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阁主
千程博经近年来出现了一个赌坊,名“忘忧阁”,而赌坊的主人是个名为“御白常”的男子,其年龄无人知晓。
忘忧阁虽挂着赌坊的名头,内里却雅致得不像销金窟。朱漆廊柱缠着绿藤,檐下悬着琉璃灯,连赌桌都铺着暗纹锦缎,倒像是哪家富贵人家的别院。
刚落地,萧璟诚便突然有事:“远安兄,你自己先去,我稍后会与你汇合。”
暮渊黎点头,他刚踏进门,就有个穿青衫的小厮迎上来,眉眼弯弯地作揖:“这位公子面生得很,可是是来寻乐的?”
暮渊黎指尖转着玉佩,漫不经心道:“找你们阁主。”
暮渊黎刚要迈步,却被小厮拦在月洞门前。那小厮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拱手道:“公子莫怪,阁主正在会客,寻常客人只能在前堂稍候。”他侧身让出通往内堂的路,指尖却在廊柱上轻叩了三下——那节奏分明是在传递暗号。
暮渊黎不动声色,顺着他的指引走向前堂。刚绕过雕花屏风,便被眼前的景象晃了眼:赌坊内竟分作两层,下层是敞开的大厅,二十几张赌桌错落排开,每张桌上都铺着暗紫色天鹅绒,筹码是莹润的白玉与墨玉,碰撞时发出清脆的声响,倒比寻常赌坊的铜钱声雅致得多。
厅中客人衣着光鲜,却不见寻常赌场的喧嚣。有人执骰子时指尖轻捻,骨牌碰撞的声音被刻意压得极轻;有人围在牌桌旁,脸上不见狂喜或暴怒,只眼神沉沉地盯着牌面,倒像是在推演什么棋局。更奇的是,二楼环廊上垂着淡青色纱幔,隐约能看见人影晃动,却听不到半点声响,仿佛与楼下是两个世界。
“这忘忧阁的规矩,倒是特别。”暮渊黎低语,目光扫过一个正押注的富商。那富商手腕上戴着只玉镯,镯子内侧刻着朵极小的栀子花。
一个穿朱红短打的庄家忽然抬手,骨牌在他掌心翻飞如蝶,最后“啪”地按在桌上:“通杀。”
输了钱的客人面不改色地起身,从袖中摸出张银票放在桌上,转身时,暮渊黎瞥见他脖颈处有块极淡的青斑,像被什么东西咬过。
“公子看着面生,要不要玩两把?”旁边有人搭话,是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人,手里把玩着三枚骰子,“我这有上好的‘牵丝’,保准让公子赢个痛快。”
暮渊黎指尖一顿——牵丝?他抬眸时,那男人已笑着转身,混入人群中。而方才输钱的客人正往二楼去,走到楼梯口时,有个戴帷帽的侍女递给他一杯茶,他仰头饮尽后,脚步竟轻快了些,脖颈的青斑也淡了几分。
“看来这忘忧阁的‘忘忧’,是要付出代价的。”暮渊黎冷笑,刚要跟上那客人,却被小厮拦住:“公子,二楼是贵客雅间,需有阁主的令牌才能进。”
“那我若是偏要进呢?”暮渊黎指尖的玉佩转得更快,眼底已带了几分冷意。
小厮脸色微变,刚要唤人,就听二楼传来个清润的声音,透过纱幔飘下来:“让他上来。”
那声音似淬了冰的玉。暮渊黎挑眉,拾级而上。二楼果然是雅间,每间都挂着不同的牌匾,“听风”“观雨”“忘尘”……尽头那间却挂着块黑木牌,上面用朱砂写着个“御”字。
侍女掀开“御”字间的门帘,一股冷香扑面而来。屋内只摆着张紫檀木桌,御白常正临窗而立,手里捏着枚棋子,棋盘上黑白子交错,摆出个蛊虫蛰伏的阵型。
“暮世子倒是比我想的更急。”御白常转身时,鬓角的银发随着动作滑落。
暮渊黎反手关上门:“御阁主既知我来,何必绕这么多弯子?”他目光扫过桌上的茶盏,里面的茶水竟泛着极淡的青色,“用牵丝蛊控制客人,这就是忘忧阁的生意经?”
御白常将棋子落在棋盘上,发出“嗒”的轻响:“暮世子错了,我用的是‘解’,不是‘控’。”他指向窗外,“楼下那些人,本就中了别人的蛊,我不过是暂时压制罢了。”
暮渊黎刚要追问,就见御白常忽然抬手按住心口,脸色白了几分。窗外传来几声鸦鸣,接着是重物落地的闷响。御白常掀开窗帘一角,沉声道:“看来,正主来了。”
楼下,方才那个玩骰子的山羊胡男人已倒在血泊中,脖颈处插着根乌黑的短针,而他的手心,竟握着半块刻着“鸣鹤”二字的令牌——那是鸣鹤楼的信物。
暮渊黎心头一震:“是鸣鹤楼的人?”
御白常转身时,眼底已没了笑意:“准确说,是鸣鹤楼里想取而代之的人。”他指尖在棋盘上划过,“他们借我的名头养蛊,就是想让黑羽楼与忘忧阁两败俱伤。”
话音未落,屋顶忽然传来瓦片碎裂的声响。御白常眼神一凛,反手将暮渊黎推向屏风后:“躲好。”
下一秒,数枚毒针穿透窗纸射来,御白常侧身避开,白衣翻飞间,袖中飞出数道银丝,精准地缠住了从梁上跃下的蒙面人。那些银丝上竟泛着幽蓝的光,蒙面人被缠住的地方,皮肤瞬间溃烂。
“御白常,别装了!”蒙面人嘶吼着,声音嘶哑,“你以为瞒得住你做的恶事!?”
“好一招栽赃嫁祸。”御白常将手中的银丝猛地收紧:“林副楼主,多年不见,你的手段还是这么下作。”
被称为林副楼主的蒙面人狞笑道:“等你死了,这忘忧阁,就是我的了!”他忽然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地上,那些血迹竟化作数只毒虫,朝着御白常爬去。
御白常冷哼一声,抬手将棋盘扫落在地,黑白棋子落地的瞬间,竟发出清脆的爆裂声,毒虫被震得七零八落。他指尖捏诀,银丝如活物般缠上林副楼主的脖颈:“你以为,我这些年在忘忧阁,只是在赌钱吗?”
暮渊黎从屏风后走出时,正撞见御白常收势的动作。白衣上沾了点血迹,衬得他眼底的冷冽更甚。
暮渊黎目光落在御白常沾血的袖口,眉峰微蹙:“黑羽楼的内斗,与你何干?”
御白常抬手抹去唇角溢出的血丝,指尖动作却顿了顿——那抹擦血的弧度,像极了萧璟诚每次说谎时下意识抿唇的样子。暮渊黎心头莫名一动,却见对方已转身走向窗边,声音恢复了先前的清润:“我欠过黑羽楼主一个人情。”
“什么人情值得你冒这么大险?”暮渊黎追问,目光扫过桌上那枚被遗落的白玉棋子,忽然发现棋子底部刻着个极小的“诚”字。
御白常背对着他,指尖在窗棂上轻叩,节奏竟与方才那小厮传递暗号时一模一样:“等小侯爷来了,你或许该问他。”
话音刚落,楼下传来熟悉的脚步声。萧璟诚推门而入时,白衣上沾着些尘土。
“远安兄,抱歉来迟了。”萧璟诚笑着拱手,目光掠过御白常时,眼底飞快闪过一丝示意。
暮渊黎盯着两人,忽然笑了:“无妨,倒是刚见识了一场好戏。”他捡起那枚刻着“诚”字的棋子,指尖在字痕上轻轻摩挲,“只是不知御阁主这棋子,为何会刻着旁人的名字?”
御白常与萧璟诚同时沉默。窗外的风卷着纱幔扬起,露出御白常颈间半隐的红痕——那是萧璟诚昨日帮他整理衣领时,被玉扣蹭出的印记。
暮渊黎忽然想起什么,缓步走到萧璟诚面前,抬手拂过他的鬓角:“你的辫子,怎么歪了?”
萧璟诚身子一僵,下意识抬手去扶鬓角。
“看来,”暮渊黎收回手,眼底的冷意化作了然的笑意,“我这位弟弟,藏的秘密比忘忧阁的赌注还大。”
暮渊黎指尖捏着那枚刻着“诚”字的白玉棋子,冰凉的触感顺着指腹蔓延开。他抬眼时,目光在御白常与萧璟诚之间转了个圈,忽然将棋子往桌上一放,发出清脆的响声:“说起来,方才御阁主与那林副楼主交手时,身法倒是利落,只是……”
他故意顿住,见两人同时绷紧了脊背,才慢悠悠地续道:“只是衣袖翻飞时,我瞧着阁主左手手腕个,似乎有戴手串?”
御白常放在窗棂上的手几不可查地一颤,他立马把手串收了起来。萧璟诚连忙打岔:“远安兄看错了吧?”
“哦?”暮渊黎挑眉,视线落在萧璟诚的左手腕上——那里也戴着暮渊黎捡回来的只剩六颗珠子的手串。“或许是我眼花了。”他轻笑一声,忽然转向御白常,“在下听说御阁主擅长用蛊,不知能否让我瞧瞧那‘解’蛊的药?方才见楼下客人饮过茶水,青斑便淡了,倒是神奇。”
这话一出,御白常竟僵在原地,连指尖叩击窗棂的动作都停了。萧璟诚脸色微变,刚要开口,却见暮渊黎一刀刺穿御白常的胸膛,御白常顿时变成了一只小纸人。
“纸傀儡……”暮渊黎皱着眉抓住萧璟诚的手,“临归,你……”
暮渊黎看着他,忽然笑了:“这纸傀儡做得倒是精巧,只是忘了在脖颈处加道符咒,方才林副楼主的毒针擦过时,它竟连躲都不会躲。”
萧璟诚苦笑一声:“本想瞒过鸣鹤楼的眼线,没想到先被你识破了。”他从怀中摸出个小巧的木哨,吹了声短促的调子,楼下很快传来动静。
“临归,所以,真正的忘忧阁阁主……”
“是我。”萧璟诚打断他,指尖摩挲着无名指上的银戒,“忘忧阁是我三年前建的,本来是给那些富官老爷来此寻乐的,谁料竟出了那么多事。”
“三年前……”也就是说,忘忧阁是萧璟诚十岁的时候就建的了,有些不可思议。暮渊黎看着他鬓角沾着的纸灰,忽然想起方才触碰“御白常”时,对方袖口那抹极淡的墨香——那是“松云墨”的味道。他弯腰捡起那枚刻着“诚”字的棋子,塞进萧璟诚手里:“下次做傀儡,记得把这些私人物品收干净。”
萧璟诚接过棋子,指尖微烫。窗外忽然传来几声鹰唳,他抬头望向天际:“林副楼主虽死,鸣鹤楼的主力还在。我本想以御白常的身份引他们现身,如今看来……”
“如今看来,得换个法子了。”暮渊黎拍了拍他的肩,“你的白发太显眼了,使个易容术。”
萧璟诚点头:“我直接易容御白常的样子就行了。”他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方才让你先去汇合,是因为收到消息,林副楼主会在今日动手。本想让你在楼下接应,没想到你直接闯了上来。”
“若不闯上来,怎会发现我家临归还有这般手艺?”暮渊黎笑了笑,忽然压低声音,“只是那纸傀儡脖颈的红痕,做得未免太真了——你到底对自己做了什么?”
萧璟诚转身去收拾散落的棋子:“……不小心被玉扣蹭到罢了。”
暮渊黎看着他慌乱的背影,眼底的笑意更深了。窗外的风卷走最后一缕纸灰,楼下传来庄家报数的声音。
萧璟诚攥紧棋子,指尖泛白。窗外的鹰唳又起,这次更近了些,像是在盘旋示警。他忽然抬眼:“远安兄,鸣鹤楼的人怕是没走干净。”
暮渊黎走到窗边,撩开纱幔一角。楼下的客人已散去大半,几个穿青衫的小厮正不动声色地清理着地上的血迹,而楼梯口那戴帷帽的侍女正仰头望天,帷帽的轻纱被风掀起一角,腰间露出一块黑羽楼的牌子。
“你的人?”暮渊黎问。
“是三年前唐楼主他们救下的孤儿,”萧璟诚声音沉了沉,“我建忘忧阁,一半是为了引蛇出洞,一半是为了给这些孩子安身之处。”他顿了顿,“鸣鹤楼林副楼主借忘忧阁养蛊,实则是想控制朝中官员,也想动摇黑羽楼的根基。那些客人脖颈的青斑,是‘牵丝蛊’的初兆,一旦蛊虫成熟,便会听他号令。”
暮渊黎想起方才那杯让青斑变淡的茶水:“所以那‘解’蛊的药,真只是暂时压制?”
“是。”萧璟诚从袖中摸出个小巧的瓷瓶,倒出粒青绿色的药丸,“这是‘断丝’,能延缓蛊虫生长,却除不了根。真正的解药,不清楚在何人手里。”
话音未落,屋顶又是一阵轻响,这次不是瓦片碎裂,而是有人用骨节叩击瓦片,节奏急促——是黑羽楼的传讯暗号。
萧璟诚脸色微变:“鸣鹤楼的人找到这里了。”
暮渊黎转身时,已将腰间的软剑握在手中:“来得正好。”他看向萧璟诚,“你这阁主,打算何时以真面目示人?”
萧璟诚解下无名指上的银戒,翻过来,戒面内侧竟刻着个极小的“萧”字。“我没打算过以真面目示人,”他将戒子重新戴上,眼底闪过一丝锐光,“早该让他们知道,忘忧阁的账,该清算了。”
楼下忽然传来侍女的低喝,接着是兵器相接的脆响。暮渊黎推开门,只见三个蒙面人已冲破前堂,为首那人手中握着柄短刀,刀身泛着乌光——正是鸣鹤楼特有的淬毒兵器。
“抓住御白常!”蒙面人嘶吼着冲上楼梯,却被暮渊黎一剑挑飞了刀。软剑划过空气,带起道冷冽的弧光,直逼对方咽喉。
就在这时,萧璟诚忽然抬手,将那瓶“断丝”抛向人群:“楼下的客人都中了蛊,先救他们!”
暮渊黎余光瞥见几个青衫小厮正带着客人往后门退,而那戴帷帽的侍女已不知何时绕到蒙面人身后,手中的银簪直刺对方后心。她轻笑一声,手腕翻转,软剑如灵蛇般缠住最后一个蒙面人的手腕,迫使他丢下兵器。
“说,鸣鹤楼主在哪?”暮渊黎剑尖抵住对方咽喉。
蒙面人刚要咬牙,忽然浑身一颤,脖颈处浮现出与楼下客人一样的青斑,眼神瞬间变得空洞。侍女低喝一声:“不好,有人在远程催蛊!”
话音未落,蒙面人竟猛地撞向剑尖,自尽了。暮渊黎抽回剑时,那人尸体已开始发黑,显然是蛊虫破体而亡。
“够狠。”暮渊黎擦去剑上的血,“宁可杀了自己人,也不泄露消息。”
萧璟诚望着楼下散去的鹰影,脸色凝重:“他在试探我们的底细。”他忽然看向暮渊黎,“远安兄,接下来的局,怕是要委屈你了。”
暮渊黎挑眉:“嗯?”
“要不……你先回去。”萧璟诚指尖在棋盘上敲了敲,黑白棋子的裂痕里渗出极淡的荧光,“鸣鹤楼主多疑,定不会亲自现身,但我害怕你跟在我身边有危险。”
暮渊黎看着他眼中的算计,忽然笑了:“临归这是……打算赶我走?”他拿起那枚“诚”字棋子,往棋盘上一放,正好落在蛊虫阵型的死穴处,“我不走,还有,下次再做傀儡,记得把袖口的墨香洗干净。松云墨虽好,却太容易暴露身份了。”
萧璟诚一怔,低头看向自己的袖口——果然沾着点墨痕,是和江意画傀儡符咒时蹭上的。他耳尖又红了,转身时还差点撞翻茶盏。
“毛躁……”暮渊黎的声音里带着笑意,“走吧,我的‘御阁主’,该去准备下一场赌局了。”
窗外的风卷着纱幔落下,遮住了棋盘上渐渐隐去的荧光。楼下的赌桌旁,庄家又开始报数,白玉与墨玉的筹码碰撞声清脆,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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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那句话——文化水平不高,文笔也不咋地,当个乐看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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