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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河使女
“那女子当真守了师叔六天六夜?”
“可不,天天擦身喂药的,把师妹小十六都挤走了。”
“那掌门竟也不管么?”
“最近佛道两宗长老频繁来见,掌门已是忙得焦头烂额,有时候只是抽空来看一眼,哪里管得了那么多!”
“嗤嗤,这女子是要以身相许了。”
“嘘。”
两位弟子不约而同地收了闲谈,往走廊那边望去,眼看着一名形容憔悴的女子端着药罐走来。
这女子正是守了闻鹤六天六夜的玉雅琪。
她最终还是没狠心离去,结果就被突如其来的噩耗牵绊了手脚。犹豫再三,眼看着闻鹤皱眉不适的模样,她还是选择了留下。
闻鹤整日昏迷不醒也罢,只是偶尔发作四肢扭动,需得及时灌药压制。玉雅琪为了方便照料,便直接在床边寻了个软榻歇息,一有动静便起身,整个人消瘦了一圈。
眼看床上的人再度挣扎,玉雅琪忙丢将药喂过去,却被人一手打泼在床。她慌忙地拿来手帕擦拭,身下的人却如何都无法动弹。
动静愈大,眼前黑雾隐隐有凝固之态,门外两个守卫忽地闯了进来,一个按住他的四肢,一人用绳子将他捆绑起来。三人合力,才将一碗药灌下去。
闻鹤再度恢复了熟睡,望着他恬静的面庞,一滴泪却从玉雅琪的脸庞滑落。
而练武场的金鼎前,闻照野和玉霄负手而立,共同仰头望向隐隐闪着金光的鼎。
“还需多久?”
“还差三魂两魄并未找到,我已下了呼神唤魂阵,最多一个月就有结果。”
闻照野转头看向玉霄:“鹤儿等不了这么久。”
玉霄却嗤嗤地露出嘲讽的表情:“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早已派了人去迦南为你寻解药。”
被拆穿的闻照野也没有多余的表情,倒是直言:“我不信你。”
玉霄深以为然:“这便对了,你我不过有需有取的利益关系,都是为了拿到想要的东西。”
闻照野似是想到了什么,不悦地皱眉:“既如此,还希望仙君遵守规矩。”
玉霄漫不经心地点点头:“这事可怨不得我,都是你徒弟自己……罢了,佛家那什么菩提子为何三番两头地上门找你?”
闻照野哼了一声:“不过是为了些陈年旧事,若说公道,我师弟百年前早已偿还干净;若说损失,大能一命竟还比不过他们那点虚头八脑的面子?”
云山剑派上下弟子都知道,谈到故去的晏雪回便如同触了闻照野的逆鳞。
言罢,闻照野自是不悦,拂袖离去。
留下若有所思的玉霄抬头望着金鼎,痴痴地说道:“师父,你快回来吧,徒儿可是,太想念你了……”
“师父……”
晏青……
青儿……
一声声呼唤持久不衰地敲打晏青的神经,她却早已昏迷不醒。
在不断闪回的朦胧的意识中,黑衣剑客牵着女孩在冰天雪地中行走,两个人逐渐缩成两个小小的黑点。
而晏青,晏青久久矗立在原地,仍由风雪染白眉眼。
辽阔天地间,那原本飘渺的呼唤更近、更近了。
像是晏雪回弥留之际轻轻地唤她的名字,又像是丹行远月下最后的挽留。
而在这些时刻,晏青离开的背影总是决绝。她从不回头。
可却如同报应一般,曾经越不理会,如今越是缠绕。那一声声呼唤如同天边佛音贯穿耳膜,疼得晏青死死捂住耳朵。
若声音如水,晏青如溺亡者已沉入海底。直到不能呼吸,她才猛地惊醒,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
四周帷幕重重,晏青后知后觉自己竟躺在软垫之上,身下是一张摊开的巨大豹皮。而自己身上原本灰扑扑的服饰,换成了刺绣红蓝花纹的迦南民族服饰,衣摆坠着闪闪的薄片,动作间簌簌地摇。
“你醒了?”罗西的声音传来,随后才看到她拨开帷幕走来,她身上也穿着花纹相当的民族服饰,看起来休整沐浴过,整个人神清气爽。
“别担心,是我替你擦身,换了新衣服。”眼看晏青面露疑惑,她忙说:“你昏迷时,丹药师最后解开了石门上的阵法,而后我们来到了魔族的宫殿,使女说我们已经通过了考验,让我们先好生歇息。”
“丹行远现在何处?”
罗西扑哧地笑:“好了,一醒来就找你的丹药师,丹药师——”
她喊着,拉着晏青踉跄地拨开帷幕朝外跑去。
帷幕外仍是石洞地下景象,倒是宽敞不少,一条贫瘠的黑色水流从这头流到那头。而一人负手背对着二人,久久凝望着黑水东去。
听闻呼唤,丹行远缓慢地回过头,眼前的白布已脱去,一双深沉的眼眸尤其明亮。他直直地望向晏青眼底,叫晏青呼吸一滞。
又是这样的眼神,又是这样地被看见。
“你眼睛可是好了?”
话说完,晏青便知道自己又白说了句话。
丹行远缓缓点头,上前自然地牵起晏青的手:“我们走吧。”
一双手温凉细腻,叫晏青愣住片刻,旋即眉毛一拧,旋身抬腿朝面前人的脑袋踢去。
“丹行远”的脑袋猛地被晏青踢飞,而身体竟安然在原处,太过轻易而横截面竟光滑无血。脑袋撞到身后的石壁,哐当掉地化为石雕。原身很快也变为一堆石块,没了支撑哗啦啦地掉成一堆石块。
她搓了搓方才被牵过的手,甚至恨恨地朝石块踢了一脚。
左右四望,这地方阴森无光,也没有活人,不知又是什么把戏。
前面带路的罗西歪过脑袋,竟像什么也没看到那般,还回头催促晏青:“快点啊,使女在等着我们呢。”
奇怪的是,罗西手里带路的灯竟是唯一的光源,她走到哪里,方圆便现出原型。而遥遥落在身后的晏青隐约感觉到身后被黑暗吞噬,连方才歇息的帷幕软垫都已消失。
深呼吸一口气,晏青还是选择跟了上去。
两人沿着黑色的水流朝更底层走去,晏青清楚地感知到自己在走一段下坡路。直到二人来到尽头,黑色的水流汇聚成一团狭小的湖泊,透过罗西手里的灯,隐约能看到湖边跪坐梳洗的女人。
她用木勺缓慢地舀起水往头发上泼去,轻柔地拨弄着长至腰间的秀发。
听到脚步声,她轻轻地叹息,声音如少女娇嫩:“你来了。”
她说完,晏青面前的罗西便化作一块一块的石头,咔哒咔哒地落成小石堆,石堆中唯有一盏灯隐隐亮出光芒。于是晏青便知道,这人是有意朝自己来的。
晏青紧紧盯着梳洗的紫衣少女:“你便是使女?你把他们弄到哪里去了?”
使女不紧不慢地拧干头发上的水:“现在的小孩真没教养,硬闯别人的家,也不知道自报家门,反而咄咄逼人的。”
她缓慢地转过身,却突然发难,猛地抽出鞭子朝晏青甩来。晏青翻身躲过,一招踏月脚踏女子的肩膀朝她身后翻去。而紫衣女子很快如水蛇一般拽住她的脚踝,往前摔去。
两力相抗间,晏青怀里的玉佩掉了出来,发出温润的光,将晏青送了出去。
紫衣女子拾起玉佩,望向晏青,而终于看清女子容貌的晏青也心里一震,两人异口同声地问道:
“你究竟是什么人?”
原来那紫衣女子竟是在金鼎幻境中,晏雪回怀里的那名紫衣女子。
晏青缓缓站起身:“你认识晏雪回?”
紫衣女子哼声,说罢又甩鞭逼来:“你是他骨肉?是他什么人?你母亲是谁?”
晏青手无寸铁,得知女子与晏雪回关系亲密,不便出手,只得连连躲避:“前辈住手,晚辈只是他徒弟。”
“胡说!不然为何他的玉佩会护着你!”
他的玉佩?
这不是晏青之前从溪亭身上夺来的玉佩么?
一鞭从身侧打来,眼看紫衣女子没有消停的意思,晏青无暇多想,忙又补充道:“晚辈所言俱实,我父母皆是普通百姓,生活潦倒,是师父看我根骨不错才收我为徒。”
又一鞭甩到晏青身后的石壁上,偌大的石块竟碎成齑粉,晏青一惊:“前辈,晚辈曾听师父提起过您……”
面前的紫衣女子终于停止了动作,她死死地望向晏青,黑色的眼眸一转:“是么?他是如何提起我的?”
压根没从晏雪回那里挖出过任何八卦的晏青心里冒汗,她哪里知道晏雪回竟欠下过如此一般风流债。
之前在金鼎幻境中,她只看出二人想必是有过一段亲密的过往,于是她试探性地说道:“也并非说太多,是在谈论关于黑将军一事时提到过前辈。”
紫衣女子又哼一声,终于收起了长鞭:“料他也不敢胡诌……他现在,如何了?”
听她语气,竟不知是好奇还是简单过问。
晏青低下头:“师父他……百年前早已仙逝。”
紫衣女子听完没有反应,一半脸在阴影中,神情叫人捉摸不透,半晌她只说:“你随我来。”
晏青便看着她摸索着石壁上的机关,很快在两人面前现出一扇石门,二人钻过去后,石门在身后缓缓合上。
石门内是一方居所,里面是简单的石桌,脚下是柔软的兽毯。
她请晏青在石椅上坐下,为她倒了一杯黑乎乎的水,眼看晏青有所顾忌,她笑着饮尽了一杯水:“放心吧,这是冥河水,我百年来一直靠它活着,必不可能害了你。”
将石杯放在桌上,她呼了一口气:“真没想到,他居然比我死得还早。”
一句话,不知是高兴还是悲伤。
晏青不说话,只定定地看着她,眼前的紫衣女子自说自话地给自己又斟满一杯水:“我与你师父,虽未结契,却有双修之实。”
这话可谓是石破天惊,叫晏青乍舌。
“只是闻照野并不同意,也对,我是魔族,彼时仙魔大战,两方势同水火,又如何相恋?后来我被邪祟入侵,只得躲到如此地下,苟且偷生。”
魔族少女……邪祟入侵……冥河水……
等等,莫非眼前的女子,亦是当年传说中被入侵后重生的花山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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