R23的是安全局混淆小组成员，真正运输机并不在其中而是绕路从R24航道去往洛坦星。

　　楚天闻坐在数据屏前，手指数着拍子敲击桌面。直到雷达的声音响起，他才停下手中的动作。

　　“大客，我这边已经就绪，装置时间只能维持五分钟，一旦对接就会计时，请把握好。”

　　“好，辛苦你了。”

　　“提示音过后，你就能链接对方的信息核了。”

　　短促的一声嘀。

　　楚天闻启用监使密钥，在扩幅装置的作用下，密钥的信息网就像一张不断向外扩散的潮水，迅速漫延。过滤掉杂乱的信息后，他锁定了沈常青。

　　“时间不多，我长话短说。”

　　楚天闻的声音在沈常青脑海里响起的一瞬间，着实让他吓了一跳，差点惊动旁边的人。

　　“当初带走蔺洵的是潜影组织，而这个组织重启了那项实验，李瑞纳对此知情。他把你收入麾下想要做什么，我想你现在有了判断。”

　　“你们好不容易逃离实验室，难道现在又要进去一次吗？”

　　“我会继续寻找蔺洵，确保她的安全。之前对你说的话也仍旧作数。”

　　“沈常青，你应该清楚只有摧毁火种，才能终结萦绕在心头的噩梦。”

　　五分钟时间一到，楚天闻没有等他的回答就毫不犹豫地切断链接。

　　雷达收到信号后就迅速关闭振幅装置，随后瘫倒在靠椅上打着哈欠。他这段时间在阿瑞斯星域和波塞冬星域来回跑，比之前在萨斯城里忙多了。

　　“雷达，阿瑞斯星域的情况怎么样了？”

　　“我已经逐一定位潜影的货了。大客，你必须要多加钱了！你知道我有多么累吗？又要监视人又要找货，如果不是……”雷达稍稍停顿，他掰了掰手指头数着，“必须多给钱啊！至少增加3倍。”

　　“这是当然。”楚天闻说。

　　“货流的信息我已经投送给你了，潜影面向的售卖群体与游蛇不同，他们瞄准了弱势人群，低价卖出了大批量的货，阿瑞斯的几个星已经出现骚乱了，只是没有掀起风浪，很快被压了下去，而出现植化反应的人都莫名其妙消失了。”

　　楚天闻面色凝重地问：“所在星球的防管局有什么反应。”

　　“呵，能有什么反应？那些人都是一些无家可归的游民，他们的消失无足轻重，甚至省去上报名单将其移送到垃圾星的时间。”雷达语气带着些漠然，对这样的场景早已见多不怪。

　　楚天闻眉心拧起，沉默片刻才转换了话题：“蔺洵呢？有发现她吗。”

　　“没有找到。她就跟开了隐形似的，一点线索都没有。”

　　数据屏上突然响起信息流波动的声音，楚天闻循声看了眼就迅速结束通话。

　　周云洄的飞行器不断靠近，直到停留在那架破损不堪空无一人的残骸前。

　　楚天闻冷静地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周云洄和李瑞纳这些天的见面都在自己的监视之下。

　　他疲惫地摁了摁太阳穴，眼下带着淡淡的淤青。

　　楚天闻喜欢预设多种结果，做多重准备以便应对不同的情况。现在发生的情景，就曾在他脑海里上演过，唯一有出入的是某人看来起来很慌张。

　　而自己心里也有隐约些不爽。

　　当周云洄打开对接通道想要登上那架飞行器的时候，楚天闻终于露面。

　　他将炮口对准了周云洄的飞行器，语调毫无起伏地问：“为什么？”

　　周云洄听着通讯频道里的声音刹那脸上担忧消散，这样的感觉让他都有些摸不着头脑，自己竟然会担心对方，甚至有一丝庆幸楚天闻安然无恙。

　　“你不是都知道了吗。”周云洄欠欠地笑了出声，半试探半开玩笑地说：“要动手吗，议长。”

　　“在没听到你的理由之前，我并不打算使用武力。”楚天闻瞥了眼数据屏上的能量波动，没等周云洄回答就赶在玫瑰他们靠近之前开启引力通道将面前的飞行器吸入，随后跳跃离开R23航道。

　　周云洄一进入忒弥斯立马离开飞行器安安静静地靠在停放舱墙边等候，在看见通道内的走近的身影时主动手腕朝上对准楚天闻，“喏，把我锁起来吧。”

　　楚天闻眼神顿时警惕起来，在周围打量一圈，还是周云洄自己拿起电子镣铐戴在手上，老老实实地跟着他去到休息室。

　　两人各自坐在长桌的一头，隔开距离。

　　周云洄率先开口：“你什么时候发现我跟李瑞纳有往来的？”

　　“很久之前，从那份反甲名单开始。”楚天闻与他对视，疑惑地问，“我开出的条件不够吗？你看起来那么讨厌潜影，竟然和它背后的人有交往，我想了很多种可能——”

　　周云洄两手托着下巴，注意力全都放在那双透着莹莹亮光的眼睛上。楚天闻在说话的时候，眉头总会微蹙，看起来很忧愁，让人忍不住地想去倾听。

　　“你这么做的理由不是为了火种药剂，而是冲着我来的。”楚天闻觉察到对面的人走神，伸出手敲了几声桌面。

　　“对。”周云洄坦诚地承认，眯起眼睛，“为了你身上的东西。”

　　楚天闻眼神警觉，思索说：“圣会密钥？”

　　他的语气带着不确定，表情一如既往地淡然，但放在桌上的手微微收紧，透露出些许慌乱。楚天闻对自己的猜测没有太多信心，他并不清楚周云洄是否知道火种药剂与自己的关联。

　　相较于楚天闻有些紧绷的身体，周云洄显得轻松多，自己的意图被猜出后就直接坦白：“对，我需要你身上的圣会密钥。”

　　在听到他回答的那一刻，楚天闻在心里发出轻轻地呼声，抓着的手松开，“你一开始为什么不把它加入我们的合作条件中，如果你这么做，我想我不会拒绝。”

　　“你的意思是现在是要给我吗？”周云洄眼神微闪。

　　楚天闻缓缓地说；“根据圣会守则第三十八款，监使泄露密钥，轻则革除职位，判处洛坦星十五年监禁，附加电击刑罚；重则圣会大典处死。”他眯起眼睛歪头云淡风轻地笑了笑，“你的理由恰当的话，我会冒着风险给予你密钥，毕竟我们是合作伙伴，这么做应该能证明我的诚心了，希望某人不要让我失望。”

　　周云洄鼻尖动了动，隐约闻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一股阴阳怪气的味道。

　　他扭头看向休息室侧边的观测窗，云雾状的星云闪烁着微光，气体与尘埃混杂构成环绕带，周围星星点点，年轻的新星在生长，年老的星球在不断释放力量，如此反复不断孕育出新的星体，毁灭后新生，周而复始地在运转。

　　除了他的那颗。

　　瑟法斯永远被定格在裂变环爆发的那一天，死气沉沉失去所有的光芒。

　　“为了找到毁坏我星球的那些人。”周云洄收回视线，眉眼间的轻松不在，反倒染上了愁色，“我曾经在的行星，有着独特的生态系统，上面的植物有着强大的修复力，因此被不怀好意的人盯上。”

　　楚天闻皱起眉，神色越发复杂。

　　直到周云洄那句，“他们抢走了星球种子，就算已经老死，我也要挖出来鞭尸。”

　　他心里的困惑顿时转为震惊，脱口而出：“火种就是来自那颗星球？瑟法斯星？”

　　周云洄点头，他站起身走向楚天闻伸出自己的手，抿起嘴角：“这就是我的理由，没有任何谎言，能再相信我了吗？”

　　楚天闻仰起头，望着周云洄的眼神里多了几分难以置信，各种情绪在心里迸发杂揉，恍然、意外又担忧，连自己没有发现声音竟然在微微颤抖，“非常充分。”

　　周云洄见他神情不对劲，躬身拉近距离与他平视，“你怎么了？”

　　嘀嗒一声，拷在周云洄手上的电子锁自动解开，掉落在桌面上。

　　楚天闻趁机别开视线，“我会给你密钥，但我需要说明，监使密钥是来源于阿修罗密钥的替代品，它无法做到全面覆盖，即使辅助扩幅装置，也只是能监管附近星系的信息核。至于阿修罗——”他顿了顿，“实质上在诺斯二世控制之下。”

　　“不在圣会？”周云洄诧异。

　　“诺斯二世在云河会议后就借口收回了阿修罗密钥。”楚天闻嘲讽般扯了扯嘴角，所谓的销毁令只是虚张声势，无论是圣会还是王室都不会放弃这个东西。

　　“我已经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应该能够表明诚意了。”周云洄手肘撑着桌子，冲他笑了笑，“我们合作还会继续吗？”

　　“会，但信任度有待考察。”

　　楚天闻起身走向驾驶室的方向，周云洄背着手跟在身后，“那也行吧。”

　　虽然来过几次忒弥斯，但这是他第一次仔细观察，机甲内设装饰简单到只有基础物品，相较之下外设就复杂得多。

　　忒弥斯的驾驶室位于胸部核心，头部是巡航定位等各个信号的接收点，两臂分别是武器能源储存库和日常生活室，2台普通引擎位于足部，2台跳跃引擎则在背部，其余都设置着大大小小的弹药发射口，让人摸不清哪里会突然发射一枚炮弹，最重要的核能光束装置在机甲右侧偏中心地方。

　　刚才楚天闻对准自己的是左侧的轻型弹，伤害力最低，甚至能够躲开。

　　周云洄望着眼前人的背影，嘴角洋洋自得地上扬，他根本没想过对自己动手，只是虚张声势而已。

　　“要不要休息？换我来？”周云洄快步走到他旁边，尾调轻快，“你前天不是头疼吗，这么高强度驾驶能受得住吗？”

　　楚天闻敏锐地察觉到周云洄的态度变化，他不动声色地拉开距离，淡淡地说：“嗯。”

　　周云洄对接链路，重新开启和玫瑰等人的通讯频道后耳朵瞬间被轰炸。

　　“老板！”

　　“老板啊！！”

　　“这么久没说话，不会被楚议长搞死了吧？！遗产还没分配啊！！”

　　玫瑰在鬼叫，佩斯在哀嚎，只有连默人如其名在沉默。

　　楚天闻无奈地闭上眼，震耳欲聋的声音让他太阳穴隐隐作痛。

　　“瞎吼什么！”周云洄忍着怒意挤出一句话。

　　玫瑰欣喜大喊：“哦？还活着！太好了！我就知道老板你肯定能解决掉楚议长，夺取忒弥斯！我馋这个机甲好……”

　　周云洄咬牙切齿：“闭嘴！！”

　　“玫瑰，我很遗憾你的愿望现在落空了。”楚天闻云淡风轻地开口。

　　通讯频道瞬间安静，仿佛摁下止音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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