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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稚
“这衣裳,不是你做的?”
春芜清楚地感受到太上皇周身的轻松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他一贯的冷硬。
春芜不知哪句话说错了,突然惹得太上皇不悦,心里有点忐忑。
“奴婢手笨,这么好的衣裳自然是做不出来的。”
沈客山眼底那点期许彻底消失,一口气堵在他心口,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刚才这身衣裳穿着觉得合身,现在却锢得他难受,沈客山抬手开始解衣。
春芜见他变了脸色,只觉得此刻他剥盘扣的样子充满杀气,于是慌忙找补:“不过这衣裳的样式是奴婢想的!”
解扣子的手一顿,沈客山垂眼看她,让她继续解释。
沈客山愿意听她解释,春芜松了口气,她稍作回想,他刚看到这件衣服是开心的,当他听到这衣服是尚衣局做的才变了脸色……
莫不是,太上皇起初的意思,这件衣服是想要她做的?
“嗯?”
沈客山等了好一会儿没听见她说话,见她一双黑黝黝的眼睛骨碌碌转着,觉得她指不定是在找话术准备糊弄自己,故出声吓吓她。
春芜果然紧张地打了个颤,她来不及深思,只能边思考边说,她缓缓开口:“您不是说尚衣局送的衣裳都没新意,奴婢那日听了您的想法,下来后就有了这套衣服的模样,只是不知可不可行,便去同何典御商量,一起敲定了样式。
不过比起做衣,奴婢这点手艺怕是上不了台面,也不如尚衣局的绣娘们娴熟,奴婢怕您久等,就拜托她们尽早做出来。您看,这不是才三天就做好了!”
春芜一直观察着太上皇,生怕哪句话说得不对,惹恼了他。
见她回话一直小心翼翼的,沈客山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她有时好像很怕自己。
沈客山敛起不悦,听了她这番情真意切的解释,对上她无辜的神色,沈客山不由得反思起自己来。
[上次我是不是没和她说清楚,我想要的是她亲手做的衣裳?]
春芜瞬时睁大眼睛,恨不得重重点头,太上皇哪有指名道姓要她亲手做件衣裳,她只当他想要新衣服,赶紧吩咐尚衣局的人做了。
不过她可没骗太上皇,这衣服的款式、绣样是她构思的,做衣的布料是她挑的,只是不是由她亲手裁做的,她也算是在这上头花了心思。
“寡人上次没说,想要你做的?”
春芜真想问问太上皇为何想要她做的,可现在不是时候,她连连点头,怕他贵人多忘事,赶紧点了一旁认真看戏的福川为自己作证:“不信您问问福川公公。”
突然被点了名的福川倒是不惊,他对上沈客山求证的眼神,如实复述那日的场景。
“万岁爷,那日您是问过春芜做一件衣裳费不费功夫,春芜说因人而异,您便开口要了件新衣,好像是没指名道姓要她做。”
福川跟了沈客山这么久,他当下自是明白主子的意思,可春芜有时有些迟钝,理解错主子的意思也有可能。
他当奴才这么多年,没有点眼力见的话不知道要死多少回了。他看得出来,太上皇对春芜不一般,这个时候自然要帮春芜一把,不能让太上皇以为春芜不愿给他做新衣。
不然,惹了主子糟心不快,他也没好果子吃。
福川不知,他心里那点小盘算,全被沈客山听了去。
这下沈客山确定,是自己没说明白,才让春芜误会了,若是他直言,她应该是愿意为他做衣裳的。
可是这个愿意,有几分是因为他的身份,他不得而知。
他重新看向春芜,探头探脑的她立刻站直身子,双眼坚定,红唇轻抿,一副任凭发落的样子。
[我对你,有什么不一般吗?]
福川所有的话中,唯有这句如一颗石子,掷进他本已平静的心湖里。
太上皇的这句自问听得春芜一愣,她不动声色环顾了一下四周,太上皇好像说的是自己。
太上皇对自己不一般吗?她怎么没感觉?
沈客山心有点乱,他眉眼低垂,不由得又想起那个吻。
他吻上她时,她没有推开他。
是因为她的心情和自己一样,情不自禁,还是因为他的身份,她不敢推开?
旁人畏他惧他,沈客山早已习惯,不以为意,可为什么一想到,若是她也畏惧自己,他的心里会闷得有些难受呢?
沈客山抬眼看她,想从她身上找到答案。
[那个吻对你来说是什么?]
吻?
春芜突然想起了那天的事,她风寒刚愈,太上皇关心她,以手试温,
后来她一直想寻个机会问问太上皇,那天他,可那阵子她的心思都在啸月身上,时间一久,她寻不到时机,太上皇待她如常,她就淡忘了这事。
原来太上皇还记着这事。
若此刻太上皇真要问她那个吻,春芜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
沈客山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愁思。
“若是寡人现在要你给寡人做件衣裳,你——”
沈客山话还没问完,春芜立马回答:“做!立马就做!”
春芜嫌这话太苍白,继续表露真心,“万岁爷能穿奴婢做的衣裳,那是奴婢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本来听她第一句话,沈客山高兴了一刹那,可她紧接着说的话,又如乱棍把他高兴的茬头打了下去。
春芜不知道,她这副急切的模样,在他看来,全是迫于他太上皇的身份。
沈客山知道今天是听不到称心的答案了,索性不再追问。
“行了,好听的话寡人听得多了,帮寡人把这身衣服换下来。”
春芜立马帮他换回了原来的衣服,她抱着这身新衣裳,不知如何是好。
“那万岁爷,这衣服奴婢给您收起来?”
这虽然不是她新手做的,也是她亲自设想的,沈客山是喜欢的,遂道:“与寡人的常服放在一起,到时换着穿。”
“遵命。”
看太上皇还是喜欢的,春芜松了口气。
看来下次做事前,她还得仔细些,可以的话就多问几嘴,可别领会错了太上皇的意思。
春芜从给啸月做衣服开始,多了个新爱好兴趣,那就是打扮啸月。
虎头是男孩子,她从来没想过打扮虎头,不知道自己对这事还挺热衷,开始给啸月打扮后,就一发不可收拾。
每隔几日就换着花样给啸月做新衣裳、新围脖、新饰品,把它打扮得漂亮又不失英气。
不知是不是春芜的错觉,每次太上皇看到啸月有了新衣服、新饰品,他夸赞的话,都有点说不出的酸味,春芜想不明白,只能告诉自己是她感觉错了。
啸月从起初的勉强到欣然接受,最后还会主动撒娇让春芜给它打扮。
虽然春芜开心啸月的转变,但她现在是有心无力。
年关将至,阖宫上下都忙了起来,春芜也得不了闲,长明宫没有掌事姑姑,她又是长明宫唯一的一等宫女,前些日子,福川在太上皇的授意下,慢慢教着她学掌事,这种关头正是锻炼人的时候。
今年宫中添喜,靖元帝与高皇后商量过了,这次要办得隆重些,他马上登基四个年头,是时候与民同庆、彰显天威一次了。
沈客山这边,是朱立忠亲自来试探口风的。
本以为以他的性子,这次肯定又不会参加,但为了表示靖元帝对他的尊重,靖元帝还是让朱立忠跑了一趟。
“回去告诉你们主子,寡人会去的。”
朱立忠脸上的笑容一滞,随即笑容可掬道:“哎!奴才这就去回禀,皇上若是知道您去,定会欢喜!”
朱立忠这种虚伪的面容,沈客山见得多了,他并不放在眼里,随意挥手,福川上前,恭恭敬敬请朱立忠离开。
春芜从外头进来,和朱立忠打了个照面,春芜给他行了个礼,后者却视若无睹。
等他走远,春芜自个起身,看着他神气的背影,心道皇上身边的人,都这么眼高于顶?
春芜脑子闪过来财的模样,摇了摇头,都说伴君如伴虎,春芜到了太上皇身边就深有体会,也不知道他在皇上身边这么久,怎么还没变得沉稳些。
春芜给沈客山端上新的茶水,好奇问他:“万岁爷,这朱公公来咱们宫做什么?”
沈客山喝了口茶才回她:“除夕宫宴,邀寡人前往。”
原来是因为这个,她早听说了,这次的除夕宫宴,比往年都要热闹,春芜知道太上皇不喜欢凑热闹,便没觉得这宫宴与自己有什么干系。
福川已经吩咐过她,除夕那天,他们只要好好陪着太上皇,等着太上皇给他们发压祟钱就可以了。
虽然听起来冷清了些,但春芜不嫌弃,她已经计划好了,找个机会给荣妃娘娘、霜月、来财、陈嬷嬷还有太上皇、福川他们拜个年,除夕那天和陈嬷嬷他们支个暖锅一起吃个饭,这个年就这么过去了。
“你怎么不问问寡人去还是不去?”沈客山见她没动静了,自己挑了话头。
春芜心想这还有什么好问的,但嘴上还是顺着他的话问道:“万岁爷您要去吗?”
出乎春芜的意料,太上皇竟然点头了,还说:“到时你和福川陪朕去。”
没在春芜脸上看到他以为的高兴,沈客山有些意外。
[带她去参加宫宴,她不高兴吗?她不是喜欢热闹吗?]
春芜眨眨眼,难道太上皇是觉得她喜欢热闹,才答应参加这次的宫宴吗?
不会吧?
春芜觉得自己这个念头荒谬,上次中秋宫宴,太上皇也参加了,她那点小心思不难猜,太上皇双眼如炬,看出她喜欢热闹不难,定是她自作多情了。
春芜这样想着,心情轻松了些,她露出笑容,和他确认:“真的吗?”
“嗯。”
得了肯定的答案,春芜难掩喜色。
“福川公公之前跟奴婢说,您不喜欢热闹,奴婢还以为这次宫宴您不会去了呢。”
沈客山没说什么,只是问她:“寡人去,你很高兴?”
春芜点头,若不是她以为沈客山不去,在听到他说要带她同往的时候,她就已经跪下谢恩了。
“既然如此。”沈客山话锋一转,春芜笑容未减,只听他道,“那寡人不去了,你,也不准去?”
春芜的笑僵在脸上,她不知道太上皇怎么在她说高兴后突然变了主意。
她下意识问:“为什么?”
“寡人突然不想去了。”
这话听起来无理,但他心里的真实想法,更加无理!
[你想去,我偏不让你去!]
春芜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沈客山看着她呆愣的神情,翘了嘴角,起身负手,踱步而去。
之前因为衣服一事在她这里生的闷气,似乎一瞬间消散了。
春芜听得出来,他的语气,分明是在使性子。
春芜不由得反思,难道自己什么时候不经意得罪了沈客山?
想来想去,也只有上次做衣裳那回,春芜感觉得到,从那时起,万岁爷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具体哪里不一样了,她还说不出来。
现在想来,太上皇总是在一些小事上给她使点小绊子,但并不是为难她,像在她做事时挠她痒痒一样。
春芜今天终于明白,太上皇这是什么了。
是幼稚!
春芜不知道,快三十岁的太上皇怎么突然变得幼稚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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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这章太上皇能读春芜心)
沈客山:那个吻,你说淡忘就淡忘了?我可是天天都在回忆!!
春芜:啊,那个,我……
沈客山:算了,寡人也忘了,不过是一个吻,谁还记得。不过寡人前面还有这么多人吗?你不第一个给寡人拜年就算了,寡人居然是最后一个吗?
春芜:您后面还有福川呢……
某人瞪眼。
春芜:我是说!现在不是最后一个,以后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沈客山:这还差不多。但是,什么叫我快三十了还这么幼稚,你嫌我老吗?
春芜:有点……
看到某人撇嘴了
春芜笑: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