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君他为何不动凡心

作者:风岚羽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为收藏文章分类

    疗伤


      石室里的长明灯摇曳着,将两人的影子投在粗糙的岩壁上。

      晏昭将最后一点止血药粉按在云谏心口的伤疤上,鲜血立刻浸透了她的指缝。云谏躺在石床上,白发散开如雪,金色的眸子半阖着,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

      "别睡!"晏昭拍打他的脸颊,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告诉我该怎么做。"

      云谏的睫毛颤动了几下,嘴唇微启:"...灵力...逆行..."

      晏昭立刻会意——他是要她通过血誓建立逆向灵力通道。这极为危险,稍有不慎就会导致两人同时走火入魔。但她没有犹豫,一把扯开自己衣领,露出锁骨下方的血誓印记。

      "怎么操作?"

      云谏艰难地抬起手,指尖凝聚一点微弱的金光,在空中画出复杂符文。每画一笔,他的呼吸就急促一分,白发被冷汗浸湿贴在额前。

      符文完成的瞬间,晏昭感到锁骨处一阵灼热。血誓印记亮起赤红光芒,与云谏胸前的金光相互吸引。两道光在空中交汇,形成一条纤细的桥梁。

      "现在..."云谏的声音轻如叹息,"顺桥...渡灵..."

      晏昭立刻盘坐调息,将体内灵力顺着那道光芒向云谏输送。起初很顺利,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灵力流入他干涸的经脉。但很快,一股强大的吸力突然传来,疯狂抽取她的灵力!

      "呃——"晏昭咬紧牙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这种被强行抽取灵力的感觉,就像有人用钝刀一点点刮她的骨髓。更可怕的是,血誓桥梁开始不受控制地扩张,两人的神识被强行连接在一起。

      无数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入晏昭脑海——

      三百年前的昆仑山巅,云谏跪在雪地里,手中紧握她送的玉佩,任凭监仙司同僚如何嘲笑也不松手;深夜的练功房,他对着玉佩发呆,指尖轻抚上面刻的"昭"字;执行最严苛的任务时,玉佩永远贴身携带,即使在最危险的时刻也要确保它完好无损...

      最让晏昭心神俱震的是一段记忆:云谏独自站在镜前,面无表情地用剑气在心口刻下一道伤疤,鲜血顺着白衣滴落,而他只是看着镜中的自己,一遍遍重复:"不可忘,不能忘..."

      原来那道疤是这么来的!晏昭的泪水夺眶而出,砸在云谏苍白如纸的脸上。他竟用这种方式惩罚自己每一次对她的思念,三百年来从未间断。

      "傻子..."她哽咽着,加大了灵力输送,"你这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云谏似乎感应到了她的情绪,金色的眸子微微睁开。通过血誓连接,晏昭能感受到他神识深处的波动——那是被看穿秘密的窘迫,混合着无法言说的眷恋。

      灵力输送越来越吃力,晏昭的视线开始模糊。就在这时,她发现云谏的白发末端竟渐渐染上一丝赤金色,如同朝霞映雪。更神奇的是,两种颜色的交界处散发出柔和光芒,形成一个小小的治愈漩涡。

      红尘道与无情道,相克的大道竟在此刻交融了!

      漩涡不断扩大,将两人包裹其中。晏昭感到一股温暖的力量从交汇处回流,修补着她受损的经脉。这力量既有无情道的纯净,又有红尘道的炽烈,完美融合了两者优点。

      "这是..."她惊讶地看向云谏。

      仙君的金眸中也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被疲惫淹没。他的白发已经有大半转为赤金色,整个人看起来如同沐浴在晨光中的神祇。

      "情劫道..."他轻声道出这个古老的名字,"原来...如此..."

      话音未落,他的眼睛突然闭上,身体向前倾倒。晏昭慌忙接住他,发现他只是力竭昏迷。血誓桥梁随之消散,但那股奇特的治愈力量仍在两人之间流转。

      晏昭小心地让云谏躺平,检查他的伤势。心口的伤疤已经止血,体内紊乱的灵力也趋于平稳。最惊人的是那头发——原本全白的发丝现在呈现出奇妙的渐变,从根部的雪白到发梢的赤金,在昏暗的石室中泛着微光。

      她忍不住伸手抚摸那些发丝,触感冰凉顺滑,如同上好的丝绸。就在这时,云谏突然轻哼一声,眉头微蹙。

      "疼?"晏昭立刻缩回手。

      云谏没有回答,但身体无意识地向她这边靠了靠。晏昭怔了怔,随即明白过来——他不是疼,是冷。石室本就阴寒,两人又都灵力枯竭,自然难以抵御。

      犹豫片刻,她脱下外袍盖在云谏身上,然后在他身边躺下,轻轻将他搂入怀中。这个动作让她心跳如鼓,生怕惊醒他。但云谏只是在她臂弯里找了个更舒适的位置,呼吸渐渐均匀。

      晏昭借着长明灯的光打量他的睡颜。三百年来,她从未有机会这样近距离地看他——睫毛在脸上投下细小的阴影,鼻梁高挺如刀削,唇色因失血而略显苍白。此刻的他,褪去了仙君的冷峻,只剩下纯粹的、令人心疼的脆弱。

      "你总是这样..."她轻声呢喃,"把什么都藏在心里..."

      石室外的世界不知是昼是夜,只有长明灯静静燃烧。晏昭听着云谏均匀的呼吸声,眼皮越来越沉,最终也坠入梦乡。

      她做了个奇怪的梦。梦中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雪原,远处有个小小的黑色身影在独行。那人穿着监仙司的制服,背影挺拔如松,却在每走百步时突然拔剑,毫不犹豫地刺向自己心口...

      "不要!"晏昭惊叫着醒来,发现自己的手正紧紧抓着云谏的衣襟。

      晨光——或者说不知何时出现的晨光——从石室顶部的缝隙中洒落,为两人镀上一层金边。晏昭这才发现,她和云谏的姿势已经从最初的她搂着他,变成了面对面相拥。更令人脸红的是,他们的十指不知何时紧扣在一起,她的额头抵着他的下巴,呼吸交融。

      晏昭下意识想抽身,却对上了云谏睁开的眼睛。那双眸子不再是纯粹的金色,而是融入了些许琥珀般的暖调,在晨光中如同融化的蜜糖。

      "早。"他轻声道,嗓音因刚睡醒而有些沙哑。

      这个简单到近乎平凡的问候让晏昭鼻子一酸。三百年来,他们何曾有过如此平静的时刻?没有追杀,没有对立,只是两个伤痕累累的人,在风暴眼中短暂休憩。

      "你的头发..."她伸手拂过他一缕发丝,"还会变回去吗?"

      云谏微微摇头:"本源受损,不可逆。"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只是在讨论天气。

      晏昭的心揪了一下。修仙之人最重本源,一旦受损,轻则修为停滞,重则仙途断绝。而云谏为了救她...

      "值得。"云谏似乎看穿她的想法,指尖轻轻擦过她的泪痕,"别哭。"

      这个动作让两人都愣住了。云谏向来克制守礼,从未有过如此亲昵的举动。更奇怪的是,他做完后居然没有收回手,而是任由指尖停留在晏昭脸颊,仿佛在确认她的真实存在。

      晏昭屏住呼吸,生怕惊扰这一刻。晨光中,云谏的瞳孔微微扩大,某种深沉的情绪在那双金眸中涌动。他的指尖顺着她的颧骨滑到下颌,轻柔得像在触碰易碎的瓷器。

      "云谏?"她小声唤道。

      仙君如梦初醒,猛地收回手,耳尖泛起可疑的红色。他试图坐起来,却因体力不支又跌回晏昭怀中。

      "别动。"晏昭按住他,"再休息会儿。"

      云谏抿了抿唇,却没有再挣扎。两人就这样静静躺着,听着彼此的心跳。长明灯的火焰偶尔噼啪作响,除此之外,石室中只有呼吸声交织。

      "那个梦..."晏昭犹豫着开口,"我看到了...雪原上的你。"

      云谏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瞬。

      "三百年来,你一直这样惩罚自己?"她轻声问,"每次想起我,就在心口划一剑?"

      沉默良久,云谏才低声道:"监仙司有无情道禁制...不能思念,不能回忆。"他顿了顿,"但我不想...忘记你。"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晏昭的泪水再次决堤。她紧紧抱住云谏,仿佛要弥补三百年的分离。云谏起初有些无措,但慢慢放松下来,甚至试探性地回抱了她。

      "傻子..."晏昭把脸埋在他肩头,"大傻子..."

      云谏的下巴轻轻蹭了蹭她的发顶,没有说话。但通过血誓,晏昭能感受到他心底涌动的情绪——那是压抑了三百年的思念,终于找到了出口。

      两人就这样相拥着,直到石室顶部的光线由金黄转为白亮。晏昭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打破了宁静。

      "饿了?"云谏问。

      "三天没吃东西了,你说呢?"晏昭撇嘴,"你这避难所连点干粮都不备?"

      云谏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有。"他指了指石床下方,"暗格。"

      晏昭爬起来,按照指示找到了隐蔽的机关。暗格中整齐摆放着几个瓷瓶和一个小木箱。打开木箱,里面是几块已经硬如石头的干粮。

      "三百年陈酿啊这是。"晏昭敲了敲梆硬的干粮,"牙都能崩掉。"

      云谏撑着坐起身,拿过一块干粮,指尖泛起微光。片刻后,干粮变得松软,散发出淡淡的谷物香气。

      "还能这样?"晏昭惊讶地接过,"灵力恢复多少了?"

      "三成。"云谏又处理了几块干粮,"够用。"

      两人分食了这些三百年前的"存货"。干粮虽然陈旧,但经过灵力处理后意外地可口。晏昭狼吞虎咽,云谏则吃得慢条斯理,时不时看她一眼。

      "看什么?"晏昭抹了抹嘴。

      云谏伸手,轻轻擦去她嘴角的碎屑:"吃相...没变。"

      这个自然而亲昵的动作让晏昭心头一暖。三百年前,他们也经常这样——她狼吞虎咽,他细心提醒。有些习惯,即使经历了最残酷的时光,依然未曾改变。

      吃完"早餐",晏昭检查了两人的伤势。她的外伤已经结痂,内伤也好得七七八八。云谏的情况复杂些——心口伤疤虽然愈合,但本源受损不是短时间能恢复的。最明显的变化就是那头发,从发根的雪白渐变到发梢的赤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接下来怎么办?"晏昭收好暗格中的瓷瓶——里面是上好的疗伤丹药,"监仙司肯定在满世界找我们。"

      云谏沉思片刻:"去东海。"

      "东海?"

      "蜃楼。"云谏解释道,"白辰说过...斩天灯需要情劫之力激活。"

      晏昭想起来了——在蜃楼幻境中,白辰确实提到过斩天灯是对抗玄天上帝的关键。只是...

      "你知道具体位置?蜃楼不是会移动吗?"

      云谏点头:"月圆之夜...青冥海。"

      晏昭皱眉:"今天初几?"

      云谏掐指一算:"十二。"

      也就是说,三天后就是月圆之夜。时间紧迫,他们必须立刻动身。但以两人现在的状态,贸然出去等于送死。

      "先恢复灵力。"云谏似乎看出她的担忧,"晚上...趁夜离开。"

      晏昭点头同意。两人重新盘坐调息,这次是各自修炼。石室中安静下来,只有灵力流转的细微声响。

      晏昭发现自己的红尘道有了微妙变化——灵力中多了一丝清冽,如同烈火中融入了寒冰。更奇怪的是,她竟能隐约感知到云谏的灵力状态,仿佛两人之间有无形的纽带。

      这大概就是情劫道的雏形吧,她想。两种相克的大道,在血誓和生死危机的催化下,开始融合成全新的力量。

      修炼不知持续了多久,直到石室内的光线再次转暗。晏昭睁开眼,发现云谏已经结束调息,正在整理那几瓶丹药。

      "恢复得如何?"她活动了下筋骨。

      "五成。"云谏递给她一瓶丹药,"足够...御剑。"

      晏昭接过丹药,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两人同时一顿,却没有立即分开。这种微妙的气氛让晏昭心跳加速——他们之间有什么东西改变了,再也回不到从前那种单纯的敌对或合作关系。

      "云谏。"她突然开口,"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成功推翻玄天上帝,你想做什么?"

      云谏似乎没料到这个问题,金眸中闪过一丝茫然。三百年来,他的生命只有任务和修行,从未思考过"之后"的事。

      "不知道。"他诚实地说,随即反问,"你呢?"

      晏昭笑了:"我想开个酒肆。你当账房,我当掌柜。每天打烊后,一起数钱喝酒。"

      这个平凡的愿景让云谏怔住了。他的目光落在晏昭带笑的眉眼上,唇角不自觉地上扬:"好。"

      简单的一个字,却让晏昭眼眶发热。她知道,对云谏而言,这不仅仅是一个回答,更是一个承诺——关于未来,关于他们。

      "该走了。"云谏站起身,白发在昏暗的光线中泛着微光,"夜长...梦多。"

      晏昭点头,跟着起身。云谏走到石室一角,在某块不起眼的石砖上按了几下。伴随着低沉的轰隆声,一条狭窄的通道出现在墙壁上。

      "通往山脚。"云谏解释道,"我年少时...发现的。"

      晏昭跟着他钻入通道。里面漆黑一片,只能摸着墙壁前进。通道蜿蜒曲折,时而向上时而向下,显然是为了迷惑可能的追兵。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出现一丝光亮。两人放慢脚步,谨慎地靠近出口。云谏示意晏昭留在通道内,自己先出去探查。

      片刻后,他返回通道:"安全。"

      晏昭钻出通道,发现他们已经在昆仑山脚的一片密林中。夜色正浓,星月无光,正是潜行的好时机。

      "东海在哪个方向?"她小声问。

      云谏指向东方:"千里之遥...需中转。"

      两人不敢御剑——那太显眼了,监仙司肯定在各处设了关卡。最好的办法是混入凡人城镇,借助车马行。

      "先去最近的镇子。"晏昭提议,"买马或者搭商队。"

      云谏点头同意。两人借着夜色掩护,向东方疾行。晏昭时不时偷瞄身边的云谏——他的白发在黑暗中依然醒目,如同一盏指路明灯。

      三百年的恩怨,生死相搏的过往,如今都化作了并肩前行的力量。晏昭不知道前路如何,但此刻,她心中无比踏实。

      因为这一次,他们终于站在了同一边。
    插入书签 

    ←上一章  下一章→  
    作 者 推 文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
    关闭广告
    关闭广告
    支持手机扫描二维码阅读
    wap阅读点击:https://m.jjwxc.net/book2/9752969/33
    打开晋江App扫码即可阅读
    关闭广告
    ↑返回顶部
    作 者 推 文
    昵称: 评论主题:


    打分: 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作者加精评论



    本文相关话题
      以上显示的是最新的二十条评论,要看本章所有评论,请点击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