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岸地[快穿]

　　所以，十二年前的事，主导者，居然是曾经的罗校长罗常城。
　　罗校长在经历调职后，现在已经退休在家了，叶南初和沈程川问孙奕要地址，他犹犹豫豫磨磨蹭蹭地找给他们了，是轻化工大学附近山上的一栋别墅。
　　孙奕看起来是没大碍了，叶南初和沈程川就把他送回了家，孙奕被他们刺激了一番，迷迷瞪瞪的，再三要他们保证“只要他不回学校就是安全的”，只是瞪着一双圆眼，连礼貌性的留客都没有就把他们送走了。
　　下楼看见饭馆热热闹闹人声鼎沸，炒菜香味飘到街上，锅气十足，街上缩着脖子行走的人们路过时总忍不住放缓脚步。饭店旁边有一个卖糖炒栗子的小车，甜香甜香的，锅里冒着热气，看上去真是温暖。
　　叶南初沈程川这才意识到已经到饭点了，关键是闻到香味觉得有些饿了。按照社交礼仪，也不好饭点去别人家里拜访，既然如此去罗校长家的计划只能稍稍延迟一下。商量一番后，他们决定先回学校，一方面离罗校长家近，出校门转个弯直接过去就行了，另一方面可以去找找张涛涛，对齐一下颗粒度，也问问他那边打听到什么了。
　　结果却是完全没找到张涛涛，今上午在校门分开时留了电话，结果现在给他打电话怎么也打不通。
　　“这个张涛涛，”叶南初一边放下手机一边念叨，“怎么不接电话。电话拿着不接当板砖吗？”
　　“可能是有事吧，一会再打吧。”
　　“你说咱们见了罗校长怎么说啊，”叶南初上半身前倾，双肘支在桌面上，手上拿着筷子，下巴搁在另一只手上，轻声问道，语气玩味，“咱们总不能直接冲进去，然后桌子一拍，说，老辈子你十二年前到底搞什么把戏呢！”
　　“有些直接了啊。”
　　“那你说怎么办呢？”
　　“我们干脆就当新来的老师去拜访曾经的校长，虽然牵强了些，但是只要我们礼貌做足，他应该也不会多想什么。”
　　“你是想先套一下他的话？”叶南初将两支筷子在手里搓着，筷子尾部的方角摩擦着皮肤。
　　“嗯，我总觉得他会很不好对付，罗路出事他一点反应也没有，能想见这人心有多狠，而且他也应该猜到发生的这些事与他以前召唤镜灵有关，说不准早有准备。”
　　“我真想不明白，”叶南初向后靠在椅背上，“这是图什么呢，他一个校长，名利双收的，还在这寻鬼求神的，也不怕引火烧身。”
　　“欲望哪里是填得满的，人是不会觉得自己贪婪的，只会认为得到的不够多。”
　　沈程川一边说着，一边用筷子扒拉着面前看起来让人毫无食欲的菜，忽然手一抖，筷子掉在桌子上，在桌面上一弹，划出一条弧线，啪嗒一声掉地上，他弯下腰，脸都要贴到桌面上，捂着一只眼睛，表情痛苦。
　　叶南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筷子一扔跑他身边，一手扶住他的肩一手去握他的手，焦急问道：“你怎么了？沈程川！怎么了？”
　　缓了好一阵，沈程川才直起腰，脸上都是细细密密的汗珠，摇头说道：“就是突然眼睛一阵刺痛，不知道怎么了。”
　　叶南初皱眉看着他苍白的脸色，拿出卫生纸把他脸上的汗珠擦掉，手指触到沁湿的发尾，心中不由得没由来一惊，担忧问道：“现在好些了吗？要不先去医院看看。”
　　沈程川愣了两秒，依旧摇头：“不用，大概是用眼过度，加上这两天太紧张，现在已经好多了。”
　　叶南初还是不放心，一屁股坐他旁边，歪着身子凑近脸对脸看他：“真的吗？眼睛的事可不能轻视，要还疼你要跟我说啊。”
　　“没事了，真没事。”其实是真不疼了，就是隐隐觉得不舒服，不过沈程川觉得可能是心理作用，怕她担心，也就没多说。
　　叶南初叉着手皱眉看了一会，坐不住，又站起来，站直身子，面色还是很紧张的样子，盯了他一会，突然蹲下，迅速靠近，看近他的眼睛。距离很近，叶南初能看见他眼中自己的倒影。
　　沈程川呼吸一滞，嘴唇轻轻动了一下但没说出什么，眼神闪躲下意识要把头偏开，被叶南初掰回来。
　　“你别动啊，我就看看你眼睛里有什么东西没。”
　　盯了好半天，没看出什么异样，好好的眼睛，眼白是眼白眼珠是眼珠的，连红血丝都没有，看上去健康得很。越是这样越让人担心，怕是什么藏的深的毛病。
　　但叶南初也没好再多说什么了，不然显得她唠叨又惹人烦的，当下只能先按下担忧，心里想着等今天的事结束拖他去检查。
　　她重新去拿了两双筷子，两人草草吃完饭，稍稍休整了一下就去孙奕给的地址找罗校长。
　　按门铃，好半天，没人应，再按，又是一片静寂。
　　就在他们要怀疑人不在家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门忽然就开了。
　　一个穿着深灰色毛衣，头发全白了的老人站在门后，脸上满是皱纹，然而精神却是很好，没有一点佝偻，直挺挺挺着腰板，昂着头，眼睛从眼皮子下面斜下来瞧着他们。
　　正是罗校长。
　　叶南初沈程川按照之前计划的和罗校长信口周旋，好在他没起疑，笑呵呵和他们说话，就是言语间有点不易察觉的紧张，又不想是对他们有怀疑，让人觉得奇怪。
　　“学校人文关怀一直是很好的，你们可以去打听，老教师们没有不夸的，你们选择来这边是一个很好的决定，不会后悔的。”罗校长笑着说，手指下意识轻轻敲着桌面。
　　叶南初假装没有注意到这个小动作，笑着说道：是啊，我们到学校这些天已经感受到了，学校的老师都说您以前管理学校的时候，学校里真是风气很好，声名远扬的。我们今天这么突然来拜访您，会不会有些唐突？”
　　“不唐突，”罗校长笑得更开，“我就喜欢和你们这些年轻人聊聊天，让我想起年轻时候在轻化工大学里参加工作，人老了，总是念着从前，越是想越更觉得自己老了，时光一去不复返。”大笑起来，低下头时笑容隐去了。
　　沈程川接口说道：“您哪里老了，您还硬朗得很呢。”
　　“唉，只是看起来而已，人啊，都得服老。不过我现在，是看开了很多事情，说到底，人到了我这岁数，有些事情不看开也不行了。”
　　叶南初和沈程川都是一脸受教了。
　　“罗校长，您一个人住吗？”叶南初看着这偌大的豪宅问道，角落一盆绿植上开出一团红花。
　　“是啊，自从妻子去世后，我就习惯一个人了，儿子也跟我闹别扭，年轻人嘛都有些执拗的想法。现在我一个人，清净，也是因为现在老了，不喜欢裹进那些人情往来的热闹里了。”
　　罗校长三句不离老，语气却是很平静的，带着温和的对待小辈的笑意，听起来，真像一个历尽千帆的老人在徐徐回忆过往，如果不是叶南初沈程川知道他与十二年前事的关联，倒真要被感动然后生出时光难追之心了。
　　他的儿子，也就是罗路，和他闹别扭倒是不知道真假，像是他在不着痕迹拉开他和学校里失踪案的关系。他们进门的时候就自我介绍过自己是化学学院的老师，罗校长却一次都没提起他失踪的儿子罗路，毕竟他也是化院的老师，现在像是觉得了自己的回避太明显，强加解释一句，更加让人生疑了。
　　不过这不是叶南初本想试探的，她之所以有此一问，是因为，她隐隐听见旁边紧关着的房门里有声响。
　　现在那响动越来越大，到了不可忽视的地步，似乎还有木制的什么东西被撞倒的声音，砰的一声响，砸在天灵盖上一样。
　　三人同时顿住原地，每个人脸上都不再伪装。叶南初和沈程川对视一眼，内心都有同一个猜测 离谱但是相当情理之中的猜测。罗常城，有一瞬间，凶相毕露，因为察觉了叶南初问那句话的意思，还有自己的疏漏，恶狠狠看了叶南初一眼。就一眼。他大约是知道他们两人“来者不善”了。叶南初压根没理会，迅速站起来，朝着那个房间跑过去。
　　罗常城要追过去，被沈程川一个侧身拦住。
　　门没反锁，可以想见，他们敲门的时候罗常城大概才从这个房间里匆匆出来，没顾得上那许多。
　　叶南初猛地推开门，猜测映入现实，张涛涛被五花大绑，倒在地上，嘴里塞着一块巨大的抹布，看起来脏兮兮的，额角还在流血，血液把他的一只眼睛都糊上了，狼狈极了。他只能勉强睁着另一种眼睛看着来人。看清后，简直比“他乡遇故知”还要亲切，看那眼神，激动得差点哭出来。
　　沈程川在客厅拦着罗常城，他一定不会拉不住一个老头子的，叶南初放心地走过去，拿出他嘴里那团东西，撇撇嘴扔开，又去找刀割绳子。
　　看起来这地方是个杂货间，有一个竹梯横倒在地上，应该就是刚才张涛涛碰到的。叶南初在这边寻找，张涛涛在那边迫不及待地说出他的经历，声音干涩，但是一点也不影响他滔滔不绝。
　　和叶南初的猜测差不多。是张涛涛觉得罗校长既然是当时的在任校长，而且调查结果是他签的字，那他肯定知道底细，居然莽撞得直接跑去问罗校长，被罗校长一花瓶打倒，绑房间里。刚要威胁他几句，就听见门铃响。
　　外面突然一声巨响。
　　叶南初连忙跑出去，是沈程川被罗常城推倒，撞在电视柜旁边的巨大雕塑上，正捂着脑袋。罗常城已经一副亡命之徒的模样，估计是爆发出了力量，推开了沈程川。他眼中尽是凶光，看上去有些孤注一掷的意味。看他那样子叶南初意识到罗路的失踪对他的打击应该很大，让他开始恐惧报应这回事了，以至于到了现在这种精神失常的地步。
　　罗常城横眉竖眼，满面怒容地抬起一个椅子，要朝着沈程川砸过去。
　　叶南初连忙冲过去。
　　沈程川转过头看着他。
　　罗常城突然愣在原地，浑身开始打颤，手上椅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整个人像是被冷水一下子泼灭了，看着沈程川，恐惧地后退好几步，倒在沙发上，脸像是冻僵了一样，只有那一双眼睛还能动，目眦欲裂，透着极度惊悚。
　　叶南初刹住脚步，看向沈程川。
　　脸色一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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