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猫随猫

　　朝摇是带好消息来的。
　　交易已经成了，钱正在走审批手续。

　　乌肃戴好小围兜，给朝摇一个“算你还有点用的”表情。
　　朝摇和乌肃昨晚干了一晚好事——教育迷途知返的人类。
　　此时难得地站在了一条战线上。

　　乌肃知道沈琰不怎么关注网络平台，他一般只有发投稿的时候才会上去看一眼。
　　所以冲浪冲得肆无忌惮。
　　早晨的鸡肉烩菜格外好吃。

　　自家地里的白菜萝卜，炖上农家自己手工制作的粉条。
　　鸡肉浓香，鸡汤的鲜逐渐融汇到白菜和萝卜中，粉条也吸满了汤汁，顺滑无比。
　　沈琰还烙了一锅饼，配上辣椒酱，能把乌肃迷晕。
　　朝摇大人不吃辣就不必夹辣椒酱，口空吃也别有风味。

　　沈老爷子今天在工地那边吃，明天得上梁了，他们要忙活的时候还挺多，老爷子作为管事的人，操心的事情也比别人多。
　　但是老爷子乐意。
　　人越老就越不服老。
　　但凡能干的事，老爷子都不愿意假手于人，这是他还能干得动活的证明。
　　沈琰提出想帮忙都被老爷子驳回去了。

　　几人正吃着饭，银行的短信提示就来了。
　　反正都要捐出去，沈琰也没留心去数到底有多少个0。
　　“我已经挑选好了机构，待会就把钱捐出去。”

　　朝摇蹭完一顿饭，又帮着去联系机构了。
　　捐个几万都是大钱，沈琰能捐最起码带6个0的数额出去，怎么说都值得一个捐赠仪式。
　　沈琰原本是要拒绝的。
　　但是乌肃大人还要靠这些名气来修炼，沈琰只好应下来。

　　送走朝摇大人，沈琰开始做橡子豆腐。
　　今天终于做到最后一步了。
　　倒掉缸里已经澄清的水液，留在缸底的就是橡子淀粉。

　　今天舀水的时候，乌肃大人不能帮忙了。
　　乌肃大人昨天晚上去各个地方，钻进各个梦里打人，有点太累了。
　　当然，灵力被耗干了才是最重要的。

　　沈琰面对失落的乌肃大人，摸摸他的毛脑袋以示安慰。
　　用水管其实就可以快速将上层清液抽干。
　　沈琰操作给乌肃看，乌肃惊奇地瞪圆眼睛。
　　缸里的水没一会就抽干净了。
　　乌肃感叹：“人类果然好厉害。”

　　缸底的淀粉不是纯白的，带一点褐色。
　　沈琰留够今天要用的分量，把剩下的淀粉舀出来，盖上一层纱帘放在太阳底下晒。
　　晒干的淀粉能保存很久。
　　冬天想吃的时候就不用费这次一样这么长的功夫了，可以直接用淀粉做橡子豆腐。

　　做橡子豆腐的比例很宽泛，淀粉和水的比例从一比四到一比七都能成功，水的多少决定着豆腐的软硬。
　　沈琰凭着感觉添了些水，把淀粉和水的混合液一起倒进锅里，灶膛里添了柴，用小火慢慢煮。

　　乌肃从椅子上跳下来，蹲在沈琰腿边。
　　“喵，猫来帮你烧火吧。”
　　乌肃把两只前爪搭在灶口前的柴火上。
　　沈琰被吓了一跳，忙放下手里的铲子把乌肃往后拉。
　　“离灶口远一点！乖乖，你的毛要被火燎掉了！”
　　这么漂亮的毛毛，被火燎秃就糟糕了。

　　“咪。”乌肃小声地叫了一声。
　　“可是咪想给阿琰帮忙呀。”
　　“咪一天要吃三顿饭，阿琰就要忙三次。”

　　沈琰弯着眼睛笑，亲亲乌肃的脑袋顶。
　　就在两个耳朵中间的位置。
　　这里的毛毛没有身上的长，但是比身上的毛更软。
　　还有股香香的小猫味。

　　“乌肃在我身边，就已经很帮忙了。”
　　沈琰重新握着铲子在锅里搅起来，淀粉糊化后，不勤搅动很快就会糊底。
　　“我喜欢给乌肃做饭。”

　　乌肃觉得自己这样下去不行。
　　他也太容易被阿琰哄了。

　　锅里的淀粉水在逐渐变化，一股淡淡的清苦味也随之飘了出来。
　　是乌肃从来没有闻到过的香味。
　　虽然有点苦，但是和苦瓜不一样。
　　乌肃吸吸鼻子，觉得虽然也有苦味，但是比起苦瓜他更能接受橡子豆腐。

　　锅里的橡子淀粉糊很快就冒起了大泡，用勺子舀一下，挂勺，落进锅里的糊糊也能堆积出形状。
　　橡子豆腐煮好了！
　　沈琰用白瓷碗分装出来，每一碗都抹平放好。整整装了六大碗。
　　现在天气冷，晾到中午的橡子豆腐已经彻底凝固了。

　　沈琰用蒜醋汁做了一碗凉拌的，还用青蒜苗炒了一份。
　　炒的豆腐有点烫，乌肃先吃凉拌的。

　　说起来，乌肃大人最近掌握了一项不需要麻烦沈琰的吃饭技能——用勺子。
　　当然，叉子也行。
　　猫左右两只爪子一样灵活，左爪子和右爪子都可以握。
　　根本难不倒乌肃大人。

　　乌肃小张嘴巴，用勺子舀了一块小小的豆腐放到嘴巴里。
　　他已经想好了，要是橡子豆腐和苦瓜一样，他就用小勺子少少得只吃两口，表示对沈琰劳动成果的捧场。
　　但是舌尖一碰到橡子豆腐，浓郁的坚果香和淡淡的苦味同时在乌肃嘴巴里炸开。

　　醋和蒜汁很好地遮盖了苦味，让果香更加吐出。
　　浓郁，回甘，口感又极致软嫩。
　　乌肃惊奇地睁圆了眼睛，连耳朵尖上的聪明毛都竖直了。

　　“咪呜——”乌肃咽下嘴里的第一块豆腐，欢喜地说，“哇这个好好吃！”
　　沈琰把炒的豆腐往他的盘子里舀了两勺。
　　“尝尝肉沫炒的，也好吃。”
　　乌肃一口一块，幸福地不行。

　　乌肃自己都记不清，他是第几次感叹人类的神奇智慧。
　　就连羡青山上的松鼠都不吃这么苦橡子。
　　秋天的羡青山是一座宝库，对松鼠而言，有太多可以选择的食物。
　　可人类却把苦苦的橡子靠自己勤劳的双手和智慧，变成了美味的食物。

　　乌肃吃完饭，用脑袋蹭蹭沈琰的手掌。
　　“当然，在我心中，阿琰才是最厉害的。”
　　沈琰挠挠他的耳后根，乌肃舒服地呼噜了起来。
　　“乌肃大人再这么说，我要骄傲了。”沈琰说。
　　*
　　橡子豆腐做好了，沈琰下午锁好院门，背上一个竹篓，带乌肃去看奶奶。
　　奶奶坟茔就在沈家的地里。
　　沈琰脚程慢，走过去要好一会。

　　前几天爷爷刚来过，坟茔周围的杂草被清理过了，老爷子还给坟头重新添了土。
　　沈琰把自己带来的贡品一一摆开放在坟头上。
　　水果、烧鸡、亲手蒸的花馍，还有泡好的茶水。

　　沈琰摆好后，跪在坟前，一边慢慢烧着纸，一边和奶奶说说话。
　　“奶奶，我好久没来看过你了，你别生气。”
　　“爷爷可能和你说过，我前半年生病了，幸好有乌肃在，我已经好了很多……”
　　乌肃静悄悄地蹲在沈琰身后，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小声喵了一声和奶奶打招呼。

　　他是山神，来一个去世的凡人坟前祭拜，这不合身份。
　　但这是他夫人的奶奶，乌肃心想，他跟来看一眼，怎么算都不过分吧。

　　沈琰在前边絮絮叨叨和奶奶说着话，乌肃蹲坐在沈琰身后，做得端正极了。
　　胸脯上的毛毛挺起一个圆润的弧度。
　　乌肃小声地念起经文。
　　他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念过了。
　　这段经文是用来超度亡灵的。

　　乌肃闭着眼睛念了很久，都没有感受到亡灵的回应。
　　他念完最后一段，歪头看了看沈琰弯着的背影。
　　沈琰在奶奶墓前待了很久，把自己这些年的变化都告诉奶奶。
　　直到太阳偏向西方，沈琰才磕了个头，站起来。
　　“走吧，回家了，明天要上梁，回去还有很多事情要忙。”
　　乌肃用自己的长尾巴扫扫沈琰裤子上沾的黄土，哒哒地跟在沈琰腿边。

　　晚风吹在身上带来阵阵凉意，沈琰紧了紧身上的外套，加快了脚步。
　　“阿琰。”乌肃小声地和他说话。
　　“怎么了？”

　　乌肃犹豫了好久，最终还是决定告诉他。
　　“奶奶已经转世了。”
　　沈琰的脚步怔在原地。
　　“我算过了，奶奶转世投胎的人家很好，她这一辈子衣食无忧，是个很富贵的命格。”
　　“是吗……”
　　沈琰轻声说。

　　眼泪同一时间从他眼眶里涌出来。
　　乌肃当时就发现了，他焦急地从沈琰后背上跳上去，两只前爪踩着沈琰的肩膀，用自己的脸蹭干净沈琰脸上的泪水。
　　“你别哭呀阿琰，奶奶这辈子生活真的会很好的。”

　　“真好，奶奶一辈子没过上好日子，这辈子要过得幸福点才公平……”
　　沈琰抱住乌肃，把乌肃从后背抱到胸前来。
　　他把脸埋在乌肃的毛毛里。
　　“怪不得奶奶这么久都没来梦里看过我，原来是已经走了，真好……”
　　他一边说着，眼泪一边落下来。

　　乌肃小声地呼噜给他听。
　　都说听猫呼噜是一件很治愈的事情。
　　乌肃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安慰到阿琰，只好用最笨的办法。

　　沈琰过了很久才平静下来。
　　他回到家后把这件事同样告诉了爷爷。
　　爷爷在院子里坐了很久，抽了一管旱烟。
　　月亮都要出来的时候，爷爷往身上加了一件外套，拎了黄纸香烛又往坟上去了……

　　“爷爷，”沈琰追出来在门口喊，“你早点回来。”
　　老爷子摆摆手，“我有分寸。”
　　沈琰剪视频的时候都一直惦记着老爷子，到沈琰以往睡觉时间时，老爷子推门回来了。

　　明天山神庙要上梁，沈琰督促乌肃今晚要早早睡觉。
　　乌肃乖乖地跟着他一起洗漱好躺进被子里。
　　今天不能等阿琰睡着后再去偷偷玩平板，乌肃选好的吉时是明天上午十一点，沈琰要早早过去帮忙。

　　乌肃打了个哈欠，躺进沈琰的怀里。
　　“阿琰晚安。”
　　沈琰给手机定好闹铃，“晚安，明天闹铃响了就要起床，不可以偷偷关闹铃喔。”
　　“知道啦。”

　　乌肃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下昨天被他殴打过的人。
　　有好多人已经进入梦乡了。
　　一只黑猫在黑夜中狞笑一下。

　　他昨天已经告诉这些人要向阿琰道歉了。
　　但是这些人不知悔改。
　　今天一天时间了，居然没有一个人发视频道歉。

　　乌肃挥了挥爪子，本大人可不是吃素的！
　　等着！
　　今天晚上看我不把你们拍成老鼠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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