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才不是小跟班呢

　　昨天晚上的电影最终也没看成，加上心中一直惴惴不安，林茉一整个晚上都没有睡好。

　　第二天，带着眼下的两个重重的黑眼圈来到了学校，她快要走到座位的时候，蓦地脚下不稳，一个踉跄往前扑在了地面上。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讥诮的笑声，“怎么有这么笨的蠢货？”

　　“是呀，走路都不知道看路的，眼睛长到头顶了么？”

　　林茉摸了摸膝盖，火辣辣的，磨破了一大块皮，试着活动了一下还能动。

　　抬眼间看到刚才伸腿绊人那个女生慢悠悠地将腿收了回去，鞋尖一下又一下地点地，不忘顾盼回首朝着孟乐荧的方向望去：
　　“她居然敢同我们家乐荧作对，不就是眼睛长到头顶上去了么？”

　　那个女生的嗓音故意拔得很高，又尖又细，生怕打报告没有被听见。

　　林茉一言不吭地扶着书桌走到座位坐下，就觉得屁股下面有种潮湿奇怪的感觉。她试着挪动了下裙摆，发现根本挪不动，回头一看，裙子被透明胶水牢牢地粘在了椅子上。

　　此时，一只硕大无比的蟑螂从抽屉里顺着书包带，爬到了她手上，吓得她尖叫着连忙站起，一时间却忘了还有胶水，于是连带着椅子一起凌在半空中。

　　那场面滑稽得全班同学都在哄然大笑，更有甚者拿起了粉笔头就往她身上砸了过去。

　　“咦。”孟乐荧嫌弃地啧了一声，拿起桌边的咖啡杯浅啜了一口，不疾不徐地说，“一只玩具蟑螂而已，就把你吓成这样了？”

　　“你这种心理承受力，怎么有胆来骗我的，嗯？”她抬起高跟鞋尖，直戳向林茉受伤的膝盖处，笑得愈发肆意。

　　仿若看林茉越痛苦，她就越开心。

　　整间教室顿时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之中，有的人两耳不闻装作专注看书，有的人三两结伴窃窃私语，而数量最多的一批人当属孟乐荧的拥护者们，男的女的投过来的目光无一不透着轻蔑与欺凌。

　　林茉又羞又痛，眼眶里蓄满了泪水，下一秒克制不住地全流了下来，她一边抬起胳膊胡乱擦着眼泪，一边断断续续地哽咽说道：

　　“乐荧，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之前骗你也是因为我……我太害怕了。”她顾不上此时自己的样子有多么的狼狈不堪，一心乞求着，“我和苏柏熠都是这个学校里最微不足道的人，你真的没必要花心思在我们身上，求求你放我们一条生路，好么？”

　　“不好！”翟晏嚼着口香糖，领带松松垮垮地系在脖子上，高级定制的黑色皮鞋锃亮闪光，走进教室后漫不经心地打了个响指。

　　跟在身后的三四个小弟，一人攥着苏柏熠的头发和脖颈，其他几个人押住胳膊，翟晏冷哼一声，猛地用力踢向了少年的腿弯。

　　苏柏熠经不住力，双臂又被牢牢桎梏住动弹不得，“砰”地一声后便跪趴在了地面。他吃痛地咬住后槽牙，舌尖拼命抵住上颚才克制住没喊出声。

　　他甩了甩被冷汗浸湿的碎发，额角红肿的伤口还在渗血，颈间的青筋显露无疑在跃动，他昂起下巴，眸光上移看到了林茉孤零零站在不远处，凳子粘在了她的裙子上，身上满是伤口。

　　“草。”苏柏熠暴怒出声，骂出了有史以来说的第一句脏话，清冷无瑕的脸庞出现了一丝丝裂痕，隽美的轮廓线条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扭曲忿恨的奔溃。

　　他整个人如同一头暴烈的狮子，血管喷张，奈何无论怎么用力都挣脱不得好几个男生的控制，只得嗓子里发出一声又一声痛苦低沉的哀嚎。

　　“孟乐荧，我认错。”他琥珀色的漂亮双眸彻底失去了所有光彩，黯淡无神，“我退学，我主动从帝景退学，你放过林茉！”

　　“不要……不要！”林茉身子抖若筛糠，浮起的水雾弥漫开来，视线开始变得模糊不清，“苏柏熠，你不要自我感动地牺牲了好么。”

　　她顿了顿，擦干眼角的泪，咬着牙喊道：“你以为这样我就会领你的情了么？你闭嘴！”

　　“啪，啪，啪——”
　　孟乐荧优雅地扶起裙边，缓缓站起侧身鼓起掌来，走到了苏柏熠跟前，转而高跟鞋尖换了方向，视线扫向了林茉，戏谑又讽刺地笑出了声：

　　“你俩在我面前演戏呢？我该夸你们一句情深意重么？”她翘起美甲，抚摸着上面新镶的钻石，嗓音冷得出奇，“别一个两个在这装模作样了，我告诉你们，你同苏柏熠之间，必须有一个滚出帝景。”

　　预备铃适时响起，孟乐荧给了翟晏一记眼神，很快后面一群人散去，各自回到了座位上，好似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失去了束缚的苏柏熠不顾伤痛，第一时间冲到了林茉身前，脱下了自己的校服外套，拢在了她的裙摆间，“我先帮你把黏住的椅子拿下来，你抓着这外套的袖口遮住。”

　　林茉无力地低声“嗯”了句，点点头。

　　得到了她的应允，苏柏熠一手扶住椅背，一手用外套护着她防止走光，很快动作利落地将椅子与裙身分离了下来。

　　满头金发的英文老师走进来的时候，印入眼帘的正是这一幅画面。
　　“发生什么事了？谁能告诉我？”

　　讲台下的其余同学默契地无一人作声，苏柏熠搂过林茉的腰，另一只手掌连带着外套和裙边一起牢牢拢在手心，将她横抱出了教室。

　　“对不起，老师。我们要去一趟医务室。”

　　*

　　林茉躺在病床上，苏柏熠就这么寸步不离地守在床边，握着她的手，眼睛也像是黏在了她身上一般。

　　待到校医拿着操作盘过来，碘酒消毒，上药，包扎，一气呵成地完成了所有操作后开口道：“刚才为她照过了片子，没有骨折，伤口一个礼拜内不要碰水，没什么大问题。”

　　“好的，谢谢医生。”苏柏熠说。

　　医生叹了口气，多嘴提了一句：“你要不要处理一下伤口，我觉得你的伤反而比较重。”

　　林茉闻声转过头，说：“是啊，苏柏熠。我没事了，你快去让医生帮你看看。”

　　苏柏熠眼底泛起一抹微不可察的隐忍，他恨自己今天晚来了一步，不然她就不会受伤了。

　　下一秒，他怒其不争地狠狠冲着床边砸了一拳，眼尾猩红：“你别管我了，都怪我没有保护好你，我之前还口口声声的起誓……真是可笑。”

　　不多久，他额前的碎发被轻轻撩起，对视上林茉温柔的眼神，她眸里尽是心疼，颤着嗓音说：“傻瓜，之前宋肖然和我说过，你早上接了别的兼职，来晚了不是很正常么？”

　　沉了沉声，又说：“况且，这一劫我们本来就是逃不过的，你不用自责。”

　　她偏过头，礼貌地朝着医生温声请求：“医生，麻烦您也带他去仔细检查一下。”

　　帝景的校医室医疗设备一应俱全，甚至比有些大型医院的基础设施都要完善，只要是帝景的在读学生来看病，医疗费都一律免除。

　　“我没事的。”苏柏熠态度坚决地拒绝。
　　经此一事，他不忍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一分一秒，他不知道未来还会发生什么样可怕的事，他想同她一起面对。

　　林茉佯装不高兴，撇着唇角：“你要是不去的话，我以后都不理你了。”

　　她眼神飘忽不定看向别处，又说：“而且明天就是五一假期了，你不快点恢复好，怎么陪我出去玩？”

　　抬手，她又替他整理着衬衫的领口，抚平那些细碎的褶皱。

　　苏柏熠眼中的眸光亮了又灭，唇瓣张了张，干涩的血腥味溢满了喉咙，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他从她的脸上，深刻读到了什么是强颜欢笑。
　　她都被欺负成这样了，还不忘安慰他，而他又做了什么呢？

　　“我刚才说要退学，是认真的。”苏柏熠重提起这个话题，有样学样看似状若轻松的口吻，耸了耸肩，“其实我早就想回普通高中读书了，你也知道的，宋肖然那小子一直嚷着他一个人在学校有多么无聊。”

　　他忍不住观察她的神情，看到她眼里的泪光闪烁，喉结上下滚动，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良久，苏柏熠站起身替她掖好了被角，苦涩地笑了笑：“我先去和医生做检查，你在这儿好好休息。”

　　听到他和校医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林茉缓缓靠在了身后的枕头，仰起下巴望着天花板。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味，病房内一切都白得晃眼，寂静无声到可以听见中央空调运行时微弱的机器噪音。

　　上午的阳光很亮，从玻璃窗照进来映到了林茉的脸上，合上双眼却感受不到一丝暖意。

　　她濡湿的睫毛眨了眨复又睁开，盯着窗台边那一株绿油油的盆栽看了很久，抿了抿唇，终是从制服兜中摸出了手机，翻到了列表置顶那一栏，点开了孟乐荧的对话窗口。

　　「乐荧，明天可以出来见一面么？我有重要的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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