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后缠上高冷竹马

　　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后，云眠心里波动了一瞬，随之而来的是隐隐的忐忑。

　　而这种忐忑的心情，在他洗漱好、抱着自己的枕头去到陆延年房间的过程中，越来越深。

　　陆延年的床很大，睡两个人绰绰有余，铺着浅灰色的床单。

　　云眠把自己的橙色枕头放过去，上面还有卡通花朵的印花，跟旁边陆延年的纯灰色枕头待在一起有点突兀。

　　他先坐在床边，把拖鞋放得整整齐齐。看见陆延年自然地上了床，他才抬腿整个躺上去。

　　用被子把脖子以下的身体盖住，云眠战术性玩手机，假装不经意地问：“你什么时候睡觉？”

　　陆延年回答：“现在关灯？”

　　“好。”云眠整个人又往被子里缩了点。

　　于是陆延年按下床头柜上方的关灯键，室内一瞬间变黑。随着窗帘自动拉上，灯火通明的建筑群被隔绝在外，光线暗得快要什么东西都看不见。

　　所以其他的感官系统变得更加灵敏。

　　他能听见窗外城市的白噪音，也听到了自己和陆延年的呼吸声，还有身体与床单被子摩擦时产生的细微窸窣声。
　　两个人躺在床上，谁都没有说话。

　　云眠背对陆延年，睁着眼睛。
　　他心上像压着一块石头，沉沉的，还不确定什么时候会滚落下来。

　　他强制自己放缓呼吸，平静下来。

　　反正都不确定陆延年到底是什么想法，往好处想，说不定还是兄弟情呢。

　　这张床上有一股清浅的香味，让人意外地安心，云眠躺了一会儿，紧张的感觉才褪去一些。

　　他始终观察着身后的动静。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身后没再传来什么声音，陆延年的呼吸变得平缓。

　　……

　　竟然睡着了？！

　　云眠不敢置信，他纠结这么久，好不容易提出这么一个胆大包天的要求，想试探试探对方，结果就这样，什么都没试出来。

　　他尽量放轻动作，缓缓地翻过身。

　　在昏暗的光线里，他有些看不清，于是又凑近了点。

　　睫毛都快戳到陆延年脸上了，云眠才确信，陆延年真的闭着眼。

　　真的睡着了。

　　云眠一时不知道该想什么，泄了气。
　　那就没办法了，都躺在床上了，他还能干什么呢，睡觉吧。

　　他刚想要往后退。

　　眼前的人忽然睁开了眼。

　　深黑色的眼睛在黑暗里，更是看不清里面有什么情绪，云眠慌张了一瞬，刚想往后拉远距离。

　　薄羊毛被下，陆延年准确地抓住了他的手。

　　“干什么？”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清醒，不像是刚从睡眠中脱离出来。

　　也就是说，他刚才小心翼翼靠近的声音，都会被陆延年听到。

　　“……没干什么，想看看你是不是真睡了。”云眠硬着头皮说，反正他的目的确实是这个，也没撒谎。

　　陆延年语气平静：“还没有睡，想聊天吗？”

　　“聊什么？”

　　“今晚为什么突然要跟我一起睡？”

　　初秋的晚上算不上多凉爽，所以空调也是照常开着的，房间里温度适宜，而那只抓着他手腕的、指节分明的手，有些冰凉。

　　云眠却感到血液加速，整个人烧起来。

　　“就是，突然想，不为什么。”

　　他本来已经静下来的思绪又被陆延年挑拨得混乱起来，而就是这种时候，云眠的脑子里仍然一闪而过一个想法。

　　幸好房间是黑着的，不然清清楚楚的对视，会更尴尬。
　　而陆延年，会一眼看到他红透了的脸、耳朵、脖颈。

　　“……把手放开。”他小声说。

　　陆延年依他所言松开了手，云眠马上把手抽回来，整个身体都往后退了一截，似乎恨不得现在就从床上滚下去，顺势溜回自己房间。

　　“你睡不着吗？在想什么？”陆延年又开口。

　　好烦，他今晚问题怎么这么多。

　　云眠换了方向，平躺着，努力不跟他对视，尽管他仍然感到有一束目光落在他侧脸上。

　　“没想什么。”云眠反问，“你怎么也没睡着？”

　　陆延年淡淡地说：“因为很久没有跟别人睡同一张床，不习惯。”

　　“那我要睡了。”云眠牛头不对马嘴的接话，强行中断聊天：“晚安。”

　　对方停顿了好几秒，云眠还以为就此安静了，陆延年才开口：“晚安。”

　　云眠很努力地不去关注床另一侧的动静，脑子里却止不住。

　　他反复回想复盘刚才的对话，试图从里面找出陆延年的破绽，可是不管怎么想，好像都是自己的问题更大。
　　是他先乱了阵脚，是他自己脸红心跳。

　　陆延年问的问题好像有点暧昧，但那真的不是因为自己心里有鬼导致的吗？

　　到底是怎么发展成这样的？

　　云眠彻底混乱了，他花了很长的时间，一个小时或是两个小时才睡着。

　　意识模糊。

　　他做梦了。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他变得很小，矮矮的，父母和哥哥比他高了一大截。

　　他们一家人来到一栋别墅面前，花园里种着漂亮的花花草草，他们告诉云眠那是他以后的家。

　　云眠很高兴，因为这里特别漂亮。但他又有些担心，父母说他会就读家旁边的小学，那他幼儿园的好朋友不就再也见不了面了吗？

　　抱着这个想法，小云眠在庭院里忧心忡忡地玩着自己的兔子玩偶，父母和哥哥在家里整理东西，所以也没人陪他玩。
　　他真的能交到新朋友吗？那幼儿园的小熊老师、苹果班的同学该怎么办？

　　小云眠在自己家的庭院里走了两圈就累了，于是干脆在草坪上躺下，开始抛高兔子玩偶。

　　毕竟是小孩子，云眠玩着玩着就把烦恼忘在脑后了，兔子也被越抛越高。

　　阳光落下的阴影忽明忽暗，云眠一使劲，不小心把兔子抛偏了。

　　眼睁睁地看着兔子落在了隔壁的院子里。

　　小云眠急了，隔着一道围栏，他看着自己的小兔子落在隔壁庭院的小鹅卵石子地板上。

　　他捡不到，围栏不高，但如果自己不经允许翻过去，就不礼貌了。回去找哥哥和父母帮忙的话，回来的时候兔子不见了怎么办？

　　云眠站在原地不知道怎么办，心里很焦急。

　　这时，他注意到，旁边的别墅二楼，有一扇窗户打开了。

　　那是小时候的陆延年，他刚刚完成爷爷布置的奥数作业，还剩很多其他科目的题，还要看二十页《人类简史》，尽管他不太看得懂。

　　他恶心得有点想吐。

　　打开窗户透气，窗外的阳光太刺眼了，蝉鸣声愈发清晰，陆延年觉得更难受了些。

　　他刚想关掉窗户，突然听到一个小孩的声音，从低处传来。

　　“你好！听得到吗！”

　　陆延年站在窗台上，扶着窗沿往下看。

　　是隔壁院子里的，他记得之前那边没住人，是新搬来的？

　　那个呼喊他的小男孩长得乖巧白净、粉雕玉琢，睁着大大圆圆的眼睛往他这里看。
　　在阳光照射下，他的瞳孔是琥珀色的，头发也呈现出柔和的棕色。

　　他对着陆延年，笑得很灿烂：“你可以帮我捡一下我的兔子玩偶吗？它掉到你家的院子里了！”

　　那一刻，陆延年忽然觉得世界的明亮也不讨厌了。

　　模糊间，梦境里的场景变换。

　　云眠一下子坐在了教学楼的走廊里，是初中，因为教室外的装饰墙上是他昨天才自己完成的黑板报，老师问他们谁想去做，只有他一个人举手。

　　他站在教室门外，因为是体育课，所以教室里没几个人，能清晰的听到里面的说话声音，有男生也有女生。

　　“那黑板报是他画的？真爱表现自己。”
　　“画得也不怎么样嘛。”
　　“我听说姗姗想画的呢，之前都是她负责，她不好意思举手。本来没人的话徐老师就会让她负责的，结果那个云眠抢了，真讨厌。”
　　“他平常就爱打扮啊？哪个男生像他那样，我之前还听说他想打耳洞，他好奇怪。”
　　“不会是gay吧？我听我哥哥说男同性恋就爱这样。”

　　教室里顿时传来一阵“噫……”的嫌弃声。

　　初中时的云眠很单纯，他从小性格很好，一直生活在周围人的喜爱里，从来没有听到过这样直白讨厌自己的坏话。所以他一时间站在门口，愣住了。

　　鬓角的发丝忽然被吹起，是陆延年走进教室，带起的风。

　　“你们说完了吗？”陆延年声音冰冷。

　　“我会去找老师调监控，让老师把你们的家长请过来。”他很冷静地说，“他是什么样的人大家都清楚，有些恶意中伤的话，说出来之前先自己掂量掂量。”

　　说完，他在一片寂静中，走出教室，很自然地从包里拿出湿纸巾，递给云眠。
　　“你不是想去超市买酸奶？走吧。”陆延年见他呆着，指了指他的额头，“你刚跑完步，出了很多汗。”

　　云眠稀里糊涂地跟着他走了，在楼梯间的转角处，他走下台阶，却发现这里变成了高中的教学楼。

　　“陆延年，你先回家吧，我要跟我男朋友一起走。”他听见自己说。

　　二十四岁的云眠当然更想跟陆延年一起，但是十八岁的他还沉浸在恋爱里：“不是今天拿完毕业证，之后就不会回来了吗？乔润想让我跟他拍几张照纪念一下。”

　　可是他甚至还没有跟陆延年拍照。

　　他只能任由着自己走向那个未来会出轨的人。再反应过来时，就已经是暑假，他迷茫地哭着从机场大厅里走出来，不明白陆延年为什么要这样离开。

　　他看着飞机起飞，带着那个占据了他十多年人生的，重要的人，去到地球的另一端，从此再无联系。

　　大学里，云眠还没有搬出去自己租房之前，在玩真心话大冒险时，有人问他最讨厌什么样的人。

　　云眠想了想，也只能说。

　　“……不告而别的人。”

　　其实在陆延年走之后，他在人际交往中都变得有些不同，他开始不安，担心自己的朋友会离自己而去。

　　可能是分离焦虑吧，他甚至被沈虞调侃过像是那种“高需求婴儿”，总是需要引起亲近的人的关注，来获得安全感。

　　明明他以前不这样的，什么人来了，什么人走了。一段关系是阶段性的，分开不可避免，他从来都很淡然。

　　可陆延年是例外。

　　这也是他在重逢之后，反复纠结还是要跟陆延年做回好朋友的原因。

　　他不想再失去了。

　　云眠迷迷糊糊地从睡梦里醒来，隐约感觉到自己的眼眶一侧的皮肤有点湿，又有点烫。

　　房间还是黑的，陆延年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安眠，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睡觉的姿势变成了面对着面。

　　云眠缓了一会儿，又继续睡过去。

　　……

　　再醒来时，云眠一惊。

　　他很明显的感到，自己在一个温热的怀抱里，一条手臂环在他腰间，背后紧贴着什么硬硬的东西。

　　我靠，陆延年的腹肌。

　　云眠立刻僵住了。

　　他不敢再动，怕把陆延年惊醒，但很不巧，这时到了他自己设置的手机闹钟时间。
　　清脆的闹铃声响起，身后的人好像也被吵醒了。

　　更糟糕的事情是，云眠才发现，自己的某个部位，发生了很正常的青年男性自然现象。

　　“……”

　　只能寄希望于陆延年不会发现了，反正多躺一会儿应该会消下去的。

　　云眠在心里祈祷着。

　　窗帘的缝隙落下来略微的清晨阳光，云眠在那道光线里能看见空气里漂浮的小灰尘，又闻到了枕头上淡淡的洗发水香味。

　　下一秒，陆延年的手臂动了。

　　在往下移，停在某个位置。

　　耳后，熟悉的冷淡声音传来，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慵懒。

　　“需要帮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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