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言

　　直到看见屋里坐着的人，云桉悄悄在心中念叨。

　　不像看病的，像算命的。

　　一道视线朝他看来，有些粗砺的手指指向他，“是你要看。”

　　“脑子？还是给哑巴。”

　　哦，真是算命的。

　　被柳锦桦推到椅子上坐下，云桉坐到他面前，有些局促。

　　“没事，把手放上来。”那人坐在黑暗中，笑了起来，看着好像挺和蔼。

　　跟着他的话，云桉把手放到桌子上。

　　钱非随意的将手搭上去，一面让他张开了嘴巴。

　　云桉听话的张大嘴巴。

　　不过一分钟，钱非收回手，拢好了自己身上的衣服。

　　“能治，不是不会说话，是忘记了怎么说话，喝点药，刺激一下他的发声。就好像聋哑人刚刚带上助听器，你要一点点交他怎么发音。”

　　柳锦桦格外激动，往前走了一步，“钱大夫，那脑袋呢？”

　　钱非眯起眼睛，看向他的眼神更像再看一个傻子。

　　“你觉得他脑子有问题？”

　　柳锦桦唯唯诺诺的想了很久，“我不知道，身边的人都说他有。”

　　钱非揣着手，不紧不慢的听完看柳锦桦的解释，“过大的刺激，导致身体出现防御，为了保护身体，身体选择忘记某些记忆来。懂？”

　　“哦。那忘得那么多吗？听说他智商测试都没及格。”

　　钱非笑了起来，有些感叹，今天接了一个好玩的傻子。

　　他转身懒得搭理柳锦桦，“出门右手缴费，拿药。”

　　柳锦桦带着云桉走了出去，将怀中准备的现金放到窗口，厚厚一沓，云桉粗略看了一眼，大概有20万左右。

　　视线忍不住看向身旁的柳锦桦，他明白了，也许这趟的出门，就是为了给自己看病。

　　【谢谢。】

　　“为什么要老是和我说谢谢？你知道的，我不要你和我谢谢。”

　　云桉抬手推开他，身后用油纸包好的药，缓慢的从窗口递出来。

　　两人都被这个一双手吓得一哆嗦，他们抬手接过那一包药，转身离开了。

　　云咏樂自己在车里玩，等两人上车后，屁颠屁颠的黏了上来。

　　他看到了云桉怀中的药，脸瞬间皱了起来。

　　“药，爸爸生病了，疼不疼，难不难受。”

　　云咏樂抚摸着云桉的脸颊，五官在脸上皱了起来。

　　云桉将药放到后面，轻轻摇头。

　　【没事，来，我们坐好了。】

　　云咏樂挥舞着小手，“爸爸不舒服要和我说，我和柳柳照顾你。”

　　云桉心满意足地抱住他。

　　漫天的雪，平原，枯草，偶尔还能看到牛在路边啃草。

　　后座的两人脸都快贴到玻璃上了。

　　柳锦桦看着面前的路，时不时往后看去，一时间有几分呆楞。

　　前方的路是一望无际的雪原，后方是能维持一个动作，半小时不变的两父子。

　　这车越开越魔怔。

　　他笑了起来，可随着导航不断提示。

　　离目的地越来越近，柳锦桦脸上的笑容也慢慢垂落。

　　车子在大门前停下，柳锦桦卸下帽子口罩往前走去。

　　“你好，通行证？”

　　云桉还在看窗外的景色，一抬头才发现，好像已经到地方了。

　　看着窗外的部队大门，他的心也跟着紧张起来。

　　这是开哪儿来了！

　　窗外的柳锦桦还在和官兵交涉，云桉有些不解，为什么要来这。

　　还没等他想明白，柳锦桦便走上车。

　　他放下手中的手机，转身看着两人，解释道：“等一下吧，应该会有人来接我们。”

　　云桉点点头。

　　【你家？】

　　“嗯。”

　　云桉想或许他能理解，柳锦桦会那么多年不回家了。

　　【那我们就不进去吧。】

　　“为什么，你们都要和我一起。”

　　柳锦桦说什么都不肯让步，两人争论中，窗外走来一个人，她弯腰敲打着车窗，脸上带着几分坎坷。

　　车窗慢慢降下，柳锦桦的脸色也变得有些复杂。

　　“妈。”

　　“回来了。”女人的眼睛有些红，但还是忍住了，挑手敲了敲他的脑袋，“让你不回家。”

　　“妈。”柳锦桦有些无奈的看向她。

　　她回头看向身后的人，笑着点头。

　　云桉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只见柳妈坐上副驾驶，车子启动缓慢的开了进去。

　　宽敞的道路上，无数视线投来，显然在好奇，私家车为什么能开进来。

　　副驾驶上的人显然发现了，后座的拥挤。

　　又不好直勾勾的看，明晃晃的问，只能借助后视镜不断打量他们。

　　云咏樂也变得安静，他玩了一上午，现在困得睡倒在安全椅中。

　　云桉被看得有些紧张，他蜷缩着双手，闪躲着他的目光。

　　“妈，到了。”

　　柳锦桦走下车，来到后座将睡着的云咏樂抱进怀里。

　　柳妈才发现这个孩子，又惊又喜，“你生孩子了？对你的职业会不会有影响？怎么不说呢？”

　　“是我的，也是云桉的。”

　　她转头看来，对上了云桉围巾下的眼睛，短暂的语塞。

　　那小孩虽闭着眼睛，但依旧能感受到，脸型，眉眼都和那小孩有些相似。

　　无声的叹气，他带着三人走进家中。

　　云桉有些坎坷的跟在最后，柳锦桦牵着他的手，一起走进去。

　　简约的房中，让人感受到家的舒适，柳妈从冰箱里洗了一点水果，放到了桌子上。

　　“这次回来能住几天？”

　　“可能一个星期吧。”柳锦桦也不好说，自己到底能住多久。

　　毕竟能让他住下来的人，还没回来。

　　柳妈显然也知道这件事情，一时间客厅陷入了沉默。

　　“拍戏辛不辛苦？”

　　“上次你说不舒服，有没有去看看。”

　　柳锦桦笑着点头，“自己喜欢的东西，那有什么辛苦之说，你上次谁腰疼，我找刘哥给你带了药，有没有吃？

　　“有，这不是好了一点。”

　　云桉看着两人的聊天，很是好奇，悄悄的竖起耳朵在听。

　　身后的门打开了，一道身影挡住了从门口投射进来的光。

　　云桉扭头看去，和一张不开心的面孔对上视线。

　　对于被人来说的威压，在云按眼中，柳爸只是个不爱笑的大人。

　　于是，他便主动对柳爸笑了起来。

　　听闻消息着急赶回来，兴师问罪的柳爸，被这一抹微笑搞得莫名其妙，他扬起嘴角也笑了起来。

　　只是脸上的笑容，在看到柳锦桦时，通通收了起来。

　　“你还知道回来。”

　　“爸。”

　　【叔叔好。】

　　云桉的手语太过无声，所有人都忽略了他的声音。

　　顷刻间，整个客厅变得混乱起来。

　　锅碗瓢盆居然在半空中飞了起来。

　　云桉被推到了门口，看着柳锦桦轻车熟路的躲避。

　　……

　　许是扔累了，柳爸站定在原地喘气。

　　“你还回来干什么，当初不是说了吗？你要去当那唱戏的，就不要回来了。”

　　柳锦桦低下脑袋，“我娶媳妇了，带回来给你看看。”

　　柳爸不明所以的生出几分激动，而知道真相的柳妈面色一白，拼命去拉身旁的柳爸。

　　他这这次回来，真的和他们断绝关系吗？

　　“谁。”

　　柳锦桦超门边的人努嘴，“那个，我媳妇。”

　　……空中的锅碗瓢盆再次闪现，云桉站到门口格外乖巧，也分到了一块抹布。

　　“你们给我滚出去。”“滚出我家。”

　　许是被气到了，柳爸脸上一片通红，他指着大门，让两人一起滚出去。

　　柳锦桦一边劝他别生气，连忙转身往外走去。

　　被他单手抱在怀中的云咏樂，猛地看向面前的陌生人，扬起嘴角，笑了起来。

　　每次看到陌生爷爷奶奶就有东西吃了，又有吃的了。

　　“等一下，这是谁的孩子？”

　　柳爸狐疑地看向柳锦桦怀中的娃娃。

　　柳锦桦转身看着柳爸。

　　云咏樂乖巧地趴在肩膀上，笑着喊了一声爷爷奶奶。

　　柳爸脸上的神色有所缓解，却还是敌不过柳锦桦一句话。

　　“他是别人的孙子。”

　　“带着你的野种，给我滚出去。”

　　云桉在东西飞起来前，挡在两人面前。

　　【不是，孩子是他的。】

　　“什么孩子是我的，孩子怎么可能是我的。”

　　柳锦桦也真的生气了，刚刚被砸被扔，都抵不过柳爸说得一句野种。

　　他们怎么会不懂这是什么意思，至于对着一个小孩说这样的话吗？

　　云桉仰头看向柳锦桦，明明什么话都没说，他的态度慢慢缓和下来。

　　柳锦桦气愤的点头，往后退了两步，“走吧，我们回去。”

　　明天就过年了，云桉并不想他就这样回去。

　　【孩子，是你的。】

　　“好了，我知道咏樂是我的孩子，我也会拿他当我唯一的孩子，”

　　【那天晚上的不是你？】

　　柳锦桦挑衅的目光呆滞在哪，显然还没反应过来。

　　他歪了歪脑袋，企图晃晃里面是不是有水，怎么大清早的在做梦。

　　【去做鉴定吧，走呀。】

　　柳爸看着云桉的手语，嘀咕道：“他在说什么。”

　　“他说孩子是我的。”柳锦桦真的有些呆，他将怀中的云咏樂抱紧，思考着云的意思。

　　一旁的柳爸轻笑出声，“是你的呀，那你今年就留下来过年呀，我把主位让你好不好？”

　　柳锦桦扫了他一眼，“主位有什么用，我不要，我要你自己偷藏的金手镯。”

　　柳爸眯着眼睛，“好呀，他是我孙子，我的手镯当然要给他了。”

　　两人就这样吵到了医院。

　　可惜鉴定报告要一个星期才能拿到，一行人留下毛发，只能先行离开。

　　回到家中，柳锦桦带着云桉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房间不大，却被收拾的井井有条。

　　云桉好奇地在房间里看了一圈，而被人放到地上的云咏樂，笑着跑了起来，也格外新奇的打量着这里。

　　柳锦桦还是想不通，于是他将云咏樂送到了爷爷奶奶门口，“爸妈，你孙子要和你们睡。”

　　虽然报告还没出来，可老一辈喜欢小孩的事情，无法被改变。

　　柳妈打开房门，爱不释手的接过，他手中牵着的云咏樂，乐呵呵的进去了。

　　坐在后面假装看书的柳爸，眼镜后的眼睛，不耐烦的扫了他一眼。

　　“爷爷奶奶，宝宝今晚和你们睡，我超级想和爷爷奶奶睡。”

　　“睡，这一个星期和爷爷奶奶睡都可以。”

　　小人又乖又可爱，只是一个晚上就成功俘获两个老人家的心。

　　柳妈抱着云咏樂进道被窝，小手指着柳爸手中的书。

　　“柳柳爸爸每天晚上，都会给我念刑法。”

　　……柳爸哼了一声，“讨好。”

　　另一个房间中也不算太平，柳锦桦将人困到怀中，咄咄逼人的质问他，“咏樂，怎么回事我的孩子？”

　　“不说话？那我问你，昨天教你的读音怎么发？来，我们一个个学。”

　　云桉有苦难言，又委屈又气恼的瞪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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