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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辰
林莺歌想给父亲带回些东西聊表心意,二人执意不能带,说是老爷吩咐了,绝不能收大小姐东西,不然回去他们怕是要遭难了。
林莺歌只好送他们到码头,因为林惊鸿的缘故,轻松得了两张船票。没法,这二人是风风火火的来了,又风风火火的走了。
这么一折腾,林莺歌是一点困意也没有了,她和林惊鸿送完二人回了林公馆。
正好有电话找林惊鸿,说是寿辰的事,他自去处理。
林莺歌回去看了礼物,给她的是一罐茶叶和一枚红木印章,给林昭然的是一块小黄鱼、一枚玉佩和一块怀表。
林莺歌没有觉得父亲厚此薄彼,本来也不是她真正的父亲,她寄回去家信也只是隐隐“利用”,给自己的安全加码。她没用真心,自然换不回真心。倒是王妈见了怕她埋怨父亲偏心,连着安慰。
“小姐呀,这是碧螺春呢,太太最喜欢的茶!”王妈打开茶盖,递到林莺歌鼻子旁,“您看看,您闻闻,这茶最是好了。”
林莺歌接过闻了一下,她不大懂茶,但觉得香气挺浓的,她没太在意,将茶盒盖好放回了桌上。
“这……这章是老爷常用的呢,老爷,老爷还是宠爱您的。”王妈实在编不下去,皱着眉毛看那两个不值钱的东西。
“小姐,您哭吧,我陪您一起哭!”王妈想着是不是老爷嫌陪送的嫁妆太多了,他心疼了,怎么这么抠呢,这让小姐在夫家怎么抬得起头啊!
“我真没事,王妈,等下还要去参加杜先生的寿辰呢,哭得红眼睛算什么样子。”林莺歌哪有心情在这“争宠”,本来说好最近两天就要去和德国人对线,结果正碰上七月十五杜月笙寿辰,林惊鸿两头忙,根本没空谈生意,生生推到八月底。
王妈见自家小姐如此宽心,也不再说什么,着手帮林莺歌梳妆。
快三点了,林惊鸿穿戴整齐照常戴着金丝边眼镜在楼下看书等着林莺歌。不一会,林莺歌一袭青色洋装,脖子上戴了一串翡翠项链,都是素色不会抢了风头,也正体现她的青春靓丽,刚刚好。
“我们莺歌真美。”林惊鸿由心赞扬,林莺歌莞尔,轻轻道:“林先生也风度翩翩。”
林莺歌说这话倒不是违心,林惊鸿本就是温润如玉般的谦谦君子模样。
林惊鸿挽着林莺歌上了车直奔杜公馆,低调的黑色铁门外停着十几辆车,礼物络绎不绝的往公馆里送。
高大的欧式立柱和拱券,头顶的阳台门全都打开了,彰显着主人的气度欢迎着来宾。公馆又围墙高筑,设有瞭望塔楼,身着红布短衫的门徒各守一方,登高布控,拱卫着浦东路上的杜氏堡垒。
“先生送杜先生什么啊?”林莺歌的长发烫了卷挽了起来,鬓角两缕发丝垂下,更显温柔。
“茶壶。”
“真清新脱俗!不愧是林先生!”林莺歌发自内心的奉承着,有林惊鸿在,她就不用太过于担心杜月笙对她发难,毕竟他们可是来贺寿的。
杜月笙被儿子杜维屏和门生顾逆章簇拥在中间,正和一个外国人交谈。
“来了。”
林惊鸿见杜月笙忙着,本没想打扰,拉着林莺歌站在后面,结果杜月笙一拍杜维屏,让顾逆章照顾那外国人,率先跟林惊鸿说了话。
“先生,这是我妹妹林莺歌。我们祝您松鹤延年,春秋不老。”
林惊鸿在来的路上已经教了林莺歌来贺寿的规矩,林莺歌听到林惊鸿这话自然是和他一齐给杜月笙行礼。
林惊鸿双手递上的贺礼盒子,走过来的管家接了去,“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好,好,还是你会说话。”杜月笙看了一眼林莺歌,十分和蔼可亲道:“你送的龙虾抱枕我收到了,用心了。”
“杜先生喜欢就好。”林莺歌尽量不去看杜月笙,一副乖巧的样子。
杜月笙仍笑,心里觉得这林莺歌虽然缺少点霸气,但好在聪慧本分,也不算配不上林惊鸿。他转身看向杜维屏,一指林惊鸿。
“维屏,这是林惊鸿。”
“惊鸿啊,是不是都不记得了,这是维屏,前阵子才从美国回来。”
“维屏少爷好。”林惊鸿半点阿谀谄媚之貌都没有,很是平常对我点点头示意友好。
“林……惊鸿?”杜维屏可太认识这位林惊鸿了,他在国外都听说他把自己哥哥挤兑的丢盔卸甲,他是真不知道帮派姓杜了是吗!
“啧,”杜月笙拍拍自己儿子的肩膀,“得叫林先生。”
“林先生好。”杜维屏不愿争口舌之快,惹父亲不悦,总之他林惊鸿再怎么神气,也不过是父亲养的一条狗。
“好了,维屏,去吧,别跟着我了,我跟惊鸿聊聊。”杜月笙说完看了一眼林莺歌,林莺歌会意,刚想说自己也去逛逛,被林惊鸿拉住了手。
杜月笙轻笑一声,侧过脸向旁边叫了声,“孟老板。”
一个穿着淡紫色旗袍,鹅蛋脸的女人款款走来,她梳着低髻,只插着一支白玉素簪,不显寒酸,更突显其淡漠之美。
“孟老板好。”林惊鸿问完好,察觉到林莺歌在出神。他悄悄拉了下林莺歌的手包,她这才回过味来也唤了声,“孟老板好。”
这就是孟小冬,桃李之姿的孟小冬。
“带惊鸿家的去放松放松。”杜月笙看出这小丫头并无恶意,只是为孟小冬的美所倾倒,他第一次见时又何尝不是。所以他并没有指责林莺歌的不敬,笑着看了一眼孟小冬。
林莺歌仍是魂不附体,倒是孟小冬伸手拉住了她走了,她的手指骨节分明,有一些薄茧。
“扳指怎么没戴?”杜月笙刚才就看到林惊鸿的手上并没有他送的翡翠扳指,登时就不甚高兴,只是碍于情面没有发作。
林惊鸿不想太惹人注目,他在口袋里将扳指拿出来,双手捧着置于杜月笙眼前。
“怎么,真看不上啊?”杜月笙喜欢林惊鸿水一般的性格,跟自己很像,但又最不喜欢他这个性子,太过内敛如何服众。人,特别是他们这种人,是要适当狂的。
“先生言重,惊鸿从无此意,只是扳指贵重,惊鸿怕损了、污了,那惊鸿只能以死谢罪了。”林惊鸿是故意没戴在手上的,凭杜月笙的情报网肯定知道他一直没戴这扳指,没必要在他面前装模作样。
杜月笙收了笑意,拿起一旁桌上的高脚杯,猛的摔在了地上。
全场目光瞬间聚焦向杜月笙和林惊鸿,林惊鸿心下不安,却是微笑转身。
杜月笙拿着那枚翡翠扳指——青帮高层权力的象征,当众戴在了林惊鸿的拇指上,所有人顿时一片哗然。
“这枚扳指跟了我二十年,”杜月笙声音不大却字字千钧,“今日传给惊鸿,望各位叔伯兄弟多多关照。”
林惊鸿藏在眼镜后的眸子没什么变化,他深吸一口气,单膝跪地,“惊鸿定不负杜先生厚望。”
杜维屏双眼尖刀一般扎到林惊鸿的身上,一边的法国商会会长亚瑟、德国军火商克劳斯和日本领事馆的代表冈村孝直等人都死盯着林惊鸿。
林莺歌本来正和孟小冬在吃水果,被摔碎的杯子吓了一跳后,又被杜月笙的举动吓了一跳,还好她算是年轻,心脏禁得住这种大场面。
“别怕。”孟小冬的嗓音温和,她拍拍林莺歌的背,像是姐姐一般照顾着她。
“谢谢孟老板。”林莺歌怎么能不怕,说好听的这是杜月笙给林惊鸿铺路,说不好听的,以后所有多准帮/派的明枪暗箭全要往林惊鸿身上招呼。
父母之爱子,则为其谋之深远。杜先生分明是放权给林惊鸿,也把危险带给林惊鸿,他真正保护的就是自己和儿子罢了。
可杜维屏等人明显不懂,他身边的应该是他大哥,两个人和另一个刚才和杜维屏一起站在杜月笙身后的男人在说着什么。不一会,那个男人走向了另一个男人,那人点头行礼的样子像是日本人。
孟小冬注意到林莺歌一直在注意那边,也没多事,只静静陪着她。
前方觥筹交错,数人向杜先生祝贺,又与林惊鸿称兄道弟的攀关系话家常,也不知道是否有哪怕一点点真心。
身在其中,真正的身不由己。
林莺歌心底莫名其妙生出心疼之意。
“孟老板,晚辈冒犯,您若是有时间了,我请您听戏可好?”
孟小冬没想到林莺歌竟是主动与她搭话,她微微一笑,回应道:“我听戏可挑,不喜欢咿咿呀呀的男欢女爱。”
“知道,我请您听《文昭关》,关关难过关关过。”林莺歌咬着唇内嫩肉,看着不远处的林惊鸿不断的推杯换盏,虚以委蛇,心里不是滋味,他的关,真的难过。
“那感情好,我净是给人唱了,你可要带我去听个好的。”孟小冬知道林莺歌这是心疼林惊鸿,在这替林惊鸿争口气呢。
“自然。”林莺歌鼻子一酸,有些想哭,又在心里骂自己没出息,他林惊鸿得了亲儿子都没得到的好处,就得受这危险,这是同等交换。
宴会到了月亮高悬时才结束,林莺歌挽着林惊鸿的手臂,坐上了车。林莺歌递给林惊鸿一个食盒,是龙井虾仁。孟小冬为感谢林莺歌要请她听戏,打包了一份她喜欢的菜给林莺歌带走。
“去喂‘司令官阁下’吧。”
林惊鸿听林莺歌这么说,自然是让人开车去了霞飞路。
林惊鸿本想叫人送火腿过来,林莺歌在一边还没关门的饭馆买了两个白水煮鸡蛋。
林莺歌扒掉了蛋白塞进自己嘴里,把蛋黄放在油纸包上,递给林惊鸿。
“司令官阁下”如约而至,它不满的喵喵着,犹豫再三才咬了一口,又喵喵两声,才认命的吃了。
“你喂它的火腿有味道吗?”林莺歌站在车边,看着蹲着的林惊鸿,“猫不能吃高盐的。”
“是干熏的,我没吃过,它喜欢就一直喂那个了。”林惊鸿起身看向林莺歌,轻轻拉住了林莺歌的手,“怎么了,莺歌?”
“林先生,你为什么不伤心啊?”林莺歌靠在林惊鸿的手臂,她听到林惊鸿的心脏的跳动,那么有力,那么令人安心。
“杜先生信任我,我为什么要伤心啊。”林惊鸿懂得林莺歌的意思,他的心软软的。只有,只有她不恭喜他,不艳羡他,而是担心他。
“会很危险,但是,”林莺歌抬起头看向林惊鸿,她不知道自己是担心林惊鸿出事,还是担心林惊鸿出事之后自己没有靠山,“你会解决的对吧?”
“是啊,我是林惊鸿啊。”林惊鸿直视林莺歌的眼睛,给她以信心。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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