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一颗星

　　展星隅在门卫处停下，往门卫处里探头：“黄叔，麻烦开个门。”
　　叫作黄叔的门卫走出来，笑吟吟地说：“哟！是星隅啊，容老师又忘东西在学校了？”
　　“不是的，我送人回来。”

　　黄叔又把目光落在后座的京享缘那里：“小同学你好啊，星隅，这是你女朋友？”
　　京享缘把头摇成拨浪鼓：“叔叔您误会了……”

　　“我朋友，”展星隅笑意很浓，“今晚我们跟朋友去聚餐了，她是夏城生，我送她回来。”
　　“这样啊，那是我误会了。”黄叔笑呵呵的，“我给你们开门啊。”

　　“谢谢黄叔。”展星隅骑进去，还空出一只手朝黄叔挥了挥，“走了黄叔。”
　　京享缘心跳如擂，脑袋懵懵的，弱声跟了句：“黄叔再见。”
　　……

　　“我小时候跟我爸妈住在南宜一中的教师宿舍时，黄叔就在这里工作了，他算是看着我长大，所以也爱开我玩笑。”
　　京享缘骤然回过神，展星隅这是，跟她解释吗？

　　“看得出叔叔爱开你玩笑。”连女朋友都能给你安一个……
　　她听见展星隅笑出声说：“还好。”

　　展星隅很快停在了教师宿舍楼下，树下还停着另一辆自行车，想必就是欧阳川和方苡悠早到停好的。
　　京享缘从后座跳下来，结果一下没站稳，踉跄着预备往前倾，展星隅眼疾手快扶住她。
　　“你没事……”
　　“谁在那里！”

　　京享缘的视线因为没站稳天旋地转，又被一道强烈的白光闪到，想抬手捂住眼，却发现手腕被人牢牢地握着。
　　展星隅……握着她的手？！

　　“别跑！给我呆在原地！”这声音听上去十分愤怒，“别动！被发现了还卿卿我我贴在一块儿是什么意思？！当老师眼瞎了是吧！”
　　京享缘倒吸一口气，觉着这声音特别熟悉。

　　“爸——”展星隅通过走动使自己挡在京享缘面前，变成了右手抓住京享缘手腕的动作，“是我，展星隅。”
　　展呈良一把手电筒的白光直击展星隅的脸，一脸不可置信道：“你怎么在这？！”
　　京享缘听见展星隅重重地叹气：“爸，你还照下去就是我的眼要瞎了。”

　　展呈良调低了手电筒亮度，低吼道：“你后面那个女生是谁！”
　　京享缘被展呈良的大嗓门吓得险些叫出声，双手条件反射地颤抖，还牵扯到了拉着她的展星隅。

　　“爸，你能小点声吗？”
　　展呈良不吼了，他抬头盯了展星隅几秒，像是难以置信般一字一顿地开口：“你女朋友？”

　　眼见着事情的走向即将要变得诡异，京享缘急忙从展星隅身后探出头：“展老师，是我，京享缘。”
　　话音刚落，展呈良的超强光手电筒又照过来，京享缘受不了这么强的光，又缩头躲回去展星隅的身后。

　　展星隅这时候放开了京享缘，移了下身子挡在她面前。
　　不过这足以让展呈良看清是谁，他放心了，立马变脸：“原来享缘啊，你们两个怎么在这？”
　　“今晚曹宽请上学期校运会一班接力的四个人，还有风望、欧阳川和方苡悠去蓝宴聚餐，我顺路送京享缘回来。”

　　因为展星隅口中参与聚餐的人几乎都是容敏芳和展呈良教过的学生，所以展呈良对这话十分相信，但他又发现了个奇点：“小展，你顺哪门子的路？我们家跟一中是相反的方向。”
　　展星隅说得随性：“欧阳川把你的自行车骑回来了，我们一人载一个女生，这不可以说顺路？”

　　展呈良没深究：“你说是就是，刚才是我认错了，还以为又出现一对夏城生情侣。”
　　京享缘背在身后的手指交缠，莫名有点心虚。

　　“展老师你误会了，班长真的只是送我回来而已。”
　　“他的话我不相信，不过我信得过你的。”展呈良对京享缘说，“好了，时间也不早了，你就回宿舍洗漱吧，难得放假就好好休息。”

　　“那我先回去了，再见展老师。”京享缘朝展呈良鞠躬，然后看向展星隅。她有点怯生生地扫了眼他，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映出淡淡的阴影，最后也朝他的方向鞠躬，“谢谢你送我回来。”
　　“没事，晚安。”
　　“……晚安。”

　　京享缘走后。
　　“爸，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回家？”展星隅有些不解地问。
　　展呈良说：“还不是处理那两个恋爱的夏城生的问题，双方家长都来了要个说法。”
　　“那是不劝退了？”
　　“劝走了，上头下命令了，家长来也没用。”

　　展星隅跟在展呈良身后，他趁着展呈良自顾自说，把头转过去看向宿舍楼的二楼。
　　京享缘已经走到二楼的走廊，看惯了她扎着马尾的清秀恬静侧颜，这时候散着头发精心打理，还有些不习惯。
　　很快，走廊看不见人了。

　　“小展——”
　　“嗯，爸你说什么？”
　　展呈良蹙眉：“问题是你问的，我跟你说这种机密，你有在认真听吗？”
　　“听了的——”展星隅理直气壮，“听说今年期末夏城生要回校本部参加合格性考试？”
　　“对啊，到时候要通知他们提前收拾好行李。”

　　“还是你跟着去夏城？”
　　“我跟去。”展呈良不解，“你什么时候这么八卦了？”
　　“被你传染了。”展星隅推他爸往前走，“开车送我回家，自行车等我下周下了晚修再骑回去。”
　　“行吧。对了，难得双休就早点休息，你妈跟我说你这几天熬到两点才睡啊？”
　　展星隅嘻笑：“熬出生物钟了嘛……”

　　展呈良又说：“悠着点身体。不一定非要恒大，你爷爷一直想让你申请国外名校的保送，过去陪他做研究呢。”
　　展星隅双手插兜，呼了口气：“可我想去恒大啊。”

　　“你爷爷也一大把岁数了，我当年叛逆不愿意跟着他混，他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你能接他的班。”
　　展星隅面露一丝为难：“再说吧，爷爷目前身体不还健康着嘛。我都准备，多重保险。”

　　“那如果你爷爷到时候身体差了，让你出国你出不出？”
　　展星隅捏了捏展呈良的肩膀：“爸，你不能这么说，这不咒爷爷吗，他身子骨那么健朗……”
　　“好好好，我不说了，你自己看着办，怎么选择我们都支持你。”
　　“嗯行。”

　　-

　　展星隅送京享缘回去那晚算是一场有惊无险的乌龙，除了她、展星隅和展呈良，没有额外的人知道。

　　聚餐过后，大家又开始各忙各的，京享缘跟他们碰面的机会依旧不多。

　　临近期中考的这天晚修下课，京享缘打算去一班找郁璆琳拿回自己的素材本。
　　因为宿舍不同，所以很多时候两人晚修下课除了去吃夜宵，其他时间都是分开走的。
　　巧的是，她们都不是一下课就走，往往是等到教学楼快断电了才离开。

　　京享缘没预先跟郁璆琳说自己要去找她，这晚其实也是临时起意的，就当碰碰运气。
　　现在距离断电还有五分钟，整栋教学楼人寂寥若，有很多班都已经熄灯关门了。

　　京享缘远远地望去，二楼只有一班那边亮着灯。
　　她加快了脚步，结果在还剩下两个班的距离时，一班的灯熄了，但是，却不见有人走出来。

　　京享缘心中觉着奇怪，继续走向一班。
　　走廊外的灯本来就是昏黄的，加之整层楼的教室又熄了灯，光线阴暗，周围幽密。

　　还未完全到一班，京享缘已经能从走廊这边看到一班第四组最角落的位置，她曾经在那里坐过。
　　听郁璆琳说，她现在还坐在那个位子。

　　京享缘一看，果真在那个位置看到一道略显模糊的轮廓，但从一头如瀑的卷发中，京享缘很容易认出是郁璆琳。
　　她笑了笑，刚想叫她，却被突然出现的一个男生的背影所打断。他似乎是从讲台的位置，朝郁璆琳的方向走。京享缘看见郁璆琳放下笔抬头，似乎是朝男生在笑，并且勾了勾手。
　　两人的距离从远到近，直至男生的背影遮住了郁璆琳的身形。

　　一片沉寂，京享缘有些不解地往一班后门走去，在看清面前所发生的景象时，她愕然愣在原地——
　　在昏暗的环境中，郁璆琳和那个男生挨得很近，她的手伸高挂在男生的脖子上，发出娇柔的笑声。
　　伴随这声笑，男生抬手理了理郁璆琳耳边的碎发，然后缓缓侧头，在郁璆琳的唇上落吻，很浅很轻，却极致地亲密与暧昧。

　　京享缘瞳孔骤然收缩，眸中满是震惊。

　　因为她在看见男生的侧脸时，认出了这个人——
　　“许叙白外面有人！”郁璆琳惊呼。

　　京享缘心如擂鼓狂跳，在整栋教学楼彻底断电的那一刻，里面的两人跑出来和她撞上，三人相顾无言。

　　-

　　“所以，璆琳你和许叙白现在是在一起了？”
　　“嗯嗯嗯！就你看到那样啦。”
　　回到宿舍，京享缘就以跟父母打电话为借口跑到宿舍楼下的榕树下打电话。郁璆琳虽然是住宿生，但也是偷偷带了手机，在熄灯后溜到厕所跟京享缘解释来龙去脉。

　　“那你们……”京享缘叹了口气，实在不好意思描述刚刚所见之事。
　　“今晚难得最后就剩我们两个在班，挺好的机会，我们就想亲近亲近嘛……”郁璆琳的语气中有些委屈。

　　京享缘听得自己都害羞了：“你们……经常这样？”
　　“当然不是啦，”郁璆琳有些得意地说，“今晚是他第一次主动，之前两次都是我偷袭的。”
　　“咳咳——”京享缘顺了口气，“可教室有监控，你们不怕被发现？”
　　“他拿抹布遮住了。”
　　京享缘放心了。

　　“享缘，你能帮我们保密吗？我不想那么快分开。”
　　“我不会说的。”京享缘又问，“你们……在一起很久了？”
　　“我们去聚餐那天在一起的。”
　　京享缘惊讶：“这就没过几天啊。”
　　“所以啊，我们要做好保密工作，不能被发现！”

　　京享缘想到一个致命的问题：“可是，班……不是！展星隅不是说过，如果夏城生被发现谈恋爱的话，会被劝退吗？”
　　“我觉得没有那么严重，高二的两位夏城生纯粹是因为做了那什么事犯了大忌，所以才会被劝退的。”郁璆琳说得很坚定，“许叙白成绩那么好，学校不会放弃他的。”

　　京享缘其实也这么觉得，但她还是有些顾虑：“不管怎样，你们都一定要小心点，今晚幸好是我，如果换作其他人就糟了。”
　　“嗯嗯嗯，我们会注意的。”

　　对于许叙白和郁璆琳在一起这件事，京享缘觉得这是两人的选择，自己也不好意思多过问和干涉什么，她能做的，就是在知情后帮他们保密。

　　“那我也不多问了，你们自己处理好。你在宿舍用手机也小心点别被抓了。”
　　“好，明天我把素材本拿去给你哈。”
　　“好，晚安璆琳。”
　　“拜拜享缘。”

　　挂断电话，京享缘头脑有些混乱。
　　许叙白和郁璆琳在一起这件事给了她很大的信息轰炸，主要是她实在想不到，他们两人会在一起。

　　倒不是说谁配不上谁，相反，他们从外形和成绩上看，都是很般配的一对。只是，太出于意料了。一个淡漠、一个明媚，看似不搭的两人，她却能从刚刚的互动中看到他们的缱绻。

　　晚风吹得树叶枝桠沙沙作响，京享缘站在树下，看了看今晚的月亮，是个半月。

　　忽然一阵脚步声出现，她往宿舍楼梯口看，是许叙白。
　　他问：“愿意聊聊吗？”
　　“我会保密的，”京享缘脱口而出，“璆琳已经跟我说了。”

　　许叙白像是丝毫不意外，他走到京享缘旁边：“觉得意外？”
　　京享缘“啊”了声，没预料到许叙白会这么问。
　　片刻，她如实应答：“确实。我有一点不懂，你们是聚餐那天在一起的，可那时风望他们才说了夏城生谈恋爱的风险。”

　　许叙白低笑：“我成绩那么好，学校不会放弃我的。”
　　这句话跟郁璆琳说的如出一辙。

　　“可我们谁都不敢笃定，劝退与否还是个未知数。”
　　许叙白望着远方有一瞬的愣神，随后恢复平日的温和，却带着点别人看不懂的晦暗。
　　“没办法，”京享缘从他这句话听出了妥协的意味，“面对郁璆琳，我做不到拒绝。”

　　京享缘惊讶地抬头看他。
　　她觉得，许叙白或许跟她喜欢展星隅一样，那么喜欢着郁璆琳。

　　只是他会堵上能否继续在南宜一中学习的机会，来跟郁璆琳谈这场恋爱，而她不敢。
　　只是他们更有缘分，两情相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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