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表叔成亲

　　东宫的书房里，太子赵承煜正站在窗边，手里把玩着一枚玉扳指，嘴角噙着掩不住的笑意。豫王这一走，京都里最后一个能制衡他的人没了，往后这朝堂，终于能按他的心意走了。

　　“殿下，豫王已出了雁门关，陆昭的队伍走得慢，想来再过十日才能到北疆军营。”内侍躬身禀报，声音里带着几分谄媚，“京中现在都在传，豫王此去北疆，怕是要吃苦头了。”

　　赵承煜转过身，目光扫过站在下方的李嵩、张谦与孙虎，最后落在冯丞相身上。如今朝中有大半官员已暗中投靠东宫，户部尚书李嵩掌着钱粮，御史大夫张谦能把控言路，唯有冯丞相始终保持中立，既不明确倒向他，也不与豫王来往。这也是赵承煜留着他的原因，留着他，至少能稳住部分朝臣的心

　　“豫王走了，父皇的身子也一日不如一日，”赵承煜的声音沉了几分，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接下来，该是咱们巩固根基的时候了。李大人，户部那边，北疆的粮草供应得慢些，陆昭要多少，先拖着，就说京都粮仓告急，得先顾着京畿一带的百姓。”

　　李嵩连忙躬身应道：“殿下放心，臣明白怎么做。北疆路途遥远，粮草运输本就困难，臣多找几个借口，定能拖上一阵子。”他心里清楚，太子这是想断陆昭的后路，北疆苦寒，粮草若是跟不上，将士们人心浮动，陆昭纵有天大的本事，也难稳住局面。

　　张谦也上前一步，拱手道：“殿下，臣已让人在京中散布流言，说豫王去北疆是因与陆昭勾结，被陛下发配边疆，还说陆将军手握重兵，恐有不臣之心。时日一长，百姓们信了，朝臣们也会心生疑虑，到时候再有人弹劾陆昭，陛下就算想保他，也得顾及舆论。”

　　孙虎站在一旁，脸上带着几分狠戾：“殿下，若是陆昭识相，乖乖在北疆待着便罢；若是他敢回京，臣自有办法让他出点意外。至于豫王，北疆冬天风雪大，常有突厥人出没，他一个养尊处优的皇子，若是不小心没了，也怪不得别人。”

　　这话一出，冯丞相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皱。他虽中立，却也不愿见皇子们自相残杀，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道：“殿下，豫王毕竟是陛下的儿子，若是真出了意外，陛下怕是会起疑心。陆将军镇守北疆多年，威望极高，若是动他，恐寒了将士们的心。依臣之见，不如先稳固朝局，等陛下百年之后，一切自然水到渠成。”

　　赵承煜瞥了冯丞相一眼，心里虽不满他心软，却也知道冯丞相说得有几分道理。他摆了摆手：“冯丞相的意思，本宫明白。只是防人之心不可无，陆昭与豫王走得近，不得不防。孙虎，你先别轻举妄动，先盯着京中与陆昭有关的人，尤其是那个周衍。”

　　冯丞相心里一紧，却也只能躬身应下：“臣遵旨。”

　　众人又商议了半个时辰，直到暮色渐浓时，才各自告辞离开。

　　书房里只剩下赵承煜一人，他走到书架前，抽出一本暗格中的账簿，上面记录着各官员的把柄与受贿数额，这些年他暗中拉拢朝臣，靠的就是这些东西。他一一看过账簿上的名字，嘴角的笑意更浓：“豫王，陆昭，你们以为走了就安全了？等本宫奠定了根基，北疆那片不毛之地，就是你们的葬身之所。”

　　“殿下。”

　　轻柔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赵承煜回头，见太子妃柳玉茹正站在那里，身上穿着一件月白色的锦裙，外面罩着件藕荷色披风，手里还端着一碗参。

　　赵承煜一看到太子妃就想起了他的岳丈，柳成是个油盐不进的老顽固，既不投靠东宫，也不与其他皇子来往，连他这个女婿，都别想从他那里得到半点好处。

　　赵承煜心里的火气瞬间涌了上来，脸色沉了下来：“你来做什么？”

　　柳玉茹端着参汤的手微微一颤，眼底闪过一丝失落。自从上月她父亲拒绝了太子让他提拔东宫亲信的要求后，太子就再也没理过她，连东宫的侧妃、侍妾都比她这个正妃得宠。她压下心里的委屈，柔声说：“殿下，天凉了，臣妾炖了参汤，您喝了暖暖身子。”

　　她说着，上前一步，想靠在赵承煜的身边，却被他猛地推开。柳玉茹踉跄着后退两步，差点摔倒，旁边的宫女连忙上前扶住她，急声道：“殿下，您莫要对太子妃殿下这么粗鲁，太子妃她已经……”

　　“闭嘴！”柳玉茹厉声打断宫女的话，眼神慌乱不堪。

　　赵承煜皱了皱眉，看着柳玉茹苍白的脸色和宫女欲言又止的模样，心里升起一丝疑惑：“怎么回事？”

　　柳玉茹咬了咬下唇，双手紧紧攥着裙摆，声音带着几分颤抖：“殿下，臣妾……臣妾有喜了，已经一个多月了。”

　　“你说什么？”赵承煜猛地睁大眼睛，快步走到柳玉茹面前，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语气难以置信，“你真的有喜了？是本宫的孩子？”

　　柳玉茹点了点头，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太医已经诊过脉了，说是男孩的几率很大。殿下，臣妾知道您最近不开心，可这孩子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

　　不等她说完，赵承煜已一把将她搂进怀里，脸上的烦躁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狂喜。他虽有不少侧妃、侍妾，却从未有过孩子，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还是个儿子。

　　“好！好！太好了！”他抱着柳玉茹，语气激动得有些颤抖，“本宫的好王妃，你立了大功，本宫要赏你，要赏你全家。”

　　他连忙扶着柳玉茹坐在椅子上，亲自端过参汤，小心翼翼地喂到她嘴边：“快喝了参汤，补补身子。你放心，以后本宫定会好好的待你，待咱们的孩子。”

　　柳玉茹喝着参汤，看着赵承煜难得温柔的眼神，心里的委屈瞬间烟消云散，只剩下满满的喜悦。宫女站在一旁，也松了口气，连忙上前帮着整理柳玉茹的披风。

　　赵承煜看着柳玉茹还没显怀的小腹，心里越想越得意，豫王走了，他没了制衡；父皇身体不好，他正好趁机巩固势力；如今又有了儿子，这简直是老天都在帮他。他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本宫的好儿子，你来得真是时候，等本宫登基了，你就是太子，谁敢挡本宫的路，本宫就让谁死。”

　　北疆的风比京都烈上十倍，雪粒子打在脸上，疼得人睁不开眼。陆昭的队伍行至望北关下时，远远便看见关门前站着一群人。

　　副将萧烈身着玄色铠甲，腰佩长刀，身后跟着张勇、赵武、孙强等几位校尉，还有王奎、李桐等老兵，连附近村落的百姓都挤在人群后翘首以盼。

　　“将军回来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人群瞬间沸腾起来。

　　萧烈快步上前，单膝跪地，身后的校尉们也跟着齐齐跪下：“末将萧烈，率北疆全体将士，恭迎将军归营。”

　　陆昭翻身下马，伸手扶起萧烈：“萧副将快起来，都是自家弟兄，不必多礼。”他侧身让开，露出身后的豫王，“豫王殿下此次随我一同前来北疆，协助处理军务。”

　　萧烈等人连忙转向豫王，再次跪地行礼：“末将萧烈，见过豫王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豫王裹着厚厚的貂皮大氅，虽脸色还有些苍白，却依旧保持着皇子的气度，抬手虚扶：“诸位将军快请起。本王此次前来，是为协助陆将军守护北疆，往后还要仰仗诸位将士，不必如此多礼。”

　　“谢殿下。”萧烈等人起身。

　　秦风一见到熟悉的弟兄，瞬间忘了路上的疲惫，冲过去勾住张勇的脖子：“老张，我可算回来了，这一个月在京都，天天吃细米白面，都快忘了咱们北疆的烤肉味儿了。”

　　张勇拍开他的手，笑着骂道：“你小子倒好，跟着将军去京都享福，把我们扔在这儿守着风雪。快说说，京都的姑娘是不是都跟画儿上似的？”

　　“那可不……”秦风刚要开口，就被一阵清脆的喊声打断。

　　“姐姐。”一个穿着棉袄、约莫十岁的男孩从人群里跑出来，扑进萧晴怀里。正是萧晴的弟弟萧阳，“姐姐，你这一走就是一个月，我每天都想你，夜里做梦都梦到你给我带糖吃。”

　　萧晴蹲下身，一把抱住了萧阳，捏了捏他的脸蛋：“阳阳乖，姐姐这不是回来了吗？给你带了牛皮靴，还有你最爱吃的糖，回头让亲兵给咱们送到家里去。”她从怀里掏出一颗用红纸包着的糖，塞进萧阳手里，“快尝尝，这是京都的糖，比咱们北疆的甜。”

　　萧阳剥开糖纸，把糖塞进嘴里，笑得眼睛都眯了：“好吃，姐姐，豫王殿下是不是就跟话本里写的皇子一样？我能跟他打招呼吗？”

　　萧晴笑着点头：“当然可以，豫王殿下很和善的。”

　　萧阳拉着萧晴的手，怯生生地走到豫王面前，行了个不太标准的礼：“豫王殿下好，我叫萧阳，是萧晴的弟弟。欢迎您来北疆，我娘说要给您做羊肉汤，可好喝了。”

　　豫王被他的模样逗笑，弯腰摸了摸他的头：“多谢萧阳小朋友，你的心意本王收下了。北疆的羊肉汤，想必比京都的更鲜美。”

　　这边姐弟俩与豫王说得热闹，张勇却挤了过来，目光落在萧晴身上，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萧校尉，你总算回来了。你走的这些日子，弟兄们训练时都没了劲头，总念叨着你以前教我们的拳脚招式。我……我也天天盼着你回来，想着等你回来，咱们再比一场，上次你可是还没赢我呢。”

　　萧晴挑眉，笑着说：“哦？这么有信心？等我歇两天，咱们就比一场，看我这次不把你打趴下。”

　　张勇脸一红，挠着头嘿嘿直笑，旁边的赵武、孙强等人见状，都跟着起哄，气氛瞬间热闹起来。

　　陆昭看着眼前的景象，眼底露出几丝暖意，转头对萧烈说：“豫王殿下一路劳顿，先安排他去北庭驿馆歇息。”他顿了顿，又道，“至于突厥的情况，等豫王殿下歇足精神，明日一早，你带些卷宗来我帐中，咱们一同向殿下汇报。”

　　萧烈点头应道：“将军放心，驿馆早已备好，酒菜也在军中大帐里温着，就等您和殿下回来。”

　　豫王闻言，连忙说道：“不必这么麻烦，本王一路虽累，却也想先了解突厥的情况。北疆是边境重地，防务要紧，歇息的事，晚些再说也不迟。”

　　陆昭知道豫王的性子，不再多劝：“既如此，那咱们先去军中大帐。萧副将，你让人把卷宗先送到大帐，再让厨房把酒菜端过去，边吃边说。”

　　“是。”萧烈转身吩咐亲兵去安排，自己则陪着陆昭、豫王往军中大帐走去。

　　军中大帐的地龙烧得正旺，帐帘一掀，寒气裹着雪沫子钻进来，又瞬间被暖意消融。帐中央摆着一张长桌，桌上已温好了两坛北疆烈酒，旁边的铜锅里炖着羊肉，咕嘟咕嘟冒着热气，香味弥漫了整个大帐。

　　豫王刚坐下，萧烈便递来一杯热茶：“殿下，先暖暖身子。这茶是用北疆特有的雪菊泡的，能驱寒，您尝尝。”

　　豫王接过茶盏，感觉浑身都暖融融的，他看着帐内熟悉的军旅布置，墙上挂着北疆地形图，角落里堆着军械箱，几位校尉围坐在桌旁，脸上露出坦诚的笑意。

　　陆昭拿起酒坛，给豫王和萧烈各倒了一杯酒，自己也斟了一杯：“这酒是弟兄们用青稞酿的，烈是烈了点，但暖身子。殿下要是觉得太烈，就多吃点羊肉。”

　　豫王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辛辣的酒液滑过喉咙，瞬间暖到了胃里。他笑着点头：“好酒，比京都的贡酒更有滋味。”

　　萧烈见豫王不挑剔，心里松了口气，连忙打开桌上的卷宗：“殿下，将军，这是近一个月突厥的动向。他们最近在边境的黑风口一带活动频繁，还增派了不少骑兵，看架势像是在囤积粮草，怕是想趁着冬天咱们粮草运输不便，来偷袭边境的村落。”

　　他指着地形图上的黑风口，继续说道：“这黑风口地势险要，两侧都是悬崖，只有中间一条窄路能过，若是突厥人在这里设伏，咱们的粮草队很难过去。前几日，咱们派去探查的斥候，还在附近发现了突厥人的帐篷痕迹，估计他们的主力就藏在黑风口后面的山谷里。”

　　豫王凑过去，仔细看着地形图，眉头渐渐皱了起来：“这么说，咱们得先下手为强？若是等他们准备好了，再偷袭村落，百姓们就要遭殃了。”

　　陆昭点了点头：“殿下说得对。我打算明日一早，派张勇和赵武各带五百骑兵，去黑风口附近探查，摸清突厥人的兵力和粮草囤积地。等摸清情况后，咱们再制定对策，要么直接端了他们的粮草，要么设伏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萧烈补充道：“咱们的粮草队后天就能到望北关，到时候得派重兵护送，不能让突厥人抢了去。北疆的冬天长，粮草要是被抢了，弟兄们和百姓们都得挨饿。”

　　几人正说着，帐帘被轻轻掀开，秦风端着一盘烤饼走了进来，萧阳跟在他身后，手里还拿着一串糖葫芦，这是萧晴刚才让亲兵去附近市集买的。

　　“将军，殿下，刚烤好的青稞饼，就着羊肉吃最香。”秦风把烤饼放在桌上，又给萧阳使了个眼色。

　　萧阳立刻跑到豫王身边，把糖葫芦递过去：“殿下，这个给你吃，甜滋滋的，能解酒。我姐姐说，吃甜的能让人心情好。”

　　豫王看着萧阳递过来的糖葫芦，红玛瑙似的山楂裹着晶莹的糖霜，心里一暖，接过来说：“多谢阳阳，殿下很喜欢。”

　　萧晴随后也走了进来，走到萧阳的身边，揉了揉他的头发，“阳阳，别总缠着殿下，快跟我回家，娘还在等咱们吃饭呢。”

　　萧阳恋恋不舍地看了眼豫王，又看了眼桌上的羊肉，才跟着萧晴走了。

　　张勇见萧晴要走，连忙站起身：“萧校尉，我送你回去吧，外面雪大，路上滑。”

　　萧晴摆了摆手：“不用了，我自己能走。你留在这儿陪将军和殿下议事吧。”说完，便拉着萧阳出了大帐。

　　张勇看着萧晴的背影，有些失落，秦风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调侃：“别急啊老张，以后有的是机会。等咱们打退了突厥人，你再跟萧校尉表白，说不定她就答应了。”

　　张勇脸一红，连忙坐下，拿起酒杯喝了一口酒，掩饰自己的尴尬。

　　夜深了，议事才结束。萧烈送豫王去北庭驿馆，陆昭则独自回了自己的营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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