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灯

　　托解景的福，沈长青吃到了一顿很不错的晚餐。
　　同样的，解景和奶奶也吃到了一顿很好的晚饭。
　　吃完饭，解景和沈长青出了门。
　　当然不仅仅只是散步，沈长青晚上住哪儿还没着落呢。
　　两个人走在路上，彼时灯火刚起，笑声、闹声全都出现在了街上，小孩、青年、老人都在街上走着。他们融入人群，成为人间的一部分。
　　沈长青问：“ 这里，每天都这么热闹吗？”
　　解景想了想，“ 差不多，等遇到什么节日，街上会更热闹。”
　　“ 对了。”沈长青说道，解景转头回：“什么？ ”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沈长青嘴角扬起一个小小的弧度，微微笑道，“我叫沈长青。”
　　“ 解景，‘雁过解辞时’的解，‘灵景耀神州’的景。”
　　沈长青望着他，眼睛里都带着笑意，微微的，像炎热夏天吹来的一股凉风，“很高兴遇见你，解景。”
　　解景把脚下的石子一脚踢远，语气很轻的说：“我也是。”
　　前面是一家客栈，解景停了下来，“你就住那儿吧，记得别让你袋子里的钱被别人看见。我走了。”
　　解景转过身，沈长青开口叫住他，“明天，我可以再来找你吗？”
　　解景回头：“我不一定有时间，我得赚钱。”
　　不一定有时间，那就是没时间了。沈长青想。
　　好吧。
　　“那……有机会再见吧。”沈长青道。
　　“好。”
　　解景揣着手，往回走的人把右手扬起来，作了个再见的手势。
　　他们本就不是同路人，偶然的相交也改变不了什么。
　　解景盘算着自己还要做些什么，唔，今晚得把王三他们的功课做了，明天得去青楼干些小活，还得给奶奶熬药，药材好像剩的不是特别多了……
　　长夜漫漫啊。
　　沈长青靠在床头，闭着眼休憩。
　　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每一帧都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
　　有出言不逊妄想调戏他的男人，有想偷他钱的小孩，有故意给他带错路的一群想抢他钱的人，还有故意给他报高价的商贩……除了这些，他还遇见了给他馒头的热心的大娘，还有一群很有意思的小孩儿……
　　师兄师姐总对他说，“人心是两面的。”
　　想偷他钱的那个孩子，是因为家里的大人生病了，没钱治所以才出此下策。
　　如果人是善恶兼有，那，这世上有纯粹的善和纯粹的恶吗？
　　如果，自己在做某个选择的时候，救了一个人，虽然你并不知道他日后是个很坏的人，但因为你救了他，所以才导致他日后能祸害更多的人。
　　那这个恶，是你的还是他的？
　　沈长青想不明白。
　　以前他还是狐狸的时候，并不需要想这些复杂的问题。他只需要待在灵山，与父母亲和阿姊日日呆在一块就行，后来只剩下他一个人，师尊救了他，他也只用在云赤门随便玩着，想在哪去便在哪去，没人会严厉的苛刻他。
　　师尊和师兄师姐们都很喜欢抱着他。
　　自从成了人，好像一切都变了。他得学着去理解一些他难以理解的东西，法术、知识、同理心，还有一些更复杂的东西。
　　他之前才变成人形的时候，师尊把他送下山过，但后来稀里糊涂的他又回了云赤门，中间那段记忆是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后面几十年，师尊一直不允许他下山。
　　可能是之前下山的那段经历不是特别好，所以师尊才这么做？沈长青不懂，但是下不下山也无所谓，反正他认识的人都在云赤门里，也不需要下山。
　　这次下山，是因为师尊要闭关了，师兄师姐去找了师尊，他们说自己嘴皮子都快磨烂了，师尊这才勉强同意。
　　师兄师姐说，小师弟不下山见见凡间，见见人，怎么能够担起重任？
　　沈长青不想担什么重任，他只想像以前一样，过平静、无虑的日子。
　　但是有些事、有些人，如果注定他会遇见，是怎么都会遇见的。
　　所以他还是下了山。
　　这段经历还挺不错的，沈长青想，换作是在云赤门，是绝绝不会有人敢调戏他的，没等他出手，师兄师姐是一定不会放过那人的。更别提还想抢他的钱了……
　　师姐说凡间的女子容易被男子调戏，他倒是第一次见调戏男子的男人，他是男的倒也罢了，那人在他身上也捞不着什么好处，动起手脚来更不是他的对手。
　　但若是换作女子，沈长青记起师姐说过“女子的力气大多不如男子”，要是真动起手来，女子怕是要吃很多亏。
　　人何必为难人呢？沈长青莫名觉得有些可悲。
　　为难他一只狐狸也就罢了，怎么连自己的同类也要为难。
　　沈长青褪下衣裳，拉上被子不再去想。
　　人类好复杂……沉沉睡去之前，沈长青默默想到。
　　早知道当初，就不变成人了。
　　天还没亮，不知是谁家的鸡就开始打鸣，一声接着一声的，吵得慌。沈长青捏了个小法术挡住这些声音，翻了个身。
　　解景今天起得很早，奶奶的药今天一天都要熬着，现在煮上，过两三个时辰等他忙完回来奶奶正好能喝上。
　　昨天的饭菜还剩下了很多，解景不想浪费，把饭菜一热，随便刨两口就是他的早饭。奶奶还没起来，剩下的饭菜他用盖子盖住，上面照例贴着张纸条，“热的，直接吃”。
　　老人家上了年纪，眼神不好了，字得写大点才行。
　　王三他们的功课一早就得给他们，解景昨天熬了夜，但精神看着还不错。
　　把功课给了王三他们后，解景把钱揣进兜里，往医馆的方向走。
　　早上人少，路上都十分安静。
　　身后传来一连串的脚步声，解景有些烦躁，“你们没完没了了是吧？”
　　来的人是许家那小子，是个不学无术的小混混，之前解景还在学堂的时候，两人结下了梁子，从此之后许代华经常就给解景使绊子。
　　他带了五个人来，解景眯了下眼，盯着他们，慢慢地把衣袖挽了上去。
　　许代华冷笑：“你他妈还想好过？门儿都没有，穷成这个样子，你身上的那些子儿我就勉强收下了。上！”
　　六个人散开，慢慢地围住解景。
　　解景其实以前并不怎么会打架，王三是王家老三，本名王贺，之前解景还在学堂时两人关系不错，王贺对他颇多照顾。那会儿他教解景，“遇上一群人围你，就别怂，先逮住一个人往死里打就行。”
　　后来解景有次撞见许代华强迫人家小姑娘，他出手替那小姑娘解了围，许代华觉得自己的面子没了，此后一直盯着解景不放。
　　昨日沈长青见到的伤，就是被许代华前不久打伤的。
　　打架是一个过程，从单方面挨打到能躲着一些打，再到打别人，解景反正就是这么过来的。
　　许代华还是有点架子的，打人一般都是小弟先上，都打不过了他才来，自诩是位不得了的高手。
　　这边五个人一起冲了上来，其中两个人准备困住他的手，解景柔韧度却极高，借着那力道往后一翻，先是一脚直接踹飞一个人，然后立刻落地以左脚为中心，右腿横扫过去，硬生生将另一个人掀翻在地上。
　　剩下三人对视一眼，一人直冲解景门面上来了一拳，解景灵活的闪开，那人在地上抓了把沙，一把扬了出去。解景躲闪不及，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却不料三人并未停息，两人死死的捁住解景的两只手臂，另一人一拳直接砸在了解景的肚子上。
　　解景眼神一变，两脚并拢蹬地而起，右腿直接夹住面前人的脖子，他用力往后一掀，身后两人被他带得往前一窜，解景趁机将两臂抽出，一拳砸在其中一人的脸上，然后回身猛地一脚踢在先前打了他一拳的人的腰上，接着一个利落的曲膝直接将他顶飞出去。
　　剩下一个人手里拿了块石头，直接朝着解景的头砸了下来，解景没注意身后的情景，那块石头直直的砸向他的脑袋，“嘭”地一声，解景几乎被砸懵了。
　　眼前的事物像是被一道白光闪了一下，解景暗骂了句，重重的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手臂横在身前挡了一下那人的肘击。解景捏住他的手肘，一下戳中他的麻筋，面前的人抖了一下，面露难色，解景趁着他难受的空档一个利落的过肩摔将他掼在地上。
　　解景压下眼中的狠戾，语气不善，指着地上的人：“别动，再动我不保证你还是现在这副样子。”
　　刚刚交手时，解景也挨了好几拳，嘴角被打破了，他不甚在意的用手抹去嘴角的血，嘲讽道：“许代华，我真看不起你。打几次输几次，有意思吗？”
　　许代华顿时便变了脸色，“你他妈的说……”
　　解景抄起一块石头朝他用力砸了过去，打断了他没说完的话，“我要是再听到你说这句话，我就把你的嘴撕了。”
　　许代华眼露凶光，“妈的，老子今天就要弄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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