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展

　　荆空：【明天去图书馆自习吗？】

　　荆空发是发了，但霄加利压根没注意到。她一想到马上又可以射击，过于兴奋，直接把刚刚修东西给她看的荆空忘得一干二净。

　　她又变回了那个意气风发的霄加利。

　　霸气的背头，冷酷的表情，凌厉的目光，利落的身姿……没有什么能影响到她。

　　是的，没有什么能影响到她。

　　是……吧？

　　在她不经思考的射击下，靶子上的子弹落点无意间组成了那个防呆设计的锯齿形状。

　　她的潜意识正在思考着她没有去思考的事。

　　这对吗？

　　好吧，也许她的瞄准射击技术是没有问题了，但心性还要磨练。

　　不如就用脱敏疗法吧。这种时候就应该面对困难，主动克服，就是这样。

　　现在，去和荆空很随意地说一句话吧！

　　正好刚刚一直射击，右边肩膀也有些酸痛了，休息一下刚刚好。

　　她放下枪，揉揉发酸的右肩，抬起戴着手环的左手，然后……麻溜地将枪托抵到左边肩膀。

　　再用左边的肩膀练习一下射击也不是不行，基本功要一直练的，脱敏什么的，纯粹瞎扯！

　　左等右等没有等到回复的荆空犹豫一下，又发了一条信息。

　　荆空：【明天没空的话就后天？】

　　霄加利依然没有看见，她这下脑子里真的只有射击了。

　　先用子弹在锯齿形状上打了个叉，又画了个十字，接着胡乱点几条线。最后，直到靶子上已经看不出原先打过什么东西了，她才停下欣赏自己的作品。

　　嘿嘿，爱情，只会影响到她射击的速度。

　　换弹间隙，有人拍了怕她的肩膀。她转过头摘下耳塞，看到司千眼怀疑的眼神，“你今天准头真差。”

　　她一下子就明白了司千眼在说什么。

　　自己靶子上的落点七零八落，从靶心到边缘都有，看上去就像是瞄不准的新手打的一样。

　　冤枉啊，那是她为了掩盖痕迹特意打的，不是打歪了没打到靶心上。她嘴里嗫嚅着，却不知如何解释。

　　有苦说不出。

　　只能用实力证明自己了。她随便瞄准旁边的靶子，射击打中靶心，并示意给司千眼。

　　“哦，你在画东西啊。”司千眼秒懂。

　　“对！”

　　“那你真没艺术细胞，画得一坨不知道是什么。”

　　绝对没有！

　　只能再次用实力证明自己了。她极快地在打中靶心的那个靶子上用子弹落点画了一朵向日葵。

　　“真抽象，”司千眼不屑，“看我的。”

　　两个人竟然在靶子上比起画画来。

　　两靶画完，她们自觉停下来比较彼此的杰作。

　　“你的房子画歪了。”看到对方靶子上弧形线条的房屋，霄加利毫不留情地嘲讽。

　　“为了符合靶子形状，我特意使用鱼眼镜头画的。”司千眼得意地笑。

　　什么？导师的画技竟如此强大？霄加利心道不妙，她看着自己仅仅使用了透视镜头画出来的小木屋，觉得自己输了。

　　第二回合，她画了一个草莓。

　　“草莓的籽并不是我随意打的，它们按照数学规律排列，形散而神聚。”估计司千眼吃不到多少草莓，霄加利无耻地胡言乱语。

　　“哦，是吗？我记得草莓籽的排列并没有这么规律吧？”废土前吃过不少草莓的司千眼一下子就戳穿了霄加利的谎言。

　　霄加利看着导师那通过控制子弹落点的密度而完美展现出光影的逼真草莓，觉得自己又输了。

　　可恶！

　　第三回合，她画了子弹的剖面图，弹头正好就在靶心。

　　这下她总不会输了吧？

　　转眼一看，司千眼画的竟然是子弹弹壳被击中，火药燃烧的一瞬间的剖面图。

　　什么？她又又输了？

　　怎会如此！

　　两个人的射击技术自然是毋庸置疑的，只是她用子弹落点画画的水平确实技不如人，比不过老练的司千眼。

　　她甘拜下风。

　　旁边还处在绞尽脑汁想办法打中靶心水平的新人，看着这两尊大神比试，只觉得肝败吓疯。

　　“哈哈，天真。”司千眼戏谑地瞟着霄加利，“早点回去休息吧。”要赢我，你要学的还多着呢。

　　不，这种时候怎么能休息？她要多练。

　　霄加利眼神一凛，放下手上这把枪管已经发烫的狙击枪，去旁边架子上取了把新的，继续射击。

　　她一直打到了深夜，打到靶场只剩她一个，直到负责人开始赶人了，才念念不舍地离开。

　　走出建筑，夏夜舒爽的凉风迎面吹来，她身上呛人的火药味儿淡了不少。头脑一清醒，长时间射击带来的肩膀酸痛便明显起来。

　　痛得她走路都不想摆手了。

　　痛得她不得不想点别的事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很自然的，她想到了荆空。

　　据说爱情使人盲目，让人丧失对事物的正确判断力，她就是这样丧失了对艺术的审美所以输掉了比试吧！

　　如果她不爱任何人，她刚刚是不是可以画得更好？是不是就能赢过司千眼？

　　得想办法不爱这个人。

　　对，就是这样。

　　如何不爱一个人？

　　脑子里还在懊恼刚刚的满盘皆输的霄加利不顾肩膀的疼痛，打开手环搜索。

　　黑暗的背景中，屏幕上的字很是清晰：用时间去忘记；爱上新的人……

　　时间不行，这么多世了她还是爱；新的人更不行，完全就是没有解决问题。

　　而且……她也并不爱除荆空之外的人。

　　真是无解了。她垂头丧气地走在黑夜里，暖黄的路灯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不同路灯下的影子重叠着。她停下脚步，盯着自己身前的、身后的，从脚下延伸出去的影子，忽然觉得刚刚的自己很可笑。

　　她还感觉自己相比之前变了些。也说不清哪里变了，就是感觉比以前放下了些。

　　她又笑了。

　　还没有拿起过呢，放下什么啊放下。

　　真好笑。

　　重新迈开脚步，她一步一步往宿舍楼走去。

　　然后在宿舍楼下面碰到了荆空。好巧。

　　“喂，荆空，我喜欢你。”

　　背着个包的荆空猛然扭头，“啊！？”

　　“嗯！”她偏头看了呆愣的荆空一眼。

　　荆空显然还在艰难地消化她的话，停下脚步，张开嘴，几次想发声，但一个词也没有吐出来。

　　无它，实在是她的表情太平静了些，不像是告白，反而像平日里随口一句寒暄。

　　天气挺好啊。吃了吗？早啊！借过，谢谢。再见！你这个xx真不错……就这么平常，点点头，不要回答也可以。

　　不要回答也可以。

　　“我回去啦。”她看都没看在原地怔住的荆空，自顾自地回到了宿舍。

　　就是喜欢而已啦。

　　回去之后她什么也不想思考了，射击的时候站那么久，又一直在思考怎么画东西，她身心都很累。

　　洗漱完，头脑一清醒，她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

　　人本来已经躺在床上了，她又“唰”地一下从床上蹦起，还差点在天花板上碰到了头。

　　不是不是不是，她刚说了什么？

　　她就说出来啦？

　　铺垫呢？试探呢？美好的氛围呢？暧昧的气息呢？还有传说中那想对视又不敢对视的眼神、似笑非笑的嘴、紧张的呼吸、加速的心跳……全都没有吗？

　　她就说网上的教程不靠谱！

　　而且她还说完就走了？走了？

　　哪有这样告白的？

　　这哪里都不对吧？

　　还有荆空，荆空是什么反应？惊喜羞涩皱眉恼怒不悦吃惊开心厌烦排斥好笑？她完全没看到啊！

　　“呃呃呃呃——”她颤抖着，觉得自己犯了个大错误。

　　好想拉着荆空解释一下，又恐大晚上冲到别人宿舍像变态，她忽视肩痛捂着脸，绝望地躺倒在床上。

　　最后，她在心里酝酿了一篇小作文，决定发给荆空。

　　她才终于看到荆空的消息。

　　荆空约她明天或后天去图书馆哎，这是默认了？

　　不对，她定睛一看，这个消息时间是下午的了。

　　那她下午怎么没看到？

　　不管下午了，现在晚上，她看到消息了，然后呢？回什么？

　　反正原先细思的小作文是不能发了，不如先换位思考，想想荆空现在怎么想。

　　在荆空的视角里，下午修东西她忽然消失，给她发消息她不回，晚上她突然气定神闲地告白然后把人晾在那里自己却不经意离去……怎么感觉全是雷点呢？

　　她这些行为，荆空心里肯定很困扰吧，觉得她不靠谱、没礼貌、莫名其妙。

　　肯定是这样肯定是这样。

　　要不说自己是开玩笑的吧，可哪有人开这种玩笑啊！

　　真的太奇怪了。

　　她完全就是把事情搞砸了吧？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表现得像个，像个……反正看上去不正常！

　　正如她不能控制她的心一样，她也不知道如何控制自己面对荆空的表现。

　　你还有下一世呢。一想到这点，她忽然就平静下来了，悲伤和松了一口气这两种情绪在她心里割裂地共存，让她不安的是后者渐渐占了上风。

　　长此以往，她会变成一个麻木的人吗？

　　别管以后，先想现在。

　　霄加利：【明天有空，后天也有空。】

　　如此坦然，好像晚上什么也没有发生。

　　随便吧，摆烂了。恋爱是两个人的事，她又控制不了荆空。

　　她关掉屏幕，仰躺在床上发呆。

　　一分钟、十分钟、半小时，手环一直没有传来消息提示。荆空应该已经睡了吧，现在也不早了。

　　那她也睡了。

　　另一边。

　　漆黑的宿舍内，荆空对着发着亮光的聊天界面，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把聊天栏里的【我不想去了。】删掉了。

　　荆空：【明天下午两点宿舍楼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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