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协和音[破镜重圆]

　　今天音棠穿的是卡其色的裤子，那点红痕在光线下格外显眼。她打开水龙头，忍着冷水的温度，浸湿纸巾一遍遍擦拭着那片暗红。

　　出来时，她将外套解下系在腰间，才稍微放下心。

　　音棠推门而出时，盛言竟还倚在墙边。见她出来，他犹豫再三，方迟疑着问：“那个…来这个…是不是特别难受？”

　　音棠耐着性子敷衍他：“是，难受得要命。等过个三四天，我再请你吃饭，行了吧？”

　　“没事了？那我走了。”见盛言讷讷地盯着她不说话，她转身就走。
　　不经意间回头，他竟还跟在身后，像个甩不掉的影子。

　　“有事？”她的耐心彻底告罄。
　　盛言鼓足了勇气低声道：“你肚子疼吗？多喝热水……不是，要不，我…我给你揉揉？”

　　音棠挑眉反问：“咱俩什么关系呀，你就给我揉肚子。输了场公演而已，至于这么低声下气讨好我吗？别这样，我害怕。”

　　“我也不知道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盛言抿紧了唇，踌躇片刻，终于抬起头，神情恢复了以往的冷峻，“你还记得我是因为什么输的吗？”

　　音棠心头一动，电光火石间，脑海中闪过他方才表演的那首充满卑微挽留之意的歌：“你输了怪我啊？你就拓宽一下歌路呗，那些歌确实太幽怨了。”

　　盛言轻轻吐了口气，语气刻意轻松下来：“我之前还琢磨不透你的脾气，如果是因为生理期到了，我就能理解了。”

　　音棠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那你这么难以捉摸，也是生理期来了？”

　　盛言嘴角的笑意瞬间消失，直直地盯住她：“什么意思？”
　　音棠迎上他骤然变得锐利的目光，双手环抱胸前：“我能猜到你那些曲子是唱给我听的，不过我没有回应你是有原因的，跟生理期无关。你的想法太粗暴了，而且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盛言胸膛微微起伏，急切地道出自己的困惑：“那你明说，你到底在犹豫什么？”

　　音棠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只轻轻叹了一声：“没什么。”

　　一个阴暗的猜测在盛言心底滋生：“所以，你是在报复我吗？因为我对你有所隐瞒，所以你也想让我尝尝无能为力的滋味？”

　　音棠淡淡说了一句：“我没那么幼稚。”
　　虽然被他误解的滋味并不好受，可是她的想法会让他更不好受。

　　话音落下，两人之间的空气越发凝重。身体深处那熟悉的钝痛因为音棠的情绪波动再度加剧，她不想在盛言面前显露脆弱，只想赶紧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儿。

　　在人满为患的电梯里，音棠感到一阵阵眩晕。到了一楼，电视台大厅明亮的灯光让她越发难以忍受。

　　“我想透口气，你先走吧。”她丢下一句，不等身后的盛言回应，就朝电视台后门走去，想找一个能让她暂时蜷缩起来的角落。

　　后门外是一条连接主楼与服务楼的僻静通风小巷，通常只有员工偶尔在此抽烟。此刻小巷无人，夕阳斜照，显得格外安静。

　　音棠如获大赦，快走几步，坐在了服务楼的台阶上，闭眼深深吸了口气。

　　这时，巷子另一头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和说话声，她本不想理会，奈何那声音有些耳熟，又越来越近。音棠不想在这种状态下与熟人打照面，起身藏在了服务楼的毛玻璃大门后。

　　她刚藏好，沐惜莞尖锐的嗓音就蓦地刺破了小巷的寂静：“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我都跟你说过别动她了！”

　　她偷偷探着身子向外看去，只见井嘉谊站在沐惜莞身旁，眼底翻涌着不甘的火焰，仿佛要将眼前的人吞噬：“我是在帮你！你以为你一个人能成事？上次听你说了以前的事之后，我就一直看他们不顺眼，所以……”

　　沐惜莞嫌恶地甩开他抓过来的手，微微冷笑：“闭嘴！上次是个错误，我喝多了没控制住自己，胡说八道而已。你别拿这个来要挟我，也别跟我借机套近乎！”

　　音棠心头一震：喝多了？看他们的样子不像是正在交往，难道只是睡过了的关系？
　　井嘉谊当着她的面故意为难盛言，是在试探他们是否站在同一战线，好决定要不要连她一起对付吗？

　　井嘉谊再次伸手抓住沐惜莞的肩膀，低声劝道：“宝宝，你别这样。我知道你怕，但我跟你不一样，我没什么可失去的了。让我帮你，就算最后死无全尸，我也心甘情愿。”

　　沐惜莞冷笑一声：“就你，还帮我？算了吧，你只会坏事。你现在去惹她，等于告诉她我们要干什么，但我的计划不是这样的，你根本不懂！”

　　井嘉谊软语试探着问：“那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帮你，好不好？”
　　他想将眼前这个浑身带刺的女人拥入怀中，寻求一丝慰藉，然而沐惜莞如同滑不留手的游鱼，敏捷地向旁边一闪，避开了他的怀抱。

　　她的眼神里没有温度，只有毫不掩饰的戒备：“我可不敢相信你！万一到时候事情败露，你为了自保，把我供出来怎么办？”

　　音棠背靠着玻璃门内的墙壁，只觉胃部阵阵痉挛。她再也支撑不住，蹲下蜷缩成一团，屏住了呼吸。

　　只听井嘉谊急切地辩解道：“你不信我！我眼睁睁看着你从那时候走到现在，比任何人都懂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又怎么会出卖你？”

　　沐惜莞闻言愣了一下，困惑地皱紧眉头，仿佛听到了天方夜谭：“‘那时候’是什么时候？我来这里从实习到正式入职，满打满算也不过两年，你说得像是看着我长大似的，说瞎话也得打个草稿吧！”

　　一阵不疾不徐的脚步声忽从音棠身后传来，她回过头，只见一个人影正拎着包缓缓往门口走。看到蜷缩在角落的音棠，那人脚步一顿，关切地问：“你没事吧？”

　　音棠踉跄着站起身，眼前弥漫起一片黑雾。见她一副立足不住的样子，那人连忙上前搭了把手：“你不舒服吗？要不要送你去医院？”

　　音棠生怕被门外的两人发现，强压下狂跳的心，急忙回应：“没事。”

　　但沐惜莞和井嘉谊显然已经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收了话声，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向了玻璃门内脸色苍白的音棠。

　　三双眼睛相对的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
　　沐惜莞最先回过神，冷冷地扫了一眼身旁同样震惊到失语的井嘉谊。

　　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没有丝毫波澜，却透着斩断一切的决绝：“看来以后，我们没必要再见面了。”

　　然后，她就转身向通往主楼大厅的宽阔阶梯走去，又与快步走出来的盛言撞了个满怀。

　　沐惜莞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扶住了旁边的扶手。她抬头瞪了盛言一眼，就面无表情地越过他，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迅速消失在主楼明亮的光线里。

　　音棠见自己的藏身之处已然败露，深吸一口气，正准备穿过小巷离开，井嘉谊高大的身影就如同铁塔般堵在了她面前。

　　他脸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眼中充满被偷窥的羞恼：“你躲在那里偷听多久了？”

　　他一眼瞥见音棠形容枯槁的样子，脸上又闪过一丝疑惑：“你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是装给谁看呢！”

　　音棠强忍反胃，觉得自己没必要向他解释生理期带来的痛楚，自顾自向外走。

　　井嘉谊嘴角勾起一抹讥笑，意味深长地扫了一眼站在主楼阶梯顶端的盛言：“你是不是为他打胎了？”

　　音棠只觉一丛暴怒的火焰“腾”地直冲头顶，转过身狠狠地盯着井嘉谊那张得意洋洋的脸：“果然心脏看什么都是脏的！看来有挺多女人给你打过胎啊，不然你怎么会这么懂？”

　　井嘉谊不怒反笑，仿佛被戳中了某种隐秘的快感：“急了？被我猜中了，恼羞成怒了是不是？打胎的女人妇产科门口一抓一大把，老子还用得着亲身经历才能知道？”

　　音棠胸膛剧烈起伏，满腔怒火几乎要将她焚烧殆尽。但她死死咬住下唇，硬生生将那股扑上去撕碎他的冲动压了下去。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看着台阶上方双目赤红的盛言。

　　她怕他再次失控，几步踏上台阶，紧紧攥住了盛言的手臂：“我们走吧。疯狗咬了你一口，你难道也要咬它一口吗？”

　　盛言浑身剧震，在音棠沉静的目光下，脸上那狂怒的表情终于一点一点平复下来。

　　他转头剜了井嘉谊一眼，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咆哮：“你最好老实点，不然下次我非让你躺着出去不可！”

　　井嘉谊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捂着肚子，夸张地大笑起来：“怂了？这次你就给老子好看啊！不敢？不敢就不是男人！”

　　盛言刚刚被音棠压下的怒火，再次被对方的挑衅点燃。他一把甩开音棠的手，一字一顿地大吼：“你给我上来！”

　　井嘉谊抱着肩膀站在台阶下，故意拖长了调子，逗弄困兽一般笑道：“凭什么？有本事你下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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