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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地
“我一位兄弟遭人偷袭,腰间中了一刀,伤口周遭已然发黑,气息也愈发微弱,我们对毒术一知半解,实在无计可施。”叶西宁语速急切,语气难掩担忧,“不知先生可否解此毒?”
楚不语眸光微动,缓缓道:“忝为药宗弟子,解毒救人本是本分。二位且带路,去看看令友的情况。”
三人出了清雾堂,循着原路往客栈行去。
楚不语为人热情,加上是个话痨,一路走来,给他们讲了许多楚地的事。
他们也明白了此地只有祝由师而没有医师的原因。
事情还要从十二年前说起。
这个小镇上人多以楚为姓,故此地名为楚地。
楚地东头有一姓李的富豪,家产丰厚,为人豪爽,且是个出了名的大孝子。十二年前的冬日,他的老母亲突患恶疾,卧床不起,奄奄一息。李富豪四处寻访名医,请来的大夫们诊治过后,都是摇着头叹息,称老夫人大限将至,劝他尽早准备老夫人的后事。
李富豪悲痛不已,不愿母亲早早离开人世,但四处求医问药皆是无果。
直到有一日,他在求医回来的路上,遇见了一个穿着破烂衣裳的人,瞧着像是个沿街乞讨的乞丐。那乞丐向他讨水喝,身旁下人见状想把他赶走,但李富豪想着要行善积德为母亲积福,就遏制了下人的做法,不仅给了乞丐水喝,还递给他一些银子。
乞丐看李富豪满目忧愁,似是心事重重,便问他发生了何事,并说自己或许能为他排忧解难。
李富豪走投无路,便将母亲重病、诸医束手无策之事和盘托出,言语间满是绝望。
乞丐听罢,却开口对李富豪说道,他并非寻常乞丐,乃是一名祝由师乞丐,自幼学习巫术,或许能为老夫人驱除病魔,化解沉疴。
李富豪虽半信半疑,但事已至此,也别无他法,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当即带着这位祝由师回了家中。
祝由师到了李家,并未开方抓药,只取了三炷香点燃,绕着老夫人的病床走了三圈,口中念念有词,似是在诵念某种咒语,又取来一张黄符,以指尖沾了朱砂画了符文,点燃后将灰烬融入水中,喂老夫人服下。
说来也奇,不过半日光景,原本气息奄奄的老夫人竟缓缓睁开了眼睛,脸色也渐渐有了血色,再过几日,竟能下床行走,饮食如常,那缠身恶疾竟这般不药而愈。
李富豪又惊又喜,对祝由师感激涕零,当即奉上重金相谢,还在楚地大肆宣扬祝由师的巫术神奇,能起死回生。
楚地之中,本就有不少人家有亲人身患重病,久治不愈,听闻此事后,纷纷上门恳请祝由师出手,为亲人祛除邪魅、医治重病。
令人称奇的是,那些楚地医师束手无策的疑难杂症,经祝由师施术之后,竟大多能痊愈。一来二去,楚地之人渐渐对巫术深信不疑,甚至对医师没了信任,总觉得医师医术不济,远不如祝由师的巫术灵验。
久而久之,楚地之人愈发信奉巫术,摒弃医术,若是家中有人患病,第一时间便去请巫师,而非寻医师诊治。医师们在楚地渐渐没了立足之地,不仅无人登门求医,还时常遭到当地人的排挤与驱逐,不堪其扰之下,只能纷纷离开楚地,另寻去处。
而楚不语的父母亦是如此。
楚不语叹道:“我们楚家世代行医,爹娘都是这里有名的医师,从前镇里人有个头疼脑热,总爱往我家跑,门庭从不觉得冷清。直到那群祝由师来了,一切便彻底变了。”
“他们不学医理,只凭些装神弄鬼的巫术,偶能唬弄着解些轻症,便哄得镇民奉若神明。”楚不语说着,语气添了几分愤懑,“更可恨的是,他们忌惮本地医师分走信众,竟暗中用邪术构陷,说医师行医会引邪祟上身,还故意制造疫病,再装模做样地‘驱邪’救人,引得镇民对我们百般打压欺侮。”
“镇民愚昧,只看表面热闹,哪里辨得清真假。”楚不语苦笑,“爹娘怕我受牵连,更怕我心气受挫断了学医的念头,便咬牙弃了祖宅,带我搬去他乡。我自小看着爹娘救死扶伤,早已立下学医的志向,后来幸得春泽谷长老赏识,成了药宗弟子,入谷潜心修习医术。”
他抬眼望向远方天空,眸光渐亮:“我此番回来,便是想查明玄济堂的事,拆穿那群祝由师的假把戏,让楚地恢复如常。所以,”他顿了下,接着缓缓道——
“我办了这清雾堂。”
清雾——
既有以医术驱散疑难病雾之意,又是楚不语坚守医道的初心,以正道医术廓清愚昧迷雾。
说话间,客栈已然在望,叶西宁本就想等兄弟身上的毒解后,上玄济堂查看一通,现今听到楚不语这话,便诚心说道:“楚公子一片赤诚,实在令人敬佩。我等愿助楚公子一臂之力,一同拨开迷雾,让楚地重见光明。”
三人快步走进客房,唐辛得见他们终于回来了,忙不迭让开位置,小声说道:“你们可算是回来了,天星刚才吐了血,又昏过去了。”
叶西宁往榻上看去,谢天星面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得几乎探不到,腰间伤口渗出的血黑如墨染。
他道:“别担心。我们请来了春泽谷的楚不语,楚公子,他一定会有办法救老谢的。”
唐辛得的心依旧悬着。
楚不语疾步上前,指尖搭在他腕上,片刻后却撤回手,沉声说:“此毒诡异至极,肌理间藏着阴寒戾气,能吞噬灵力,蚀骨腐脉,绝非寻常毒物。”
唐辛得心头一紧,面上忧色更甚:“楚公子,你的意思是说……”
“嘘。”楚不语头也不回,右手食指放在嘴边示意他先不要说话,唐辛得见状只得把嘴闭上。
楚不语从药箱取出银针、药瓶,指尖翻飞间,数枚银针精准刺入谢天星周身大穴,接着又给他喂了颗丹药服下,一套动作下来可谓是动作行云流水。
叶西宁目不转睛地盯着楚不语的每一步动作,就怕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盏茶功夫,谢天星的气息已经平稳些许,楚不语手上动作不停忙得额角冒汗,他转身从药箱底层摸出一枚信号弹,走向窗边,扬手射向天空。
“咻!”的一声,信号弹划破天际,炸开一团淡紫烟霞,在半空久久不散。
叶西宁看着那烟霞,问道:“这是?”
“那个......”楚不语转头看向几人,抓抓头发,面带歉意地说,“很是抱歉,贵友所中之毒实在罕见,在下只能暂压毒性,护住他心脉生机。但是不要紧,我已经发送了我们春泽谷弟子专用的紧急传讯信号,就是刚才那个玩意,附近有前辈长老看见了,会立马赶来帮忙的。”
唐辛得不由得问:“要是附近没有你们春泽谷的人怎么办?”
楚不语温声说:“不会的。诸位有所不知,我们谷中定有规矩,凡是学有所成的弟子都会被分派到仙界各个角落,为的就是坐诊八方治病救人,我们只需稍等一会儿,自会有人前来帮忙的。”
确如楚不语所言,没过多久,外面就传来几道敲门声。
“有人来了,我去开门。”
叶西宁离得近,作势就要去开门。
楚不语却先他一步:“叶公子,我来。”
他没想到救兵来的这么快,边嘀咕着边往门处走:“来这么快?不知道会是哪位前辈?”但不管是谁,只要能救人就万事大吉了。
门被推开的刹那,裹挟着清浅药香的风先一步涌入,印入众人眼帘的是一道纤尘不染的白色身影。白衣人衣袂胜雪,眉目清俊如远山含黛,鼻梁高挺,唇线利落,周身透着温润却不容置喙的气度。
只一眼,便让人不敢轻慢。
楚不语一见来人,先是惊得瞳孔微缩,随即反应过来忙躬身行礼,声音里带着难掩的敬重:“大师兄!”
几人对视一眼,眼中皆有诧异,转瞬便了然。听楚不语对这人的称呼,想必他便是春泽谷中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弟子,靳沐之。
世人皆知春泽谷的医术冠绝天下,谷中每位弟子都精擅医学一道,而作为大弟子的靳沐之更是谷中千年难遇的医学奇才,弱冠之年便凭一手医术救人无数,被誉为当世医圣。
只是他素来低调,不喜张扬,在外人面前总以银质半面面具遮掩容貌,故而鲜少有人能得见他的真面目,今日倒是稀奇,竟是以真容现身。
楚不语忍不住侧目多看了他几眼,想着啥时候回谷了可得好好在师弟师妹面前炫耀炫耀。
靳沐之颔首应下,目光并未在众人身上多做停留,径直落在床榻上气息微弱的谢天星身上。
他几步上前,动作轻缓却不拖沓,指尖轻抵在谢天星的腕上,闭目凝神探查片刻,睁开眼时,原本温润的眸中已泛起一层冷意,语气更是冰冷至极:“他被何人所伤?”
叶西宁正要回话,冷不丁又听他说:“是清影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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