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劝学的童养媳[民国]

　　明明已经过了三月的春寒料峭，正值正午。

　　但是此时的微风拂过，万里无云的蓝天之下，宁瑶还是感觉到了一股冷意。

　　她缩了一下脖子。下意识地想抽回手，却被紧紧攥住。

　　“宁哥……”

　　“你说清楚。”

　　宁亦文眉头皱紧，多年来居高临下的习惯被动地染到语气之中。

　　他今日说了这般多，不过是为了与她交心。

　　若是她打从心底里自己心有所属，那他做的再多也毫无意义。

　　宁瑶吞了吞喉咙，眼睛从他身上挪开，看向四周。

　　周围都是绿色的草木，也没点小花点缀，院子也不大，周围一下子就被尽收眼底。

　　但宁瑶好似研究每根小草的不同一般，还是假装看得津津有味的。

　　“就是……那时候我在范家看到你了，在中学堂那，也看到你跟范小姐了。”

　　宁亦文仔细回想，也想不出来他在学堂中与范若萱一起的时间。

　　“你什么时候去中学堂找过我了？而且，我什么时候……”话语嘎然而止。

　　他想到上次，范大帅让范若萱来学校看看，校长又恰好派了他招待范若萱的那次。

　　那次发生了什么特殊的情况吗？

　　宁亦文抚心自问，可他想半天也没想出任何特殊的情节。

　　他只记得那天范若萱代范大帅给他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他全副心思都在那好消息上，此时再回忆起来，连范若萱的脸庞都有些模糊，甚至都记不得那日的范若萱穿了什么衣服，说了什么其他的话。

　　他有些奇怪，“所以，你是看到了什么才觉得我对她有想法的？”

　　宁亦文的态度实在是坦荡，宁瑶越发地觉得自己好像又看错了。

　　嗫嚅道：“我听到你夸她了，还……好像还握着她的手……”

　　宁亦文：“……”

　　离谱！

　　他此时已经全然忘记那日的细节了，甚至都没有办法举出证据证明自己没有！

　　他将手中握着的手举起，“宁瑶，我这辈子，就只牵过你这一人的手！我是真记不住那日她来时候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但是我可以肯定的是，你一定是看错了！”

　　宁瑶垂眸看着他攥紧自己的手，又看了看他此时几乎要举手说明月昭昭的模样。

　　心跳不知道为何又漏了半拍。

　　宁瑶抿唇，甚至都不敢往旁边看去，“那就，看错吧。”

　　她神情逃避，语气轻飘飘地，宁亦文压根听不出来她相信与否，有种百口莫辩的感觉。

　　“宁瑶……”

　　“那个、宁哥……”

　　两人同时开口。

　　宁亦文下意识地停下，听宁瑶说话。

　　宁瑶却连眼睛都不敢看他，“宁哥，不早了，下午的课要开始了。”

　　“好吧。”宁亦文低叹。

　　坐在台阶上没动，看着身旁的人，手从自己的手中抽回，一溜烟地跑得飞快。

　　那摇晃的小背影，仿佛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赶一般。

　　虽说知道是快上课了，但宁亦文心下还是有些不爽快的。

　　整个小院顿时就空荡荡了。

　　他抬头看了看天，蔚蓝澄静，也是空空的一片白云也没有。

　　什么时候，那片白云才能心甘情愿地飘过来，凝在他身边呢。

　　另一边，宁瑶捂着噗通噗通跳动得飞快的小心脏，脚下的青草也顾不上了，随意踩踏越过，一路小跑，直接跑回教室。

　　啪嗒一下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一边咬着唇，一边喘着气，十指攥紧，心乱成麻。

　　她觉得现在自己整个人都很热，忍不住给自己扇扇风。

　　此时临近上课，几乎所有人都到了，大部分人看着宁瑶这样一路小跑回来也不甚在意，毕竟此时快上课了，谁没有个害怕迟到的时候呢。

　　但是宁瑶身后的万红叶却眯起眼睛，手肘捅了一下身旁楼雨的腰间，示意她看向宁瑶。

　　小声地附在她耳边咬耳朵：“你看她，是不是有那么点不对劲？”

　　此时的宁瑶，脸庞酡红，连耳尖，脖颈后头发没遮住的地方都红通通的。

　　楼雨看了一眼，不解，“跑得急了吧。喝口水缓缓就好。”

　　万红叶无语了，恨铁不成钢地瞪了楼雨一眼，继续附耳说话，声音极小却带铿锵有力，“不是，谁跑几步路能红成这样的啊。”

　　以她多年的话本经验来看，肯定有问题。

　　但楼雨不信，“你想太多了。”

　　一句话就将她打发了。

　　万红叶噎了一下，第一次如此嫌弃自己的同桌。

　　转头去看前面的宁瑶和卜书丽。

　　一个是本人她肯定不能问，另一个……沉迷于书中完全不可自拔。

　　万红叶彻底蔫巴了。

　　此时的她有一种自己发现了惊天大秘密，却苦于无人分享无人在意。

　　她扫了一眼，老师还没来的课室，乱糟糟的一片全是臭男人，一点儿也没兴趣分享。

　　好气，自己读的学校怎么就不是女校呢！

　　直到下学，万红叶一拍脑袋，想出了个绝佳的点子。

　　“嘿，几位，周末我们小聚一下吧？”万红叶同宁瑶几人说着，眼神更多的是落在宁瑶身上。

　　此时宁瑶经过一个下午的课，已经恢复过来了，被万红叶这别有用心的一眼，不知怎么地心跳又乱了起来。

　　到嘴边的应承转瞬就咽了下去，反倒转看身旁娴静的卜书丽，“书丽，周末有安排吗？”

　　卜书丽怔愣了一下。

　　宁瑶眼底带着淡淡的期望，万红叶却拿“你敢说有事试试”的眼神威胁着她。

　　“你们俩个，又闹矛盾了吗？”卜书丽最后还是选择两不相帮。

　　“没有。”

　　“怎么可能！”

　　宁瑶和万红叶同时说道。

　　一旁的楼雨“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卜书丽扶额，“那个，学校后门那边新开了一间咖啡屋，我请，我们几人一起过去试试吧？”

　　无人有异议。

　　但是她们都留了一会时间，让宁瑶先过去同宁亦文说一声。

　　万红叶双手在胸前抱起，站在卜书丽和楼雨中间，看着宁瑶与宁亦文说话的背影。

　　“你说，这宁亦文怎么天天接她上下学，这条路有这么不放心么？”

　　卜书丽不爱背后说人闲话，但被万红叶这般聊，也起了聊天的心思。

　　“确实，这位宁家大哥，真的是将兄长的义务做到尽头了。”

　　接送风雨无阻，听说在家也是一手包办，宁瑶很多事都不需要粘手。

　　她们这群都是家里有人伺候的，本是该看惯这种被人伺候的事。

　　可每每将视线落入宁瑶与宁亦文身上的时候，却还是忍不住要羡慕几分。

　　羡慕她与家人还能如此亲近，家贫却依旧活得自在。

　　几人就这般有一句每一句地聊着。

　　宁瑶看见宁亦文的时候，却忍不住缓了脚步。

　　下学时间，不少人涌出，走廊上一片拥挤。

　　宁瑶还是一眼就能锁住他的身影，直接让周围的人群虚化。

　　他的穿着跟中午看到的一样，蓝色长衫的日常装扮，她早就看过许多次，也该早就习惯了才是。

　　只是今日再看，他这般站着，修长的身形，眼神专注地看着自己朝他走去的模样，总让她想转身逃开。

　　但是不行。

　　更何况身后还有同学在等，宁瑶只好步履艰难地，维持前进。

　　“宁哥，你先回去吧。”宁瑶深吸了一口气，控制语气如常地朝宁亦文说道。

　　宁亦文眼神错过她，看向她身后课室里的几个女孩子，柔声问：“你要跟她们一起？”

　　宁瑶点头，“对，我们去后门那家新开的咖啡店。”

　　“好，那你小心点。”宁亦文没有挽留。

　　她的眼神还是不自在，他看在眼里，却不打算说破。

　　慢慢来吧。

　　这么多年都过去了。

　　宁瑶很快挽着小姐妹的手，离开了宁亦文的视线范围。

　　她自在了许多，脸上的笑也自然了不少。

　　这前后微弱的一丝转变万红叶是一点都没落下。

　　难道她今日的转变是因为宁亦文？

　　万红叶晃了晃脑袋，感觉自己里面好像进水了。

　　怎么能这般想呢。

　　宁瑶聪明可爱，宁亦文风光霁月，两人相依为命，她居然还妄加揣测。

　　万红叶暗中唾弃了自己一遍，而后才收拾起心情，热热闹闹地开启一场独属于她们小姐妹的聚会。

　　当天晚上，宁瑶很晚才回家。

　　宁亦文一个人独坐在书房，时不时地抬头看着对面空着的书桌，心下忍不住猜想她此时此刻正在做什么。

　　心烦意乱了一个晚上，未曾想，隔日，一大早，宁瑶又同他说。

　　“宁哥，我今晚约了颜思凡。”

　　宁亦文：“……”

　　你是不是在躲我？

　　一句话始终如鲠在喉却又说不出口。

　　宁亦文垂眸看着她，“除了今晚，明晚，后天，可还有约？”

　　想了想，还补充了一句，“你学业我很久没有检查了。”

　　自从年前起，他对宁瑶的学业几乎就已经开始放任她自由发展，他不再一一跟进了。

　　所以这话，颇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

　　但宁瑶没感觉出来，头都没抬，只一昧地摇头，“没有了。”

　　宁亦文看着她头顶的发旋，心下无奈，“那走吧，去学校了。”

　　他率先走出家门。宁瑶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时不时会抬头看看前面的身影。

　　宁哥对她的影响是越来越大了。

　　昨夜回来的时候，院子中静悄悄的，唯有桂花树下吊着一盏小灯。

　　灯火被罩了起来，几只小虫子不断冲向火光，碰到罩子被弹开，又冲上去。

　　她来到亮着灯的书房，打算先给宁亦文说一下她回家了。

　　未想，撩开门帘，昏暗的书房中，坐在灯旁的他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只一眼，她心跳立刻就失了序。

　　明明还是熟悉的眉眼，微微上挑的眉尾，眼中映着跳动的烛火，往日夜里一起挑灯学习的时候，不知道见了多少次。

　　但这次就是不一样。

　　本想同宁亦文多聊几句的宁瑶，只好慌张匆忙地问了声好便结束了话题。

　　原以为，歇一个晚上就能好。

　　没想刚刚，宁亦文靠近，他身上淡淡的雪松味道萦绕在她的鼻尖，她瞬间又开始手无足措了。

　　宁瑶低着头，耷拉着脑袋，她大概知道自己哪里不对劲了。

　　但是她不太想承认。

　　此时两人正走在上学的路上。

　　还是朝阳初升时刻，街道两旁熙熙攘攘，来来来往往的人已经不少了。

　　宁亦文放慢脚步，让宁瑶能随时跟上，偶尔还会回头看一眼她。

　　心中无奈，但又有一丝窃喜。

　　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开窍，或者，是已经开窍了却无法面对？

　　就在他这般想着的时候，前面一个拉着面包车的人过来，宁亦文转手便拉住宁瑶的身子往另一侧靠。

　　宁瑶登时感觉手腕那位置，炙热得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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