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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她眼眶发红,欲杀了他,沈行见状拦下。
“我这约好了给人腿伤换药,就不送各位了啊。”沈行起身,一副要送客的态度。
昱王一众人没再继续停留,他手下的宋怀准最后一个走,露出一个虚伪的笑:“沈大夫声名远播,我们王爷令人做好的匾额,过几日送来。”
鹿杳愤愤道:“谁稀罕!”
鹿娉脸色灰白:“我今天就走,不连累你们。”
沈行转过身:“去哪里,找他报仇?就因为他说的那些话?我看你是去送命吧。”
鹿娉嘴唇苍白:“你知道?”
沈行叹了一声:“是他知道你脾气,拿准了你会回去自投罗网。”
“那我就先去妖域,学成之后再找他报仇。”
沈行没反驳,隔了几日,同鹿杳一起护她去了妖域,这次路上无意外,顺利抵达。
鹿娉天赋卓越,未有多久便崭露头角,受到了妖族长老器重。
昱王府内。
几个客卿站在悠哉逗鸟的昱王身边面露愁色:“殿下,这个叫沈行的,法力深不见底,查不到来头,恐怕难对付。”
昱王从袖中拿出一块儿玉佩,迎着阳光,似在观摩,玉石沁着莹润的碧色,通透清泽。
“沈行是个善人,坏人易做,好人难当呀。”他随手将玉佩掷给旁边人,“怀准,这件事你去办。”
没过几日,昱王所说的匾额由人敲敲打打送进了安济堂。
阿嗣有些蒙圈,医馆外围了许多看热闹的百姓。
“沈行大夫和沈嗣大夫都是一等一的好人,赐匾是应该的。”
“恭喜恭喜啊。”
“真气派。”
与此同时,义阳的药堂医馆全部对病人免除费用。
阿嗣找到沈行时,他正在撰写医书:“师父,一夜之间,别家医馆看病全都无需费用,如今安济堂里也没什么人了。”
沈行停笔:“宁可药架生尘,这是造福百姓的好事儿。”
阿嗣皱了皱眉:“我心里说不上哪里不好,近来这事情太多了。”
沈行看了他一眼,笑道:“日日辛苦,你也该歇一歇了,我记得你曾说过,要回老家看看,明日便启程吧。”
阿嗣本是因老家饥荒,逃荒而来的,有幸被沈行看中收徒,跟着他学医吃饱饭,但得闲时也会想回家看看。
他得了假,心头不畅被一扫而光:“好。”
阿嗣回老家后,沈行解散了学堂,又把自己亲自整理编纂的医籍赠给孩子们。
孩子们舍不得他:“荃老师,你不要走好不好?”
沈行摸了摸孩子的头,苍老声音道:“医者最知人生多离别,如今我该教的也教差不多了,你们往后要常怀善心,济世救人,若有向道之意,也不要把心宥于一处。”
没过几日,关于沈行的流言四起,人们都传他被赐牌匾后越发傲慢。
传他与妖孽勾结,居心不良,垄断药市,去看病的人之所以病愈得快,是因为被施用了猛药,还传沈行并无真材实学。
传着传着便有小道消息说他沈行曾因医术不精,治死过人,用钱堵了家属和权贵的嘴,所以后面才久不露面,只让沈嗣出诊。
错洞百出,夸大其词的话以讹传讹,三人成虎,竟真的有人信了,还有些流氓地痞前去闹事。
鹿杳知道后比沈行还不高兴:“他们怎么能那么说你,你做了这么多好事,他们是全都忘了吗?”
沈行兀自说起别的:“我也曾是义阳人,本想造福四众,如今想来怕是会害了别人。”
“肯定是昱王这个坏人干的。”
沈行静静地看向鹿杳,神色是少有的正经:“安济堂准备关了,我也算还过赠药之恩,你往后勿再来了。”
鹿杳听到这突然的别离变故,愣在原地:“可你答应过要我在你身边……”
她声音越说越小,沈行笑着打断,一副不当真模样:“一时玩笑话,你也能当真,你难道不知我这人最爱逗别个玩,我总不能真留个妖在身边。”
鹿杳眼角微红,这话很伤她心,她目光掠过眼前人,心里难受极了:“我知道,我是妖,不配在你身边。”
“我现在就走!”她伤心说完夺门而出。
那时的颖州凑巧也不太平,有妖物异化,到处祸害百姓,冉家老家主不幸死于异化的大妖之手,其子冉停继任家主后,雷霆之速,彻清州郡。
异化之妖据传是妖域有位长老所炼,将正常的妖做成战斗力速增,丧失灵智的血瘟妖傀,结果不小心流逃出妖域,妖族内斗严重,各怀心思,自知理亏,并未出面阻拦。
宋怀准借题发挥,将血瘟妖傀故意往义阳引。
沈行并不在意损誉名声,即便风评变差,他还是选择去救那些百姓,不能令伯仁因他而伤,因他而亡。
他耗损不少元气设了御妖结界,所幸百姓未受到多大影响。
那双救了不知凡几的手毫不留情地卸下宋怀准和他狗腿子们的双腿。
血淋淋的断腿被扔至昱王府后,撞见的丫鬟奴仆惊跳呼喊着跑开。
沈行脚尖虚点在一棵梅花树上,一身白衣随风而动,他望着昱王:“你救妹心切,可曾想过鹿娉姑娘也是家中受疼惜,受关怀的小妹。”他尽量平复情绪,“食民之奉,却轻视人命,罔顾无辜子民安危,昱王真是狠心呀。”
昱王闻言笑出声:“本王在京中时,见多了沈大夫这样的人,至于下场……皆不好。”他语气尽是不以为意的傲然,“庸常百姓,跟风逐利,有何可救,本王广待天下异士,何不效于吾门下。”
沈行轻落地面,鹅黄梅花打着旋随他衣摆而落,洇出淡淡暗香。
一个红眼瞳侍卫拎刀向前,几个回合被沈行轻飘飘地踩于脚下。
其他守卫也欲上前,昱王示意退下,似是提前有所预料。
此时风鹿山方向忽然传来异动,沈行心神不宁,他忽想到什么,转身离开,去了那里。
紫色劫雷划破寒空,打向地面时,溅起蓝白火花。
是鹿杳妹妹鹿潇的劫雷,被人恶意提前引下。
鹿潇根基尚不丰,必定渡不过去。
她爹娘用身躯护着昏死的鹿潇,道道雷劫劈得身上伤痕累累,也快被打出原形。
鹿杳也施法抵御天上紫雷,雷声震耳欲聋,闪电似小蛇,趁她不注意便狠狠咬上一口,燎出焦灼的伤口。
心中无望时,闪灭影电中又出现了那抹熟悉的白衣身影。
沈行用须弥小世界吸收了大部分劫雷,救下鹿潇性命。
劫雷吸引前去的还有冉家带来的人,他们抵达义阳后,已除去大半血瘟妖傀。
冉停冷厉着眉目,邬月剑寒刃凝光,不欲放过任何一只妖。
沈行示意鹿杳她们离开后,升跃半空与他对阵,山风将洁白若雪的白衣吹得蹁跹作响,他笑道:“这些鹿妖未曾异化,道友何必如此。”
冉停身旁几人欲去追:“具体如何,我们要检查过才行。”
冉停则抬手阻拦,也回以淡淡一笑:“既然这位道长开口,那就不必再追。”
冉停一众人离去后,沈行消去鹿杳她们留下的妖息,才赶回去,连日来的奔忙不停和修为散失,令他感到了鲜有的疲惫。
天外仍有雷声,夜风冷凛,雨丝斜斜落下,细细地浸润着大地。
仿佛是一切的落幕,可沈行的心始终静不下去,他不放心,又回了趟风鹿山。
越靠近,他心里越没有底,山中隐隐有火光传来。
不久前的风鹿山。
回去后本以为安全的鹿杳一家,尚未安息片刻,惶惶不安间又看到了追来的冉家之人。
冉柯夸向冉停:“幸亏听了你的,几只妖多没意思,舍小得大,这下便可一网打尽。”
另一个人也附和:“家主故意放那几只妖回去,确定了他们老巢,今日收获大了。”
那一晚,鹿杳的爹娘和她小姑,哥哥嫂嫂……全被冉家人杀死在眼前,刚刚渡过雷劫的鹿潇,本就脆弱不堪的身体几剑下去支离破碎。
冉柯洒下灵符,符火于山间妖尸上燃烧,火光冲天,天空仍飘着冰冷雨丝,普通落雨浇不灭灵符之火。
鹿杳尚残余些意识。
满目残肢,腥红稠腻的血,混着焚烧的血肉,令人作呕。她伸出血污的手,扒向前方湿润寒冽的泥土,眸子里恨意凛然,映着熊熊火光:“我们不是坏妖,为何要赶尽杀绝!”
泪水混着血水淌过脸颊,鹿杳嘶哑着喉咙:“这天地造化何曾规定过只属于你们人族,我平素也常与人为善……”
“你会有报应,不得好死!”鹿杳忍痛,眸中烧着滔天怒火,拼命想站起反抗,杀了这些高高在上的修道之人。
冉停始终不为所动,唇角牵起一抹讥诮的笑,冷冷道:“妖言……最会惑众。”
他手中邬月剑脱离手心,刺向鹿杳心口,补上致命一剑。
冉柯颠了颠内丹瓶:“都这样了,她肯定活不了,咱们也快些回去吧,这天还挺冷的。”
沈行赶过去时,未烧尽的只剩火光边缘,化了原形,没有气息的鹿杳,身上血污与火灰湿泥混着。
沈行迅速灭了山火,不敢相信。
为何会这样!
他平日总含着笑,此刻悲哀莫过于心死。
他欲尽己所能救这世上生灵,却发生这样的事。
自己是不是错了。
小杳,小妖,我是不是错了。
他想听她睁开眼亲口告诉他。
沈行没有犹豫把自己的内丹和身上灵力渡给了鹿杳,企图以命换命。
鹿杳缓缓醒转,恢复了人形,看到身前的沈行,如在梦中。
“我不是死了吗,难道这只是梦?”她慌忙转头去看身后,心口的疼拉扯提醒她这并非一场梦。
还没等她愣神多久,沈行身子摇摇晃晃地倒下。
鹿杳张开手臂抱住他:“是不是你救了我?”
沈行勉强撑出一抹浅笑:“对不起,害你如此……”
“替我活下去。”他眸中清亮色彩逐渐转为黯淡。
晶莹泪珠不停从鹿杳眸中掉落,沈行虚弱地抬手为她拭泪:“小杳,小妖,还这么爱哭……”
铜铃声撞碎月光,落为一地的悲嚎。
“沈行,你怎么变老了啊……”鹿杳颤抖着声哭问,拼命擦去眼中止不住的泪水,想更好地看清他。
怀中年轻俊美的男子没了气息,容颜在渐渐老去,不过几息之间,面容从二十岁变成三十岁,五十岁,七十岁……
比他平时爱易容成的老者模样还要老。
眼角逐渐耸拉,青丝到白发。
身躯亦渐渐透明,散化在风中,拼命抓也抓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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